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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羡将最后一把椅子倒放在桌上，活动了下胳膊。
讲台前有人正在翻看班级名单，一边翻一边感慨，“前面的这分也太高了吧！高的变态了啊！”
“那是你没看到更变态的。”林羡走过去也跟着看了起来。
“你叫……林羡吧！”旁边的人笃定的一指他，“你数学差不多都满分了！太变态了你！”
林羡没理他，而是指了另一个地方给他，问，“这个，英语满分，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我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那些考上实验啊、2中啊的同学们又得是多么的变态——想象不到想象不到——”
“说了这么半天，你叫什么啊？”林羡问。
“我啊，”他嘿嘿笑了两声，“我叫周策，战国策的策。”
林羡点点头，没说话。
“诶对了！你等会儿再看啊——我找找这个……这个……啊对！原来她是这个‘郁如亦’啊。”周策对着名单上的名字比划着。“我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个和翡翠白菜差不多的玉如意，你还别说，这艺术生的名字光看着就比咱们的艺术啊！”
林羡稍稍笑了一下，郁如亦……那个有点冒失甚至可以说是缺根弦儿的艺术生啊……
正在擦灰的郁如亦打了个喷嚏。
王谢拿着保温杯站在门口往里探了个头，“灰有点多哈……这屋一直也没开开过，倒是旁边那个开过几次，要不你去那屋吧？”
郁如亦抬头，“没事没事，反正也擦得差不多了。”
王谢点点头，抱着保温杯对她说，“我得去开个会，你擦完了试试音，然后直接把门关好回家就行。”
“好的，老师再见——”郁如亦再次擦起了钢琴腿，默默地想，这间琴房……怎么感觉跟出土文物似的，这么多灰？
“诶——林羡林羡——”周策紧走了几步赶上林羡。
林羡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事？”
“嗨——看你说的，咱们可是同班同学，而且……现在也算是认识了哈，咱俩互相留个电话号码还有qq啥的，方便交流嘛。”周策小心翼翼的掏出自己的手机，轻轻划到联系人界面上。手机是诺基亚5230，刚买没多久，正是用着最爱惜的时候。
林羡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周策输入进去，又输好了名字，点了一下拨号。
手机振动声响起，林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
“嘿嘿……我的号码，存一下。”周策笑嘻嘻的说。然后又问，“你qq号多少？咱们今天一起都加上。”
林羡只好再报出一串数字，然后再将刚刚的号码存下来。
林羡的手机是诺基亚n97i，那时候还是诺基亚的天下，有人戏称，诺基亚的手机简直坚实到可以拿来砸核桃。
“我加你啦！记得给我通过！常联系啊！”周策做出一副打电话的样子，然后跃过林羡，窜了出去。
林羡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刚一走出教学楼，迎面一个瘦小的泡面头老师匆匆忙忙拦住他，将手里的保温杯塞在他手上，用同样匆匆忙忙的语气对他说，“同学啊，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水杯放音乐办公室里，谢谢了啊！”说完就更加急匆匆地进了教学楼。
林羡抱着突然被塞进手里的保温杯，盯着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那一瞬间只感觉到莫名其妙。
音乐办公室？林羡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综合楼，刚刚郁如亦不就是去了那儿。
综合楼里很安静，空旷中带着点阴森森的感觉，林羡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往楼上走，常年没什么人来往的综合楼空旷的响起接连不断的脚步的回声，间或伴随着几声乱七八糟糅在一起的乐声。
林羡皱了皱眉，这是谁啊……有仇吗？
离办公室越近，声音就越清晰，林羡顺着声音往前走了走，看见办公室隔壁一间屋子开着门，有人正在擦钢琴琴键，声音就是这样不断的发出来的。
林羡抱着保温杯没再细看，回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放下杯子，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隔壁突然响起的乐声让他顿住了脚步。
是一首稍微有些走音的曲子，他在心里跟着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一首《送别》只弹了半首就停了，然后响起的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和《送别》截然相反，又欢快又俏皮，然后又在本应该继续弹下去的地方戛然而止——
林羡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推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楼梯口，从琴房那边又传来了乐声，林羡堪堪抬起的脚慢慢收了回去，然后他侧耳听了听，踮起脚悄悄挪了回去，借着墙的掩护慢慢探头往琴房里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那背影挺直，手指灵活的敲击着黑白琴键，情绪推进的时候能看到弹琴的人微微晃动身体。
是郁如亦在弹琴，曲子是《风居住的街道》。
林羡只听过原版，这时候靠在墙边听着只有钢琴声的曲子，他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一版了。
