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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小姐不必担心，我这门生意和别家不同。虽依旧是送货，但送的却不是我自己的货。范围暂定京城到江澄府这一圈，不仅路程短，途中尽是官道水路，管理还算不错，匪患几乎不存在，严格说来，用不了太多人手…”
天上掉馅儿饼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若以前的欧阳淼也许还信。在经历了双亲过世，爱人背叛后，不碍世事的单纯和洒脱早已离她而去。
可按叶森的说法，这买卖量身定做般适合镖局当下状况，难不成也是阴谋？想到这里，欧阳淼略带嘲讽环视了空空荡荡的屋子一圈，也没啥好图的啊…
“都是些什么种类的货物？多大量？送往哪里去？”
“货物什么都有，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正规买卖，贩卖私盐携带火药等事绝不会出现。至于量，要视商贩而定，每趟有最低限额。若不到额度，可等下家拼装一起，也可加价单独走。”
欧阳淼越听越糊涂：走镖本是商议好价格，付钱送货。怎又和商贩额度扯上关系？而且若她理解没差，叶森的意思是，目前连要运送什么货物都不清楚？
“叶公子把我说糊涂了，还望明示。”
“我自己计划开家货运行，因前期资金有限，必须找几家合作伙伴。与你们从始发点到目的地都是同一镖局运送不同，我这是分段式押运。
接到单后若需从京城运输或途经此处，会有上家将货送来，你们只需运到下一站合作点，双方验货交手即可，往后路程便由下家负责了。
而合作的镖局依旧可自行再接生意，唯有一条，遇到我们的货，要提前运送。”
别说欧阳淼前半辈子都埋在深闺后院不曾听过这种大胆新奇的做法，连跟了老爷几十年的江叔都闻所未闻，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
“叶公子应该还有别的要求吧？”
欧阳淼把刚刚的谈话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做出了选择。
“首先在货运站正式营业前，我希望欧阳家主能保密。再者要签个文书，一年为期还是三年为期，所得利润不同，当然若中途对方做出违背之事，另一方都有权利解除合同，甚至要求赔偿…”
这些计划条例，自他有想法起就在不断思考完善，条条框框早已成型。如何分配利润，两家接洽注意事项，发生意外时赔偿金额以及押运镖局该承担的责任等等，整整列了七八张…
等生意运营起来还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他现在凭空也无法想象，只能往后不停改进做到让各方满意。
“公子能否把文书留下，容我思考思考？”
“这是自然。”
安声将手中早已准备妥当装着文书的大号夹子递到桌上：多亏叶森有先见之明，昨儿连夜叫他誊写了两份并装订成册。
“叶公子放心，南陵欧阳家传承百年，最重诚信二字，即便买卖不成，公子的计划也不会从我们嘴里透露一丝半毫。”
“多谢欧阳家主！我们今晚动身离开…”叶森顿了顿，又加了句“回程也将在京盛湾稍作休整。”
做生意有时就像赌博，即便挑挑拣拣，千番思索万分考量，最终也要将手里筹码压到自己认为赢面最大的一方。
而他第一场，赌的便是欧阳家仁义正直之风与不屑盗取他人成果的硬气骄傲。
欧阳淼闻言，越发对眼前白手起家的年轻男子敬佩起来，这是间接告诉自己：今晚不一定非要答复，但若回程时依旧无法抉择，就恕我们不再等了。
欧阳淼的答复比叶森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小姐，您真要签三年合约？”
“江叔，我郑重思考过了。我们镖局早已穷途末路，这个合作目前看来虽进钱缓慢，但长久来讲却是个省心省力稳赚不赔的活儿。咱们人手少，路途短才能倒腾过来去干别的。
我手里还有些银票，本是当作一家子往后勉强度日的，如今我想全部拿出赌一把，我不甘心，也不情愿眼睁睁看着欧阳家从此就要倒下！”
“小姐放心，别地儿不敢保证，京城附近我走了成百上千次，肯定稳稳当当把活儿干好！”
既然主子下了决心，做手下的，便尽心尽力替她达成。
