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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一影昭阳:凤倾城 > 149:相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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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重门和回廊,楚越果然看见曜景在庭院里练剑的身影。

    只见一道白衣人影迎风而舞,若行若飞,云转飘忽,流波洋洋。时如白鹤,时如游龙。舒意自广,似畅游于无限宇宙;飞扬高洁,似集日月休光于一身。

    楚越颤颤地唤一声“曜景”,疾奔过去,在曜景转身的瞬间,径直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箍在他腰部。

    眼泪顷刻洒满曜景的衣襟,楚越又叫起来:“曜景,曜景……”

    月光下,白衣男子的面孔滢洁端庄,眸中却若有所思。

    曜景温柔地抚着楚越的顶和后背,问:“越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楚越流泪摇头,哽咽道:“曜景,你……你原来也会这样……”

    曜景微笑起来:“怎样?”

    楚越悲伤地抽泣:“手影。你会做手影……”

    曜景的眼仁深处,微微闪烁一下,仿佛烛光跃动。

    楚越仍在哭泣:“曜景,我想念你。”

    曜景伫立一会儿,低声说:“原来越儿喜欢手影。我不过是无心玩玩。越儿若是喜欢,我以后每晚做给越儿看。”

    一边说,那眼仁深处,却闪烁得越加厉害,就跟刺痛时的抽搐一般。

    楚越慢慢平静,突然,冷不丁抬头踮脚,淡粉柔润的嘴唇便对着曜景的唇,轻触而去。

    但曜景侧头躲开。

    楚越柔和的小脸刹那间僵直起来,目光如火灼。

    曜景不等她开口,急忙温言解释:“越儿你别误会,我也想念越儿,想得要命,恨不能现在就一口吃了越儿。但越儿现在正修炼‘神灵飞雨’。这对越儿至关重要,对吗?”

    楚越在恼怒中,也忍不住认真理解曜景的话,待领悟过来,立刻双颊绯红,眼眸含嗔,娇声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修炼‘灵山飞雨’,难道非得,非得……”

    曜景点头,平静地说:“禁欲。”

    楚越一跺脚,低低惊叫一声,也不知是笑是怒,重将脸埋进曜景胸口,扭着身体嗡声道:“你都教我些什么鬼东西!”

    曜景皱眉问:“哦,这样?越儿禁不住?”

    楚越狠狠一跺脚,叫道:“你混蛋!”

    曜景叹气:“这都禁不住。以后我传你那些高深心法,经常要求三五月清心寡欲,越儿打算怎么办?”

    楚越扭股糖儿似地又扭又跺脚,拼命摇头:“不学,不学!你自己去学!”

    曜景低头,俯在她耳边,低声神秘道:“原来越儿最看重的不是修炼,而是与我共赴巫山,同登极乐。越儿果真是个热情如火的女孩子。”

    楚越一脚踹上曜景的小腿,狠声道:“赴你个头!登你个头!”

    曜景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楚越嚷起来:“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说,你教我的都是怪力乱神,歪门邪道,不学!不学!”

    曜景低声笑起来,亲吻楚越的耳垂,温存又无奈道:“都听越儿的,都听越儿的。越儿说不学就不学。不过越儿现在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楚越最初还不觉得,经曜景一提示,竟立刻头晕目眩,四肢软,疲累得闭眼就能睡过去。

    楚越不满地低语:“你都教我些什么鬼东西,力气都耗光了。”

    曜景已将她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哄道:“修炼哪有不耗力气的。越儿不是最能吃苦的姑娘?听我的话,好好去睡一觉,明天恐怕更辛苦。”

    到得床前,楚越已沉睡过去。曜景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盖好锦衾,轻轻揉搓那柔软的刘海,眸底仍是刺痛般的抽搐。

