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眼小说 > 世有长安 > 43.风云暗涌弄乾坤:第四十二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快眼小说] https://www.ky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东冥大陆建陆至今已千余年矣,自玄门百家开宗立派,割据东冥以来,围猎大赛便一直都是玄门百家年度最大的盛事,东冥人崇尚武神,每年举办围猎大赛的世家大族,都要在围猎大赛开始的前半月里置办一场祭天大典,召集玄门百家的主事人集聚一堂,以此敬启天上神明,保佑玄门百家能够生生不息,根基不倒。

    曲漓江上,一艘华丽大船正顺着浩荡江水缓缓前行,江上回荡着宛如天籁的连绵琴声,船内一阵香雾缭绕,阮楚天悠闲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掌间托着两只浑圆的铁球,另一只则食指与中指并拢,随着琴音有节奏地敲击,身子偶尔随着船身起伏。

    “这长安公仪氏的二小姐果真才华横溢,如今放眼整个东冥,不论乐理还是琴技,怕是都无人再能出其左右了。”

    阮楚天闭着眼,嘴里唏嘘般飘出这几句话。一旁的长子阮铭跪坐在软垫上,杯中褐色的茶水缭绕起丝丝白雾,熏得他面颊微微红润,阮铭看着杯中逐渐舒展的干枯花悠,眉头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拧,阮铭只在一旁听着,觉得奇怪。

    “父亲,照您这么说,长安公仪氏的子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那公仪小姐不过一介女流,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孩儿不信,父亲莫要夸大。”

    “夸大?”

    阮楚天睁开眼,危险地将这句话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一下子从塌上坐起来,半眯着眼打量着阮铭,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公仪云?作为长安公仪氏百年来所出的第一个嫡系女儿,从小被长安公仪氏悉心教导。公仪云?打小天赋过人,工书法,擅丹青,四岁就被公仪氏众长老赐了苍寒剑。你以为苍寒剑是什么,那是长安公仪氏宗祠里祭拜了百年的神物!公仪云?能得到它,还不能说明公仪氏对于公仪云?的看重?况且这公仪云?修为十分高强,十来岁就能截断晋冠丘那狗贼的佩剑。想当年晋狗贼仗着砚山晋氏划云剑法横行东冥,何等的风光得意,可最后竟被一个小辈给挑了佩剑。公仪云?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奇才之一。若真要轮起这东冥大陆还有哪位能与之一决高下,我估摸着,也就只有当年的燕氏长公子燕凛。”

    提起当年事,阮楚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话也没了结尾。

    “燕凛?”

    阮铭一顿,疑惑道:“父亲说的可是穹涯境燕氏的嫡长公子燕凛?可他……他十二年前不就已经死了吗?”

    阮楚天的目光变得幽暗,望着曲漓江的滚滚波涛,阮楚天低声道。

    “燕凛自然是死了,当年玄门百家攻入穹涯境大败燕家乱党,穹涯境燕氏的黑鹰旗被放火烧了个干净,燕行渊也被萧不权派人吊在了演武场的旗杆上,到最后落了个万剑诛心的下场,他的夫人青虞和儿子燕凛,也在混乱的战斗中被人剿杀。这燕凛自小被养在燕家深院,从不面见外人,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便因斩杀了一头黑鬃兽而名动天下。年仅五岁便能独自斩杀一头高阶黑鬃兽,这燕凛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若不是十二年前他就已经死了,你以为现在的东冥修真界,还会有你们这些不思进取的家伙的立足之地吗?”

    阮楚天摇了摇头,嘴角迸出一丝无奈的嗤笑,似是唏嘘地叹了口气。

    听完这些,阮铭内心除了震惊以外,更揣着几分不快,明明阮楚天是他的亲爹,却总是将自己训得一无是处,比不过公仪氏和西渠白氏的子弟就算了,如今他是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了吗?阮铭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却又畏于阮楚天的威严,不敢将不快二字写在脸上,只得暗暗揣着情绪,将话题转移。

    “孩儿听说十二年前玄门百家那场围剿,是为了找寻被燕行渊私藏的镇魔珠,可如今燕家早就死了个干净,那镇魔珠现在又在谁的手里呢?”

    阮铭的语言天分着实有待提高,这个话题显然转移得很不合时宜,只见阮铭话音刚落,阮楚天便投来深深的一瞥,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吓得阮铭只能讪讪缄口。

    好一会儿,阮楚天才开口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在东冥大陆这片土地上,有时候祸从口出,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怎么样,那穹涯境的燕氏一族早已死绝,不足为咱们所挂齿。如今砚山晋氏对我们元淮阮氏虎视眈眈,又有金河萧氏暗中帮衬着砚山晋氏,有时间琢磨这些陈年旧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拉拢长安公仪氏,也好压压那晋狗贼一头。”

    阮楚天话毕,阮铭却没有做声,垂着头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正当阮楚天悠然地闭目躺下,指头重新随着方才的节奏轻轻敲击时,外面的琴声却戛然而止,同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阮楚天一面掌心里搓弄着两颗铁球,一面懒洋洋道:“来人,外面怎么回事?”

