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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廷玉未晚 > 第八十三章: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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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金陵大狱的韩延钰微微抬头,看到一颗星辰滑落夜空,他定睛看了看,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有星辰陨落了呀,三皇子是死定了。

    单平跟在他身后,问道:“琅琊王妃的事情可要禀告陛下?”

    “为什么要禀告?”韩延钰挑了挑眉,冷哼道:“你是不是好人做习惯了?什么闲事都想管。”

    单平拱拱手:“是属下失言了。”

    韩延钰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又恢复以往的淡然:“在你总问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之前,我希望你想想怎么从我那十三叔手里,把那个暗卫处理掉。”

    单平恭敬跪地,语气带着羞愤:“属下遵命,定不会让主子失望。”这人是在他手里丢的,自然要处理干净,虽然孝怡郡王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此时郡王府的书房里,步恂将最近查到的消息一件件的回禀给韩世宜。

    “三皇子的事情确实是汾阳王动的手脚,但来往信函皆被销毁,如今空口白话,已经没有办法了。”步恂蹙眉继续道:“陛下恐怕也知道的,看来是下定决心要为太子殿下铺平登基道路了。”

    韩世宜点点头,又问:“赵家可有什么动作吗?”

    步恂道:“赵后属意赵宋两家联姻,王妃的长兄还未娶亲,赵后想把赵家这一代唯一嫡亲的小姐嫁给他。”

    “哦?”韩世宜脸色沉沉的,语气带着冷意:“赵后又把注意打到了宋家身上。”

    步恂不解道:“主子似乎是不太高兴,这件事属下觉得并无什么不妥,太子若日后入主东宫,宋家岂非也多了一道保障。”

    韩世宜看着他,哼笑一声:“韩延钰会放过太子放过赵家吗?他早已知晓他的生母死于皇后手里,杀母之仇怎能不报。”

    步恂惊了一惊:“他几时知道的?这件事尘埃落定这么多年,就算咱们知道,也是亲王说起,按理来说……不该他知道的。”

    韩世宜没对他说别的,只道:“这件事想想办法阻止了。”这一世他要尽量避免让宋家卷入夺嫡斗争中。

    ——

    寒冬白梅绽放的日子,宣德帝告天下书,正式下旨定了琅琊王韩延平的谋反之罪,按律当处以车裂极刑,念及其本是天家公子,判以斩首之刑,至亲皆一同获罪。

    金陵地牢里的韩延平听着来的内侍官的宣旨,脸上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只问道:“琅琊王妃呢?她怀了我的孩子,能否托你们带个话给父皇。”

    内侍官吊梢着眼睛斜睨着他,说道:“下官只是个宣旨的,面圣这种事情恐怕做不到。”许是看他穷途末路的可怜,微微叹气道:“你若是能请来替你面圣说话的人,下官倒是能从中周旋周旋。”

    韩延平闻言后,沉默了下来,许久也不说话,那内侍官等得不耐烦,刚要出言斥责。

    韩延平低声道:“那我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没有人能够为他说话,谋反之罪,这个节骨眼恐怕都怕惹祸上身吧。

    韩延平一拳锤在地上,拉扯他的锁链哗啦啦的响了响,他救不了琳娘。

    行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韩延平被推搡着走出牢房的时候,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伸手挡了挡头上刺目的阳光,被身后看押他的人推了一把:“快走,别磨磨蹭蹭的,误了时辰可不行。”

    “琳娘呢?”

    看押的人蓄着一脸胡须,显得很是凶恶:“什么琳娘,莫要胡说八道,否则我先给你一巴掌让你老实老实。”

    韩延平瞪了瞪眼睛,惹得那人放肆冷哼:“还当自己是皇子呢?乖乖上路吧。”

    虎落平阳被犬欺,说的大约就是这般了吧。

    韩延平认命的随着他们去往刑场,坐在一个四面被封闭的马车里,耳边百姓的议论不绝于耳。

    “那里面就是宫里谋反的皇子?”

    “哎呀,什么皇子,如今是庶人了。”

    “听说江家的人死了好多呢……造孽啊。”

    韩延平唇角耷拉下来,神色也异常的悲痛,江家整整三族的人啊,父皇他如何狠得下心?

    车子摇摇晃晃之间,便到了金陵郊外的行刑地。

    古往今来,死在这里的人不在少数,今天要死在这里的是天家的三公子,百姓也都来凑个热闹,看看这兴兵叛乱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行刑台之上,跪着江家本家的几个人,还有韩延平和陈琳。

    陈琳着素衣曲裾,此时也已经看不出质地了,就连陈家也无法托关系进去看她吧。

    自从嫁给他,陈琳的脸上似乎就再没有过笑容了。

    新婚当夜,看到陈琳的第一眼的时候,那时她看到他,眼梢便漫上浓郁笑意,如枯木逢春般令人心动,容色也丽得惊人。

    可,此后再也不曾那般笑过了。

    “琳娘,琳娘。”

    陈琳侧头看过去,韩延平的脸血污与泥水混在一起,她从没见过人前风姿卓然的三皇子落魄成这幅鬼样子。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从他出兵金陵,一直到他被宣德帝镇压下来,从头至尾这件事她一丝一毫都不晓得。

    那天琅琊的王府来了金陵的将军,告诉她,她的夫君谋反了,她方才知晓他出去做了什么。

    “殿下想说什么?”

