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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男人睨了赵氏一眼，唇畔闪过讥诮，双目落在顾芝芝手中的被褥上，缓缓放开了赵氏：
“我不想滥杀无辜，你们最好别耍花样！”
话刚落下，门板立时震响起来，门缝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犬吠声和门外粗鲁的呵叱声混响在一起。
“爹，让开！”顾芝芝心脏吊到了嗓子眼，将手中的被褥一股脑铺散在床榻上，猛地推了男人一把，“别出声！”
男人顺势往床榻里一滚，身体裹进累被里。
床头挂着擦脸的帕巾，赵氏抖着手扯下，用力将沾在脸上的血擦干净。
顾芝芝让她靠坐在床榻外沿，耳语了一句，就飞奔去开门。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赵氏倚靠在床头，帕巾捂着口鼻，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砰！”
一声巨响！
顾芝芝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这阵势惊得急急后退了两步，门板险险擦着她的身体破开，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你们是谁，乱闯什么？”她嗓音压粗，佯装一副害怕的模样。
门外的人瞪了她一眼，闯进房里，眼睛四处搜寻了片晌，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顾芝芝一个箭步抢在前头，颤抖着拿下赵氏手里的帕巾，展开一看，顿时满脸悲恸，喊道：
“爹，你又咳血了！坚持一下，咱们很快就能访到名医，一定能把你这痨咳治好的！”
那群人脚步猛地一滞，视线盯着帕巾上的血污，又听见顾芝芝声泪俱下地说床榻上咳得半死不活的人有肺痨……
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凶徒们目眦欲裂，双脚下反应齐齐倒退回门口，脸上露出嫌恶，只远远的打量着逼仄的仓房。
灯火昏暗，仓房狭小，一眼就能扫视个遍，为首的凶徒盯着母女俩的脸辨认，片晌，急火流星似的转身拍响了隔壁房门。
顾芝芝急忙冲过去将门板合上，门闩已经断裂，她只能搬椅子把门抵上，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走……走了？”赵氏脸色蜡白，被那群人手里滴血的刀刃吓得手脚冰凉。
顾芝芝点了点头，一把将赵氏拉离床榻，双目警惕，盯着鼓起来的被褥。
被褥登时被掀翻，露出男人微微凌乱的发丝，他沉着双目，捂着淌血的左臂缓缓下了床榻。
他长得高大，峻拔得像座山，母女俩立即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威胁，两人默契地退步到门边，表情如临大敌。
男人微微凝眸，唇色苍白：“谢了。”
他表情从容，没有着急离开，撕下了袍角，按在手臂上绕了几圈，熟练地打了个结，用牙齿叼着配合拉紧。
随后，没受伤的那只手在身上摸索，“弄脏了你们的床褥，我赔吧。”
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摸出什么东西来，泛黄的灯火照在他脸上，顾芝芝清晰看见他露出了一抹无奈，叹息问：
“行囊弄丢了，身上没银子，不知二位可否借点银子？”
顾芝芝：“……？”
胁迫她们还不够，现在还要讹银子？？
一时间，她弄不清楚究竟是眼前这男人恶，还是方才那帮凶徒狠。
她掩藏住眼底的厌恶，低声反问：
“是我们打满补丁的衣着还不够落魄朴素么，你从哪儿看出我们像有银子的人？”
此时，她无比庆幸赵氏有先见之明，为了低调不招惹小贼惦记，她们身上的男装都故意缝了不少补丁上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穷人。
她神色紧绷，意念渐渐凝聚，空间里的刀和防狼电棍已经一字排列好，就等着她拿出来了。
男人唇角扯了扯，轻笑一声，视线在两人的身体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定在桌上的干粮袋上面。
“没有银子，借点干粮也凑合，大恩不言谢！”
话音未落，他手掌已经伸向了干粮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大馕饼，叼在嘴里，眼眸闪烁着隐隐暗芒，大步流星向两人逼过来。
顾芝芝和赵氏身体猛地一震，脸色微白。
母女俩身体崩得如同一只要炸毛的猫，顾芝芝藏在袖子里的手臂微颤了下，掌心里紧紧握着一柄短刀，目光死死盯着他。
赵氏怕得全身发抖，双脚却无声往前小挪了一步，挡在顾芝芝身前，嗓音颤抖：
“你……你答应不伤害我们的！”
男人步伐缓了缓，讥诮笑道：
“你们挡着门了！”
赵氏神色一怔，母鸡护崽子一样双臂微张，护着顾芝芝退避到一边。
轻轻拉开抵门的椅子，男人撕咬了一口馕饼，从门缝中往外探视了几眼，旋即一阵风似的闪身出门。
过道里光线昏暗，他视线从门隙间睨了母女俩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讥诮的笑，心里暗暗腹诽：
他有这么吓人么，把这两个女子吓成这样。
“真是倒霉！”赵氏背脊抵着门板，身体软软地往下滑，蹲在地上面无血色，惊魂未甫道：
“咱们招谁惹谁了，碰上这么一群恶人！”
夜幕降临，商船重新在江面上乘风破浪。
皎洁的月光穿透云层，在水面上洒下银辉，银霜粼粼，将天上的云和月搅碎在水里，随着波浪晕开。
顾芝芝茕茕孑立，站在船面上，盈亮的杏眸里倒映出远处的灯火，远岸上的灯火辉映，人潮涌动，看上去很是热闹。
她有些落寞地扶着栏杆，心里一遍遍将陆锦承翻来覆去地想念。
今夜是七夕，牛郎织女都相会了，而她和锦承却还遥遥千里……
*
时间一天天流逝，商船没再靠岸补货，因此，余下的几日里总算是风平浪静，母女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大船终于在月圆之夜，驶进了京城范围的湍急大河。
船家将众人召集起来，通知道：
“今夜城门已经关闭，待到明日天亮，大家再收拾行囊下船吧。”
众人都十分高兴，枯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抵达京城了！
“总算到了”
赵氏揉着腹部，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小声道：
“芝芝，咱们明日去打听打听京城附近哪座寺院香火最鼎盛，要在京城落脚生根，一定得第一时间去参拜佛祖，心意虔诚，佛祖才会庇佑咱们平安顺遂！”
“好！”顾芝芝杏眸泛起浅浅波光，唇畔含着笑容：
“等找好安身的房子，我陪娘去上香！”
月光下，她双目望着远处高高的城楼轮廓，暗暗掐了掐掌心，心里倏地莫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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