    良久,曜景长长叹口气,转身独坐在床沿,面色颓唐。然后,慢慢弯腰,直将脸埋进搁置于膝头的双掌间。沮丧绝望之态,竟与穷途末路的刑犯无疑。

    第二天,诚如曜景所言,楚越过得更辛苦。接下来很多天,楚越都过得很辛苦。但收获是巨大的,令曜景都微微吃惊。半个月后,曜景终于将一把青玉小剑交到楚越手中。

    楚越的剑法配合“神灵飞雨”,轻灵洒脱,变幻无穷,于她来说正是扬长避短,将一身天赋挥得淋漓尽致。曜景是个高明的师父。

    楚越沉迷于剑术,废寝忘食,每日被曜景强迫着吃饭睡觉时,总会因不满而一通脾气。执拗和撒娇之态,只如被父亲宠坏的小女儿。

    就这样又过七日,楚越一套“长河韬映”剑法,使得细腻绚烂,已是有模有样。

    但曜景却突然消失了。曜景给她留了一封简短的信,说是牧云城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让楚越留于此处,用心练剑,师父回来时若无所提升,必有重罚。

    楚越看得暖暖一笑,随之心里又升起模糊的疑惑。

    回想这大半月,楚越每天半夜惊醒,都会去碧湖边的落桥,总能从湖波之下,看见曜景练剑的身影。

    水浴清蟾,皎皎人影迎风映月,浮云流天,每一抹尾影,却又是说不出的凄清寂寥。

    楚越觉得,湖波下曜景的影子,与曜景本人有所差别。或许每个人的影子,都不同于他本人。影子能诉说一个人的心事、秘密和隐痛,肉身却只会隐藏。

    这一刻,楚越对曜景几乎是怜悯的。这样一个藏着心事、秘密和隐痛的曜景,让楚越心疼。

    楚越开始对着湖水说话:“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

    细细回想,就是在楚越对着曜景的影子问出“你想做什么”的第二天,曜景突然消失的。楚越好像听见那影子回答——“想去雪族看看”。楚越相信是自己的错觉。曜景去雪族做什么呢?但既然错觉听见了,也就将错就错地回答吧。

    于是,楚越对那影子说:“想去就去啊。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好像又听见那影子说:“我害怕……”

    楚越微笑低语:“我们都害怕。经历最害怕的,其余的就很好承受。”

    这是她与影子生的唯一一次对话,她相信是自己在幻听。对话的第二天,曜景就冷不丁消失了。

    曜景一消失,碧湖中就再也没了影子。

    ***

    苏翊这段日子,除了沉浸于冰棺之外,终于有了另一件事情可做。

    他开始每天半夜去落桥。

    他总有错觉,当他在落桥练剑时,在某一个隐秘的角落,有一双陌生的眼睛在盯着他。但那双眼睛毫不让他感到拘谨。

    就像云层之上蜿蜒的一缕歌声,怯怯地游向他,慢慢落在他心底,安安静静的,就如从来就生在他心底一般。

    是的,那双陌生的眼睛,其实又陌生又熟悉。熟悉得好像那就是他自己。他的全部灵魂都浮于那目光之下,尽情舒展。

    他一日日在落桥上与那虚幻的眼睛相会,直到有一天,他恍惚听见那眼睛的主人对他说话。

    眼睛的主人问他:“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苏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去雪族。”

    他的女孩在那里陨落,或许她稚嫩的灵魂仍在那里游荡,不甘消散。她从来都是个倔强不屈的姑娘。

    他多想去看她一眼。

    但他又有多害怕。只要看一眼,他就能彻底明确,他的女孩已经不在了。他害怕这种尘埃落定,夺走他最后一点有关侥幸的幻想。

    然后,他在虚空中听见有人说——“我们都害怕。经历最害怕的,其余的就很好承受。”

    苏翊心头颤动,依在落桥边伫立一会儿,终于做了连日来的第一个决定——去雪族。

    他要去跟他的小女孩,做唯一的一次、最终的一次道别。这是他的责任。

    曜景封了清河羽阵的所有道路。对这件事情,苏翊其实是有几分好笑的。

    没有人用过玉雪珠,也就没有人知道玉雪珠的效力。玉雪珠借用整个清河羽阵的灵力支撑他、滋养他,于是他残存的一丝意识,便与清河羽阵紧缠密绕在一起。在他沉睡的两年多时间里,那一丝意识,总带动他在阵法里走动。他变成一个循环往复、没有归依的亡灵,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诡异奥妙的行走。清河羽阵的每一个特点、每一丝变化,都印在他的那一丝意识里。

