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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柳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她也知道自己生病了，但全身无力，迷迷糊糊中好像是龙袍男喂她吃药，清醒后，扶着墙走出房间，看到他正在厨房忙里忙外，语气虚弱地喊了声。
“你退烧了？”龙袍男从煲里舀了碗粥，端着走到林小柳面前，眼神贼贼的，笑容贱贱的，一副痞子样。
林小柳连忙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紫色衬衣，怕哪个衣扣没扣好不小心走光了，这些天，她早发现这个家伙特别色，在确定看到自己没任何地方走光之后，才有气无力反问：“我发烧了吗？”
“都快烧糊涂了好吗，都不明白你们人类，为什么伤心总会伴着发烧一起出现，来，喝一下这个，冰箱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这点食材，而且你也知道你的那个绝症，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只能给你熬点粥，喝一下！”龙袍男知道林小柳得的那个绝症，对饮食方面有很大禁忌，很多食物，她吃了，会要了她的命，所以他也不敢做其它东西给她吃。
“没听说过龙王还会熬粥的，你就是一条成精的丝鱼，所以才会连厨房的活都会干……”林小柳话没说完，龙袍男已经黑着脸准备把粥抢回来了，吓得她赶紧拿手护住眼前的粥。
“你伤好了？”林小柳见他这几天都不需要“回”冰箱里去了，而且脸色也不像之前那样白得有点恐怖，总算有点血色了，很是好奇。
龙袍男摇头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泄气，无奈道：“冰箱的寒气能让我保住命，但要想痊愈，不是吸取寒气就可以的，说了你也不明白，慢慢来吧！”
“随你吧，反正在合法身份还没下来之前，你不要乱跑就对了，哦，你叫什么名字，做身份证需要给你用一个名字！”林小柳这些天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加上昨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整个人脑袋都是懵的，若不是聊起身份的事，她都忘了明哥一直在问她要他的名字和照片呢。
龙袍男闻言，两眼放光，精神抖擞，霸气道：“听好了，吾之名——临冥！”
“林明？呵，原来你和我还是一个姓氏，我还以为东海龙王都姓敖呢！”林小柳听到这土里土气的名字，难得地嘴角上扬笑了笑。
龙袍男瞬间脸黑如墨，咬牙切齿道：“你耳朵有问题啊，我说我叫临冥，君临天下的临，幽冥地狱的冥，临冥！”
林小柳一阵寒颤，林明与临冥，同音不同字，但简直是一个象征光明，一个象征黑暗，这么黑暗的名字反而让她更加好奇，追问道：“那你姓什么？”
“天！”
“什么？”
“天！”
“姓天？你咋不上天呢！”林小柳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没必要说谎，但听到“天”这个姓氏，加上他的名字“临冥”，不得不说，确实有点震撼到她了，但震撼归震撼，这名字被别人一听就非常引人注意，像他这种情况，能低调绝对不能高调。
“怎么现在这个时代这么烦啊，你说的那些警察，为什么没事要查别人的身份呢？我在家都快闷坏了！”龙袍男并不是个听话的主，不敢出门主要是因为伤势未愈，压根不是怕身份证这码子事。
“警察临检是为了更好的保证公共安全和民众生命财产，这不是闹着玩的，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有好人，也有坏人，更有一些心理扭曲、报复社会的恶人！”林小柳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冯少明，心里顿时沉重了起来。
瀚明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一脸严峻的肖离，面无表情的赵晋君并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底下熙熙攘攘、几乎将整栋大厦围得水泄不通的媒体记者。
“肖董，赵总，肖总监到了！”董事长秘书推开门，恭敬地叫了声，一旁的肖文凯灰头土脸地走了进去。
“晋君，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处理？”肖离回过头瞥了肖文凯一眼，眼神示意他往旁边先坐，不要说话。
赵晋君看了眼肖离，又看了下沙发上正襟危坐的这位二世祖，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内外高管扛不住压力导致跳楼的事情比比皆是，做好家属抚恤工作，对外发布一个跳楼理由，公关部跟各个媒体打声招呼，让这事热度下来，股价波动几天，损失一点无所谓！”