这时候的郁如亦看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和他之前在班上看到的那个有些冒失有些不在状态的郁如亦完全不同，他仿佛看到有一束光正正打在她头顶，四周只剩下她和那架钢琴，以及……藏在墙后的听她弹琴的他。
一曲终了，郁如亦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林羡在外面看着她，偷笑出声。
再美妙的曲子也有结束的时候，就像离别，哪怕相遇再美再令人怀念，当离别的时刻来临，也不得不收拾好心情，含笑或者含泪道一声再见。
林羡被自己这瞬间的矫情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正看见郁如亦转过身，偏头看着他。
“我……我来帮一个老师送东西，正好听见你弹琴，你……弹得真好听！”林羡有一种被抓包的窘态。
“哦。”郁如亦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阖上了钢琴盖子。
“你不弹啦？”林羡见状赶忙问，“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郁如亦撑了一下钢琴盖，站起身，“这琴还没调呢，有点跑调，我先拿它试试手感。”
“哦哦……”林羡揉了揉鼻尖，灵光一闪，取出手机目光殷殷地看向她，“那个……我和你是一个班的，留个号码以后方便联系啊？”话音刚落，他忽然有些后悔，好像……有点唐突了。
郁如亦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取出手机，按键，解锁，看着他，以目光询问。
“就……手机号码和qq号都互相留一下吧！”林羡机械的拷贝着刚刚周策说的话。
“那……我说？你记？”郁如亦问。
“啊好——”林羡只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才更像是完全不在状态，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好不容易留好了号码，林羡学着周策的说法，对郁如亦说，“我加你啦，记得给我通过。”想了想，他也加了一句，“常联系哈……”
郁如亦勾起嘴角，点点头。
林羡在郁如亦有些玩味的目光中匆匆逃离，到出了校门，林羡懊恼的一拳敲在自己的左掌上，哀叹一声，“丢人丢大发了——”
琴房内，郁如亦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htchero，屏幕已经息屏了，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笑过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有些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名字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如果这时候有人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如果答不出来，情况就会非常尴尬。
郁如亦此刻就觉得很尴尬。
电脑屏幕上一个对话框端端正正摆在正中央，对话框内端端正正记录着一条消息，“嘿~还记得我是谁吧！”
郁如亦艰难的敲下一行字，“是……下午来琴房听我弹琴的同学吧。”
“没错就是我！”
屏幕另一端，林羡捧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林母丢了个橘子正正落在他手边，“对着个手机傻笑什么？”
“你不懂——”林羡放下手机，揉了揉鼻尖，开始剥橘子。
“学校怎么样？老师好不好？同学都认识了吗？”
“不错，挺好，没认识全。”林羡一边剥橘子一边不紧不慢的答。
“我听说……”林母拉长了声音，等着林羡问。
林羡非常配合的问，“听说什么了？”
“听说……你们这个年纪最容易产生一点小懵懂，也有可能催生出点……小萌动。”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呢……不支持也不反对，你要是真有那么点小懵懂和小萌动吧……”林母拍了拍林羡的手背，“我跟你说话呢——”
“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你就这么说过。”林羡默默地说。
“知道你记性好——”林母撇了眼别处，“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对方，自己掌握好那个度。”
“妈，你对艺术生怎么看？”林羡突然问。
“艺术生？”林母狐疑的看向林羡，“你想走艺术路线？”
“没有……”林羡笑了一下，“就是我们班上有个学艺术的同学，想起来就问一问。”
“知道是学什么的吗？美术？”
“钢琴。”林羡说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
“钢琴啊……钢琴好啊！你小时候不是说啥都不学钢琴吗？这回有什么感想啊？”
“感想倒是没什么……”林羡想起那个背影，“不过我现在觉得……钢琴是最好听的乐器。”
“德行——”林母白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林羡等林母走远了以后才拿起手机，点开消息界面，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下午的时候自己好像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就连消息验证也只是直接点选的“下一步”。
刚刚他居然还问人家记不记得他是谁……
“尴尬啊！”他将自己埋进沙发，抓了把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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