    苏翊自是绝顶聪明,意识深处彷如梦幻的感觉,经他推算演变,很快变成走出清河羽阵的具体路线。

    此时,踌躇消失,他又变成曾经那个杀伐决断的苏翊。但这次面对的征途,却不是敌国、敌族和丰饶之地。他要去跟他的小女孩,说一声再见。

    曜景很快现苏翊的失踪,整个人瞬时跌入冰渊。

    苏翊能去哪里?曜景全无把握。他的机心和智谋,只善于用在别处。对于这心爱的表弟,他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他先想到牧云城。苏翊若去牧云城,泓逸之正好在那边。而泓逸之,是了解楚越的全部真相的。

    然后,曜景想到雪族。相比于牧云城,这或许是更合理的推断。

    苏翊一去雪族,就有可能接触雪族的王储。而雪族王储中,有与楚越亲如兄妹的哥舒文宇……

    但无论怎样,苏翊现在还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如果去往雪族,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而哥舒文宇是在他面前立过誓的,绝不将楚越的事情对外透露半个字,因此不可能告知苏翊。

    所以,还是牧云城的威胁更大。泓逸之那家伙,可不是个善类。

    曜景半刻也不敢再浪费,给楚越留了封短信,便奔出清河羽阵,直往牧云城赶去。

    楚越独自在清河羽阵里呆了两日,按照曜景的吩咐,专心练剑。

    但有一天半夜,也就是她去落桥的那个时辰,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游园的兴致,便独自在清河羽阵里晃悠。

    越走,就越感到路径怪异。她心知自己踩到阵法的一些转折点,周围景致瞬息万变,她的“毓秀园”早已不知在何处。

    可能曜景离开得匆忙,忘了对阵法做控制。

    楚越只觉好玩,越走越快,每一步下去都是沧海桑田。慢慢的,就有些古怪的感觉缭绕心间,仿佛一些熟悉的味道悬浮在花树间,默默召唤她。

    情不自禁地寻觅而去,穿过无数蜿蜒的林间小径,终于柳暗花明。视野开阔处,一扇古意盎然的原木小门静静伫立,门楣上恣意任情的“清扬居”三个字,让楚越心头不自主地颤了一下。

    推门而入,那熟悉的味道愈明显,如袅袅琴音直沉入心底。楚越双目酸涩,咽喉跟被人扼住似的痛。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难受。在房间里幻视一圈,她莫名地吐出两个字:“苏翊……”

    楚越自己都没现,自己已满面泪痕。

    然后,在最里间的书桌上,楚越看见一些令她精神大震的事物。

    翻开一本厚厚的古书,那每一书页上,竟被人肆意描画。细看那些纷繁古怪的图案,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很多地方都相当凌乱和残缺,仿佛是从意识深处揪出思路,又迅付诸纸端,稍慢一步就会消失殆尽。

    楚越“哈”地轻笑一声,双目灼灼,透出三分兴奋两分顽皮。

    别人看不出来,可她楚越看两眼,就了然于心。

    这可不是清河羽阵的全局图?很多玄机处,都描画得清晰。虽然残缺不全,但以她的精明睿智,可以自行推断。

    楚越先前的感怀一扫而光,充满跃跃欲试之感。这阵形图,必定是曜景闲暇时绘着消遣,再用以改进阵法。曜景走得匆忙,忘了将这个收起来,正好落到她手中。

    楚越笑得愈甜蜜,在心里嗔:死曜景,让你不辞而别,我也不辞而别!

    她如今正好在修习阵法之术,早就沉迷其中,兴致盎然。如今恰逢这样一道趣味十足的考题,以她向来爱挑战爱冒险的个性,想视而不见,那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楚越就地给曜景留了封信,一揣那本古书,往门外踏去。

    她几乎是不眨眼地做了决定。闯一次清河羽阵试试。如果闯过了,她去哪里呢?

    她心底闪出那人影对她说的话——“去雪族”。当然,那是幻听,人影不可能说话,曜景也不可能去雪族。

    但楚越此刻却被那三个字吸引。那仿佛是一道符咒,一项术法,密密匝匝地控制了她的思维。她从未有这般强烈的欲望,去雪族。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想去雪族,绝对是因为哥舒文宇的缘故。哥舒文宇离开日久,她很想念他。

    楚越花了很多功夫,半参考图纸半自己推演,有无数次差点被困住。当第一缕阳光穿过雪原,从出口处晃入双眸时,楚越几乎雀跃起来。她要去雪族,看望哥舒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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