    门帘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回禀家主,对面船里公仪氏的小公子落了水,公仪氏正发了疯似的派人下水去寻呢!”

    闻言,阮楚天倏地从塌上坐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公仪小公子为何落水?”

    家仆言道:“回禀家主,好像是公仪小公子趴在船边逗弄江豚,一时不慎给掉了下去,公仪氏的人如今已经急疯了,家主你看……”

    此刻,阮楚天和阮铭先是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继而阮楚天突然放声笑了出来,对阮铭道。

    “这机会,老天爷不是给送来了嘛!若论水性,这东冥大陆的玄门百家里,还有谁敢在我元淮阮氏面前称大?铭儿,你马上带人去,就说咱们元淮阮氏愿意帮着寻找公仪小公子。记住,找到人以后,决计不能接受公仪氏任何好处,为父要让公仪氏欠咱们这一个人情,日后若真是与砚山晋氏正面交恶,也多了一份力量保障。”

    阮铭眸中浮出得意之色,恭敬起身道:“父亲高明,孩儿立刻去办。”

    说完,阮铭便一掌挥开门帘,大步流星踏到甲板上,清点了阮氏带来的一半人马。

    “你,你,你,还有你们几个,都跟本公子过去。”

    话音落下,阮铭便领了一批人马,倏尔从阮氏的船上腾起,飞快朝着不远处公仪氏的船飞去。

    而另一边,公仪氏的人正在船边急得团团转,这谁都知道,公仪氏的瑾小公子不识水性,幼时差点在公仪氏自家的池塘里淹死。况且这曲漓江江水湍急,极深极广,这公仪氏的瑾小公子身份尊贵,非寻常人可比,这一落水,若出了什么事,还如何是好?

    公仪氏识水性的弟子全都下了船,不识水性的则纷纷焦急观望,公仪垣长身玉立,亦是在船边焦急等待,公仪云?也同样不再抚琴,向来冰冷精致的眉眼,此刻也夹杂了几分焦急,露在雪白云袖外的一双玉手,渐渐攒紧成拳。

    见江上突然有人飞来,公仪垣凤眸微眯,几乎下意识地就凌空劈出一条玄气匹练,宛如蛟龙出海,一等一的气势汹汹。

    只见空中的那批人里为首的男子同样劈出一道风玄匹练,堪堪危险避开公仪垣的招式,在空中着急大喊:“公仪家主莫要再打,来者是元淮阮铭!”

    听闻对方是元淮阮氏的人,为首的又是阮氏的大公子,公仪垣打消了二次出招的主意,只看着阮铭等人落在船上甲板,阮铭一脸笑容的向公仪垣走过来,嘴里笑吟吟道。

    “公仪家主,别来无恙。”

    公仪垣想了好几遍,确定自己从来没有与这位元淮阮氏的公子打过交道,更搞不懂阮铭嘴里的这个别来无恙,究竟无恙在何处。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阮铭满脸笑意地过来,他身为大族之主,也不好拂了阮铭的面子。于是,公仪垣抬眸看了阮铭一眼。

    “哦?阮公子。”

    面对公仪垣这样修为已达天玄的高手,阮铭本能感觉到自己雷玄二阶的玄境,被公仪垣天玄三阶的玄境压制地死死的,让他的胸口一时闷得喘不过气来。阮铭内心惊讶,这公仪垣的修为深厚,另一边的公仪云?面色虽冷,可身上散发的玄境,也说明了她的修为至少也达到了天玄,这长安公仪氏的嫡系子弟,果真个个皆非凡辈。怀着这样的想法,阮铭在开口时,语气已经恭敬了不少。

    “公仪家主,我父亲在船上听见公仪小姐的琴声,一直赞不绝口,此番又听闻了瑾小公子落水,所以特意让我带人来帮助公仪家主一同寻人。我们元淮阮氏时代依傍江河湖海而居,水性自是不用多说,不知公仪家主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一旁的公仪云?向阮铭投来一个冰凉的眼神,落到公仪垣身上时却又柔和了不少,公仪云?看着公仪垣,压低声音道。

    “兄长。”

    公仪垣皱着眉,显然是在权衡阮铭此举背后所牵扯的家族利益,但云泽落水施救一事刻不容缓,他身为兄长,自然应当以弟弟的安全为先,于是,公仪垣点头道。

    “阮家主如此有心,那便有劳阮公子了,若元淮阮氏的人寻回云泽,公仪氏自当有所报答。”

    最后报答两个字颇有些意味深长,阮铭一字一句听完公仪垣的话,不禁心中畅快,马上转头对身后阮氏的弟子吩咐道。

    “听见公仪家主的话了吗,还傻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快下去找?”