“叫你处理员工辞职，你都能把事情搞大，你也是可以的！”肖离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肖文凯，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似是在掂量什么，迟疑了会，试探性地问：“晋君，那这小子呢？”
“外面怎么说，都可以官方回应，但这事，无论对与错，小肖总都难辞其咎，副总裁是不可能了，回行政部好好呆着吧！”赵晋君扫了肖凯一眼，面无表情道。
“叔，我……”肖文凯神色慌张，刚想说点什么，肖离瞪了他一眼，又乖乖闭上了嘴。
“晋君啊，人事变动的通告已经发出去了，各大媒体也接到了，现在如果撤销这个通告，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公司朝令夕改？”
“不会，我之前就说过小肖总年轻气盛，做事难免高傲，既然人事变动公告发出去了，媒体记者会也要照常举行，只不过副总裁的人选…变一下，由林小柳担任！”赵晋君话音一落，肖离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一旁的肖凯更是急了，再也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后，声音压到低得不能再低，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字来：“赵总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谁有空跟你开玩笑！”赵晋君突然发飙，一改往日温厚作风，声音之大，将肖离都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赵晋君从未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直接。
肖文凯被赵晋君要杀人一样的骇人气势吓得脑袋都懵了，没回过神来，木讷地愣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是一条生命！”赵晋君说完，冷冷地看了肖文凯一眼，离开了办公室。
“叔，他……”
“好啦，把副总裁的位子递到你面前，自己不争气能怪谁，去行政部好好呆着吧！”肖离心情烦躁地挥了挥手，拿着烟斗，目光如炬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小柳一整天没上班，喝了点稀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接了个电话就不顾天临冥的善意劝阻，换了套衣服，拿着包就出去了。
“是这样的，冯先生生前在我们医院预存的20万治疗费和医药费已经用完了，冯先生之前答应这两天会打钱进来，但一直没打，你也知道冯太太没有医保，无法报销，而尿毒症每周的透析费加上其它医药费，将近两万块，医院这边也很难做……”负责冯少明妻子的主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脸上也充满无奈，他不是没看新闻，但逝者已逝，病人却得继续治疗，毕竟她还有过下去，根治的机会。
“我一会到缴费处预存20万进去，梁主任，还没有合适的肾源吗，我嫂子已经等了差不多两年了，如果有合适的肾源，手术费用和相关费用不用担心！”林小柳神情淡漠，但眼里却充斥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梁主任摇头叹了口气，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再没有合适的肾源，病人也危险，而且作为医生，他能救治病，却治不了“穷”，病人长期没有工作，没有社保医保，冯先生本属于社会精英级别的，在这个城市更是中产级别的，但这个病却生生拖垮了一个中产家庭，同情之余也只有叹息。
这边，林小柳刚交完费，那边她又接到了脑科医院的电话，没来得及见冯少明妻子一面，又急急忙忙开车赶到脑科医院！
在医院脑科楼层，她看到了走廊外停着一张又一张或因医院床位紧张，或因没钱治疗的病患躺在走廊的病床上抽搐，歪着嘴神志不清地说着听不懂的呢喃语！
问了楼层值班护士，她在走廊尽头的一张充斥着屎尿味的病床上找到了满头白发的冯老太太，此时的她已经睁不开眼了，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奄奄一息了！
林小柳的心仿佛被刀子狠狠捅了一下，一向淡漠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痛苦，眼前躺在病床上，生死由不得自己的老人，真的是前几年忙里忙外，张罗出一大桌菜，慈爱地喊她“闺女”的那个善良，乐观的老人吗？
林小柳无法怪医院，老太太前天就脑溢血了，按理昨天下午就该动手术，前期手术费和治疗费将近十多万，但医院却说冯少明没交钱，为什么没交钱，昨天下午她明明借了十五万给他的，为什么要老太太受这样的苦，在医院走廊等死？