    韩延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些迟疑,似乎接下来的话他还没想好说不说。

    陈琳的印象里他一向是果断的,从没有这种打退堂鼓的模样。

    “殿下想说什么?”陈琳淡然的又问了一遍。

    “琳娘你是不是怀了孩子。”韩延平此时眼眶都红了起来,语气也染上一抹悲痛:“你为什么不说,父皇会饶了你的,现在就算说也来不及了。”戏文里说的刀下留人的桥段是不存在的,圣旨下了就是下了,他们今天都难逃一死。

    陈琳也望着他,恍然间就想起了那日大婚的场景,从陈府出来,花轿抬进皇子府里。路上好奇的她掀开轿帘,隔着前面一群人马,一眼就看到韩延平一身红色深衣,衣摆由玄色丝线绣着龙纹,玉冠墨发,只一个背影就让她莫名心动。

    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看着矜傲的皇子即将成为她的夫君,他会对她好的吧?就像二哥哥对二嫂那样吗?

    “殿下。”陈琳冲他温和却又疏远的笑笑:“你我是夫妻,对着天地和父皇母后拜过的,你死了,我不能独活的。”

    “可我对你不好啊。”韩延平强忍着内心的悲拗,看着陈琳明显消瘦的脸颊:“琳娘,你嫁给我,我从未给过你什么依靠,你理当弃我而去的。”

    陈琳摇摇头,容色仍旧苍白,她淡然的近乎冷漠,只固执道:“你我是夫妻,生不能同时,死自然要在一起的。”

    沉默了片刻,空中隐隐落雪,素白的雪花飘转落在陈琳的消瘦的身上,手上,脸上。

    一滴泪从陈琳脸上滚落,她开口说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我,但当日我嫁给你,确实是带着满心欢喜的,我以为你会对我好的……”

    “琳娘……”韩延平的眼角也怔然落泪,他在刑台上悲拗的大哭起来,话也说不完全了。

    看台下面的百姓,无不唏嘘,这宫里的三殿下也是贪生的人啊,将死时候哭得这样伤心。

    午时三刻,厚厚的云遮住太阳,整个天色也阴沉下来,冷风夹着雪花刮蹭着人们的脸。

    监斩官扔下一块牌子,便有人高声唱喏:行刑!

    他们身后的牌子也被行刑官摘了去,脸颊边有淡淡酒气蹦过,那是祭刀的烈酒。

    陈琳纤细雪白的脖颈,消瘦却年轻的模样,这一切刺痛了韩延平的双目。

    韩延平红着眼睛,目光紧锁着陈琳,一字一顿道:“琳娘,下一世你不要再嫁我了。”他的语气有显而易见的悲痛,又重复一句:“记住,不要再遇到我,也不要再嫁我。”

    陈琳淡然的目光扫过他颓唐的脸,点点头,神色中意外的多了一抹温软笑意:“我记得了,再见了,我的殿下。”

    再见了,我怀着满心欢喜嫁的殿下,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不要再嫁给你了。

    ——

    养心殿内,宣德帝刚刚喝下了药,中药苦涩,可他的内心却更加的苦。

    江成立在一边,看着宣德帝的脸色,问道:“陛下是心软了吗?”

    宣德帝淡漠地望着窗楞处,默不作声。

    今日是三皇子一众斩首之日,谋反之罪,既然旨意已经下了,那么现在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尘埃落定了。

    屋外狂风大作,风雪肆意,江成将通风的窗子也关了起来,嘀咕了一句:“这天气还真是糟糕。”

    “朕救不了他。”

    江成回头,看到宣德帝宽厚的手掌伏在眼睛处,声音也略略沙哑。

    无论韩延平犯了什么大罪,宣德帝作为一个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总是伤痛的。

    “陛下不是救不了殿下,而是救不了江家。”江成低着头,真实神色也掩盖下来:“汾阳王殿下也是有心了。”

    宣德帝叹了口气:“若此前知道他这般的有心,自然该查一查的,现在……来不及了。”

    江成红了眼眶:“陛下莫要胡说。”

    “朕自个儿的身子自己知道。”宣德帝看着江成,说道:“你跟着朕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也是时候该告老还乡享清福了。”

    江成闻言,扑通一声跪地道:“老奴不走,老奴定不负陛下所托,会看顾好太子殿下的。”

    宣德帝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忠心朕晓得……”

    冬腊月二十六,琅琊叛乱就此平息,事件主谋琅琊王在金陵受刑而死,时冬雪凛然,乌云遮日,百姓有传其冤枉。

    后世有史官说这位三殿下风骨矜傲不似谋反之人,此为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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