“我相信江叔的本事，明儿贴个榜，再召几个人吧，江叔还要费心多带带他们。”
“都听小姐安排！”
叶森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穷小子都能凭借自己一腔热血不惧艰险南下，她好歹被爹爹熏陶几十年，手里也有些人手钱财，反倒要在大仇未报，家业不兴时就此放弃苟且度日？
“江叔，我不会让欧阳家就这么没落了的…”
一直被动接受现状的欧阳淼，在这一刻终于把心里隐隐的怨天尤人和忿忿不平转化成了前进的动力…
爹的离世，紧接着又是娘，一个伤口还未好就又强行剥离，几十年来顺风顺水的她深受打击自顾不暇，家里产业只好交给温润瞧瞧她的夫君，多么道貌岸然的名字？
就这么个一日三餐要亲自过问，四季衣裳会亲手准备的“谦谦君子”，劈头盖脸毫无防备给了她最后致命一击…怨恨，不甘，质问从头发尖到脚趾头，针脚不落充斥着身体。
勉为其难不得不扛起担子，可心里的怨怼和不解又怎会那么容易消散？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找到自己该做的事和该负的责…
行至京盛湾，路程已近半，再往南过临江府，渊沽县，紧接便是沐冲府，客船停靠于沐冲府最靠近济安湾县城—禹尧县，便不会继续向前。
那些水匪可不管你是商船还是客运，通通来者不拒。特别是这种规模不小的快船，目标大，又没有抵御能力，一抢一个准儿。因而，很少有客船愿冒险继续南下。
想往下走，要么在此处换乘专做这种卖命生意的船只，要么先乘马车绕路再行船，特别繁琐。
到达禹尧县时，正直晚间，一轮残月模模糊糊被稀稀拉拉的云层掩在后面，幽幽暗暗的光晕勉勉强强照着眼前方寸之地，周遭鸦雀无声，伴随着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河水拍打码头的“哗啦”声，莫名有种荒凉萧瑟之感。
就近找了个客栈对付一晚，明儿他们要搭乘小渔船去和大队伍汇合…
“阿嚏，阿嚏…”
昨晚下了场雨，睡到半夜越来越冷，迷迷糊糊的花颜才发现自己窗子忘记关好，淅淅沥沥的雨，阴阴凉凉的的风顺那条缝隙灌进来，不偏不倚吹到床边。
一场秋雨一场寒，于是一大早，花颜就把自己折腾感冒了，摸了摸额头，恍惚还有发烧的趋势。
原想在家休息养养，可这几日风和日丽，以至他忘记和小朗说，天气不好或者有事就不去摆摊了。若自己无故不去，那个死心眼的孩子肯定要在家等一天的。
煮了杯浓浓的生姜红枣茶，忍着辛辣灌进肚子，又吃了顿油泼辣子和和饭，逼出一脑门子汗，才稍稍心安往县城赶去。
“花颜，放错了！你今天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
齐小朗眼睁睁看着花颜再一次把食物摆错位置，出言提醒。
“小朗啊，我好像着凉了，脑子晕晕乎乎…”
不仅如此，心里还堵得慌，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生生卡在胸口隐隐作痛。
“那你赶紧去看郎中吧，之后回家睡一觉，摊子我替你收就好。”
这会儿功夫，消瘦的脸颊已越来越红，话语间也带上了沙哑的鼻音。齐小朗见状，越发担忧：花颜瘦瘦弱弱的，还是个小哥儿，身体的确不能和他们这些摸爬滚打的汉子相比较…
“我…”
花颜正准备开口“要不现在收摊回家歇息，反正今儿天气冷，客人不多”。有时人就是不能念叨，话还未出口，就走进五位男子，已坐在石板凳，招手叫花颜上茶点食物。
无奈叹口气，总不能把人赶走吧，于是转了话头：“我做完这桌就回去。”
“把你们这里的小吃每样都给爷上一盘，这个什么花草茶也来两壶。”
为首的男子身型微胖，穿暗棕带浅杏仁黄绣金线锦袍，花样繁琐复杂；稀少的头发用金镶玉发箍宝贝似的冠在头顶，漏出了张满月圆盘脸，鼻子扁塌，黄豆小眯眼，薄薄的两瓣唇上下起合，带着嚣张不可一世吩咐道。
“好的，您稍等，马上就来。”
即便伤寒沙哑，花颜清丽温柔的嗓音传来，依旧吸引了扁豆公子的兴趣。微微抬起他那金贵的西瓜脑袋，斜阳瞄了瞄：嘿！倒是个俊俏的…
色眯眯从头到脚打量花颜一番，心思缠缠绕绕转了几转，跟着他的四位狗腿子已经窥出扁豆的龌龊心思：这月，已经是第三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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