“没有病房了吗？”林小柳忍住内心的痛苦，冷冷地问身边的护士。
“林小姐你也看到了，很多病患都没有床位只能在走廊，你说的病房还有两间，但那是贵宾病房，一天要2000多块，你确定要吗？”小护士地看了眼这位自带强大气场的冷艳女人，小心翼翼地问。
“要！”林小柳言简意赅到极点地说完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几个医生和护士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科室主任办公室，负责老太太手术的副院长指着脑ct扫描向林小柳详解了老太太此刻的病情，短短十分钟的谈话，两人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林总并非冯老太太的亲属，出钱出力已是难得，但作为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老太太已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而且年事已高，此次手术风险非常大，有可能就……而且就算救回来了，有极高的概率会留下后遗症，像瘫痪、半身不遂，站在医生的角度，我自然不希望家属放弃，但站在朋友的角度，林总你要慎重，你并非直系亲属，无权帮老太太做决定，如果手术不成功，病人家属追究起来，你可能要负法律责任，如果成功，老太太家庭情况这样，真的承担得起那么沉重的康复治疗费吗？”
副院长跟林小柳并不熟，但她既然能让瀚明集团董事长肖离亲自给他打电话，说明她也不是一般的白领、金领，大家都并非冷血，只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
林小柳听完副院长的分析后，沉默了近一分钟，最后果断道：“做，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救活老太太，我也要赌一赌，医生你尽全力做这个手术，至于涉及到的法律以及可能出现的经济负担，我来解决！”
副院长诧异地看了林小柳一眼，暗自思付：这姑娘看起来年轻，却是个果断、不怕事之人啊。
林小柳刷了卡，交了费，由副院长主刀，加急准备手术，当护士将《手术同意书》递过来要她签字的时候，她犹豫了下，拿着《手术同意书》走出病房，来到前台，在护士和摄像头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病床推到手术室的这一路，林小柳紧紧抓着老太太的手，给她加油、打气，也安慰自己
老太太被推进手术室后，林小柳有些无力地坐倒在走廊上冰凉的椅子上，怔怔地看着那道象征生与死的手术门，看着看着，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当林小柳重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病床上了，还挂着点滴，赵晋君正站在房门口不知道和医生在说些什么。
“又没吃早餐、午餐是吧，低烧、低血糖！”赵晋君见林小柳醒来，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与生气，他很想敲一下她的脑袋，但看到她此时虚弱的样子，哪里还舍得。
“老太太呢，老太太的手术怎么样了？”林小柳焦急地问，说着就要扯掉自己手上的针管，要下床，吓得赵晋君连忙摁紧她的手，不让她胡来。
“老太太的手术还在进行，还没出来，你能不能先照顾好自己？”赵晋君生气道。
林小柳看了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十分了，这么说她已经睡了快三个小时了，重新冷静了下来后，抬头看着赵晋君，好奇道：“你怎么在这？”
赵晋君气得差点就给她这小脑袋来了个爆栗，这女人究竟把他放在什么位置，按理这个问题不是她一醒过来就要问的吗？
“你晕倒在医院，医院打电话给老肖，老肖打电话给我，我说你现在怎么隔一段时间就出状况，你还是那个冷静睿智的林小柳吗？”赵晋君接到肖离的电话，差点没被吓死，以为她怎么了，赶过来却发现她为了别人的事，低血糖晕倒，这叫他如何不气。
“呵，那你这么睿智的人，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林小柳冷声反问道。
“林小柳，我们不是神，我们也做不了神，这个世界有多少个像冯少明这样的家庭，你帮得过来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自杀前就应该想到他要是死了，会留下孤儿寡母以及病重的妻子，这是不负责任，懦弱的行为，压力谁都有，他…诶，你别踢我，别踢呀…”赵晋君话没说完，林小柳就怒了，一脚将他蹬开，气得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听他说话。