    话毕,元淮阮氏的家仆们立刻点头应了声“是”,在船边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后,一个接一个,纷纷扎进了浩荡的曲漓江,愣是没有溅起一片水花。阮铭见此,心中愈发得意,转过身笑盈盈地对公仪垣道。

    “公仪家主和公仪小姐都莫要着急,有他们几个在水里,相信很快便能找到瑾小公子。”

    公仪云?冷眸不语,淡淡地瞥了一眼阮铭,让阮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而这厢,公仪垣面上却挂着一丝笑,伸手引阮铭往船室就坐。

    公仪垣,公仪云?和阮铭三人,就坐在窗户大打开的船室里,密切关注着江里的动静。公仪云?天生绝美相貌,阮铭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内心不免有些激动,期间阮铭几次都想开口搭话,却被公仪云?不同程度的冷漠眼神给堵了回去,于是阮铭只当自讨没趣,有些郁闷地喝着茶水。

    眼看着公仪氏派下去的人接连上来,一个二个的皆是浑身湿透,可还是没有寻到公仪云泽的下落,公仪垣和公仪云?面上之色也愈发冷凝,身边杵着两个大冰坨子,迎面又是曲漓江的浩浩江风,阮铭不禁打了个寒颤,犹豫了半天,才磕磕绊绊道。

    “那个……没事,我阮氏的人还没上来呢,等他们上来,一定——”

    阮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公仪垣和公仪云?突然起身,顺着他俩的目光看去,阮铭发现自己的人不知何时也上了甲板,而他们的身边,无一例外,都没有公仪云泽的影子。

    “人……人呢?你们怎么给我上来了,瑾小公子呢?”

    阮铭心中只觉不好,虽然内心觉得十分害臊,但也忍不住问了出来,只不过语气稍微有些气急败坏。

    “回……回禀少爷,咱们下去转了好几圈,这水里的人实在太多,咱们……咱们没发现瑾小公子的踪迹啊……”

    其中一人颤抖道,十几个人浑身上下已经湿了个干净,正在寒冷的江风里瑟瑟发抖。

    阮铭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被拂了面子很是丢人,正要抬手打人时,却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寒透彻骨。

    “阮公子,你方才说等他们上来,一定什么?”

    这次开口的是公仪云?,公仪云?杏眸微眯,周身寒气渐起,压制着阮铭的玄境也愈发强势,直让阮铭皱起了眉头。阮铭见此,目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按理说他们阮氏的子弟水性极好,没道理这么多人入了水还找不到一个瑾小公子的啊?

    想起方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跟公仪垣和公仪云?保证,可现如今自己的人下了水,回来却连公仪云泽半片衣角也没寻着,这让阮铭一时羞愤得无以复加。望着曲漓江江水波涛汹涌,浩浩江风从江上吹来,吹散了笼遍大江的些许雾气。阮铭心道此时正值严冬,江水酷寒刺骨,若真是要……

    阮铭面色极为难看,挣扎了好半天,才犹豫道。

    “既然答应了要寻到瑾小公子,我阮铭就绝对不会食言,这次我亲自去,保证……保证把瑾小公子平……完整带回公仪氏。”

    阮铭内心天人交战好些时候,才堪堪勉强自己亲自下水,说话间,还特意避开了平安带回公仪云泽这一句。现如今天气严寒,这曲漓江水更是寒透彻骨,这公仪云泽下去了这么一会儿,指不定已经凶多吉少。而他能做的,仅仅只是把人平安带回,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想着,阮铭已经走到了船边,本来还指望着公仪垣能够说一句“天气寒冷,阮公子不必亲力亲为”,然后他就顺势回来,不必跳着冰冷的江水时,却只看见公仪垣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公仪云?给拦了一下,然后便是公仪云?凉悠悠地对他说了一句。

    “阮公子,有劳了。”

    事已至此,阮铭还有什么办法,也就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跟阮氏的子弟们上了。

    或许是因为阮铭心中有气,所以翻身扎进曲漓江时,竟带起了几片水花,公仪垣见状,不解地偏头看着公仪云?,疑惑道。

    “你也不是会耍性子折腾人的人,怎么今日对阮铭……”

    公仪垣的问没有得到公仪云?的回答,公仪云?转身,微敛衣袂顺着船上台阶拾级而下,走进了方才弹琴的船室。公仪云?修长玉指轻轻抚上琴身,这把凤栖虽不似她府中那把璇玑来的举世难觅,但倒也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好琴。

    可是……

    公仪云?眸色一沉,下一秒,这把价值连城的凤栖琴就随着公仪云?一道掌风被劈成齑粉。公仪云?眸黑似夜沉静无澜,面色却愈发冷淡,如樱薄唇轻启,吐露出一字一句。

    “没有为什么,她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