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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灯一脸戒备，手脚并用地往下爬，爬得气喘吁吁以为快到了，抬头一看，离渊口才不过二十丈。
手掌磨得通红，力气也用了一大半，她有点慌张地道：“咱们真的能一直这么爬到底吗？”
“不能。”下头的人回答他，“再过十丈，藤蔓就不够长了。”
萤灯一惊，往下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这深不见底的绿渊，她脚发软，虎口也发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往下一滑
酆玄伸手，稳稳地将她接在了手臂与藤蔓之间。
——这安心得仿佛踩到地面一样的感觉。
她抬眼，对酆玄的欢喜之意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酆玄没空看她，他没有仙力，全靠臂力支撑两个人，语气都严肃了起来：“抱紧我。”
萤灯立马将自己手脚都缠在他身上。
气息相贴，眼下却没什么暧昧旖旎，萤灯能感觉到他衣裳下紧绷的手臂，也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
越往下绿光越亮，两人到了藤蔓末端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石壁上有近乎垂直的石阶。
不过离他们有半丈远，就算勉强跳过去，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抓住来稳住身形。
萤灯冷汗直流：“要不咱们回去换个任务做？”
酆玄眼神也不轻松，但听她这话，还是忍不住打趣：“方才谁说这样的任务可以再做十个？”
“做不了做不了。”她抓紧他的衣襟连连摇头，“是我狂妄了。”
酆玄一边荡着藤蔓一边问：“你想换个什么样的任务？”
“简单的，最好没有性命之忧的。”
她正琢磨着自己还有什么要求，突然就觉得身体失重，接着风声就呼啸而来。
“啊啊啊——”她惊慌大叫。
身前这人将抱得更紧，方向一转，抽剑便插进了岩壁之中，用蛮力将两人都挂在了石阶之上。
冷汗浸湿全身，萤灯死死地抱着他，半晌才回过神：“你，你怎么还往下跳啊。”
“迷踪镜既在晡时城，那一定跟这些机缘有关。”他冷静地道，“任务越危险，找到镜子的可能性越大。”
那也不能把命搭上吧？
她双腿死死勾住他的胯，闭上眼不愿再睁：“只是为了斩草除根才找那镜子，别没除掉天昭岁华，我俩先长眠于此了。”
“放心。”酆玄道，“不会。”
他以星回剑为支点，抵着阶梯两边的石头，一步步地往下。
感觉他走得挺平稳的，萤灯心里稍定，想着自己也不能太拖后腿，不如也下来走走。
结果一睁眼，她这个角度几乎看不见石梯，人站在梯子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深渊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头栽下去。
“别看。”酆玄拍了拍她的背，“也别动。”
萤灯哽咽着埋回他肩上，小声问：“真的能行吗。”
“此地还有路可走。”他道“只要心里不生怯即可。”
说得轻松，关键就是人面对这样的场景，真的很难不生怯啊。
萤灯感受着身体一阶一阶地往下沉，紧张之下突然觉得，酆玄的强大好像不止在仙力修为，也在这无比坚韧的内心。
他遇事不退缩，坚信自己能行，并且不嫌弃她拖后腿，还一路都安慰她。
先前她怎么会觉得他不自信，需要人鼓励？
下降的动作逐渐变得平稳起来，酆玄拍了拍她的背：“我有些走不动了，后面可能得靠你。”
萤灯眯着一只眼回头看，却见前方阶梯不再垂直，而是变成了三十度左右的斜坡，来回横在岩壁之上，看着就安全。
她慢慢从他身上滑下去，抖了抖发软的腿：“这些路也不用靠我吧，很好走啊。”
“好走吗？”他摇头，虚弱地往她身上一倒，“我走不动了。”
萤灯连忙接住他，脚往上踮了几踮才勉强将他扶正：“抱我走这么远，你是该累了，没事，换我来带你。”
身边这人好像勾唇笑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正经：“嗯。”
这斜坡比较宽，只要不往外看是不会被深渊吓着的。
饶是如此，酆玄还是挪啊挪地行在了外侧，一边走还一边与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萤灯不傻，她反应了过来。
这人压根不是走不动了，他只是想让她有点参与感，等拿到泽被草时，也就会更加高兴。
回想起初次见面这人的漠然和阴冷，再看眼下，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情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吗。
现代的投生经历告诉她，不能太相信爱情，想过好日子，找个合适的人即可。
可酆玄又在用行动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两个人互惠互利固然能很顺利地度过一生，但互惠互利产生的不是爱情。
只有爱情能给人不顾一切的偏心和包容，在绝境里产生利弊权衡之外的结果。
她扶着他的胳膊，突然开了口：“在最近那一世里，我活得很计较。”
“计较室友用电比我多半个小时，计较聚餐AA没到小数点后一位数，计较自己到场的时间和戏份占比，计较我对人好人有没有对我好。”
“我精打细算，不让自己吃半点亏。结果不知为何，朋友极少，得到的关爱也极少。”
“我一直觉得这样的原因是我运气不好。”
她抬眼看向他：“直到刚刚，我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什么都不肯付出的人，自然什么也不会得到。”
酆玄微怔。
身边这人继续道：“我害怕谈恋爱，怕对方在我情浓时他离我而去留我狼狈不堪，怕付出没有回报被嘲笑是舔狗，怕背叛，怕分离。”
“即使到了这里，我也一直在想，你与我并非同阶之人，早晚有一日会分开，所以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完全陷进去。”
她抓紧他的胳膊：“但你怎么就不怕呢。”
他不怕近在眼前的万丈深渊，也不怕对她的付出没有好结果，他只笃定地往前走，相信前头一定还有路。
这样的内心，要看哪本秘籍才能修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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