十五分钟后，林小柳的葡萄糖点滴一打完，立即跑回手术室外等候，赵晋君则是到楼下给她买了些牛奶、巧克力、面包，一开始她还不愿意吃，最后还是用强的，她才肯吃。
“你为什么对冯家这么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同事之间伸出援手帮一下了吧？”陪她坐在手术室外走廊长椅上的赵晋君满是疑惑地问！
“就当我同情心泛滥吧！”林小柳闪烁其辞，淡淡回了句。
“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尤其是分手这些日子，你……”
“我跟冯哥是同乡同村，我从小家境困难，我爸死了，我妈跟人跑了，爷爷奶奶带着我，爷爷每天去工地打散工或者哪户人家办喜事、办丧事，过去帮忙搬搬抬抬，赚点钱供我小学、初中、高中，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奶奶已经走了，爷爷身体也不好，打不了工了，要去大城市读大学，大学学费那么贵，怎么办……怎么办……”
林小柳说到一半，蜷缩着抱住了自己，赵晋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她拥入怀中，她从小家境困难，这事他知道，所以在他心里，是非常佩服他这个前女友坚强的个性，不管出身如何，起码她靠自己拼出了一片天地。
“穷，是没有亲戚的，尤其在乡下山沟里，我爷爷向邻居借，借来借去，还是差好几千，当时很多人劝我爷爷，女孩子读什么大学，让我早点嫁了，有一天爷爷背着个包袱早早出门了，到了很晚才回来，他，他……他去捡破烂、去乞讨了！”林小柳死咬着牙关，眼眶红了，但眼泪硬是没掉下来。
“你…从没跟我说过爷爷他为了你的学费……”赵晋君有点难以置信，他出生在大城市富足之家，乡下山沟里的生活他确实不知，即便知道，也不可能理解得了几千块对当时那里的人来说是笔怎样的“巨款”。
“那个暑假，冯哥回家拜祖先，那时候他是全村的骄傲，是功成名就的代表，听到了我家的情况，无偿给了我爷爷一万块赞助我上大学，你知道你眼前的林小柳身家上亿，是从这一万块开始的吗，没有这一万块，我去不了北京上大学，更没有留学国外，等待我的是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或者早早就嫁给村里、镇里某个男人！”
“为什么你人生中这么重要的转折点你都不告诉我？你从来没什么闺蜜朋友，是因为不敢跟她们交往，你怕她们看不起你的家境、看不起爷爷为了你曾经乞讨过，你怕她们嘲笑你是受别人援助才能上大学，是这样吗？”赵晋君脸沉了下来，有些生气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的孤僻、冷漠、高傲都是因为她不甘于输给别人，是与生俱来的，原来他错了。
“我没有自卑过，我也不怕人家知道我家里有多么困难，我怕的是不过是别人对我爷爷指指点点，伤害到我爷爷，爷爷至今都不肯搬到城市和我一起住，就是怕因为自己会影响到我，怕我被别人看不起！”林小柳抬起头，一脸高傲道。
“你应该早对我说这些的，如果你早对我说，就算……”
赵晋君话没说完，手术室大门突然打开，然后走廊外好几个医生疾跑着冲了进去，好像里面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林小柳看在眼里，脸色惨白，祷告的手一直在颤抖。
三十分钟后，主刀的副院长缓步从手术室走了出来，看到林小柳的瞬间，脸色难看地朝她摇了摇头！
林小柳一个踉跄，差点脚软直接摔倒，赵晋君想去扶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了！
“肖文凯，肖文凯……”
林小柳红着眼眶，像疯了一样，咬着牙冲出了走廊，来到电梯旁，拼了命的按电梯，一副要去找人报仇的模样。
“小柳，小柳，冷静点，冷静点……”赵晋君死死抱住林小柳，想让她恢复理智，但一向淡漠，孤傲的她此时已经愤怒和自责的情绪支配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啪”的一声脆响，赵晋君的俊脸上出现了一条血痕和几个指痕，这一巴掌打得他有点懵，也把整个世界打安静了。
“你答应过我会保冯哥的，你答应过我只做降职处理的，我跟你说过他需要这份工作，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让肖文凯这个垃圾去处理离职的事？！”林小柳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这是赵晋君第一次看到她落泪，伴随着她失控的情绪，让他直接愣住了，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质疑，这件事他真的做错了吗，如果他坚持不让冯少明背锅，是否能避免这一连串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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