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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闲臣 > 第185章 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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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妇人何意,林枫看过之后不敢言语,呆里一旁。前者老脸绽开笑意,暗忖这谨小慎微的性子不是他爹的,当初那人大摇大摆闯入自家后院,遭人驱逐仍泰然自若,厚厚脸皮说追蝶而来。寒冬腊月哪来的蝶?

    无非是行君子之礼,朝那挂在干枯老桃树上、畏畏缩缩不敢蹑手的女子伸出援手而已。为避人嫌,昧着良心受云家杖笞二十也不肯袒露实情,脑瓜硬成一块顽木。

    虽说他心正意诚,敢说敢做,但性子大大咧咧,委实与谨慎二字搭不上边。可青年性子亦不像自己,自己亦非此类人等。

    “听闻公子诗词造诣颇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兼而有之,不分彼此伯仲,才有儒德兼备之相。想来公子对画道,当有不俗见解!”妇人一手虚扶,示意林枫坐下,然后将乌木画框抬起放到青年腿上。

    甫一落下,远超所料的重量猛地一压,青年赶忙扶住框沿,另一侧靠在桌子上。

    看不出来,日薄西山模样的妇人膂力颇大,抬得起这几十斤的物件。

    “不瞒夫人,小子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只诗词一项受人抬爱,才得了些许名声,不足为外人道也。”林枫盯着画面看了许久,苦笑摇头,看不出子丑寅卯。

    妇人道:“无妨,有什么说什么,你我不见外。”

    “”

    妇人没有要放过的意思,林枫只得硬着头皮道:“依小子看来,除题字与两道人影有些神韵,笔锋婉转可圈可点,余下不值一提。当然,小子粗鄙之见,乡野鄙夫未能看出阳春白雪,夫人莫怪!”

    妇人摇头,露出回忆之色,许久之后高兴道:“你还是像他,他也说画的不好,画法、笔法都不好,作画之人有辱师门,愧为‘史画’双绝卢老先生的弟子,活该乱棍打死。可又是他自己作画,与人无关,不然总能逶迤邪门道理,叫人说不出话。其实他身为卢老门生不仅画的不好,卢老引以为傲、翻遍诸家史实整理统御之百家史话,他也背不全。反倒对治国经纶、坐朝为官很有心得,也该他死,有辱师门,不死何意对得起卢老先生!”

    妇人嘴角勾起,是林枫说不出的滋味。那个所谓的‘他’,妇人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妇人接着道:“画中并无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公子所见便是全部。”话音陡然一转,“公子觉得值多少钱?”

    林枫没反应过来。

    妇人掩嘴笑道:“老身有意将这幅画转手,公子可是有意?”

    后者摩挲掌下泛黄的官方青纸,入手细腻,不似草纸宣纸的粗糙。还有四四方方上了包浆的边框,乌黑发亮且透着暗红,称得上老物件。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有那么一批牙子靠此行门行道吃饭,养活一家老幼。但落魄到染指此物,未免瞧低了林枫二字。

    青年推诿道:“夫人说笑了。”

    “老身不开玩笑,诚心实意。”夫人认真道:“这幅画乃无价之宝,觊觎者不可胜数,老身愿以千两白银之用,赠与公子。”

    青年险些栽了跟头。

    “千两白银,夫人高看小子了。便是散尽家财,我也掏不出这许多。”

    “公子以为不值?”妇人问。

    “一方面吧,没钱也是一方面。”林枫摊手,示意无能为力。妇人素手一挥,豪气道:“公子但取无妨,来日鱼跃龙门,叨陪鲤对,老身再与公子商量千两银子的恩情。”

    她指向墙角桌案,上方供奉一块灵牌。林枫早便注意到,只是灵牌无字,连烫金痕迹也无,不是卤水洗净的惯用伎俩,是不惜损毁,愣将有字面削去一层。

    毁人灵位,断人来生。

    值得这样供奉,细思极恐,不是寻常人物。

    “亡夫灵位,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世人唾弃。老身无能为力,唯有亲塑泥瓦屋,受我一人香火。老身冒昧,请公子上柱香,亡夫生前最喜提携后辈才人,得见公子才俊,定是不胜欣喜的。”妇人殷殷期盼,明显有口不对心之意。

    林枫迟疑一番,点燃三炷香恭敬奉上。转过头,妇人摆出送客的架势,同时示意他将画框带走。

    青年只得托框底走出泥砖小屋,心念中尚未想明白云邯招徕自己是何意思。就见后者冷面生硬,居然一直等在门外,旋即他狠狠瞪了青年一眼拂袖而去,怒不可遏。待他身形消失,墙头扒上两只瘦骨嶙峋的手臂,云立恒露出头朝他竖气大拇指,然后由外朝内使劲勾手,意思是快些出来。

    林枫面色很不好,“干啥?”

    “快走,老爹回书房去了。”

    青年一个激灵,囫囵扛起画框冲出木门,这才看出云小子胯下站着一名身强体壮的下人。

    “兄长抱着画框的意思是”从下人肩膀下来,云立恒摸着脑袋问。

    林枫淡然道:“一千两买的。”

    “一千两,你疯了!”少年嗓音尖锐,抑制不住惊叫:“这破玩意儿值一千两,小爷喝口墨汁喷出来都比这强,兄长走眼了吧?”

    “值不值,反正不给钱!”

    少年来了兴趣,“怎么说?”

    “姑且算作里面那位夫人送的吧!”

    少年微微一怔,很迷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姑,在破院中呆着整整十六年头,守着金山一样死也不愿挪动一步。可以说破院落中每一粒土都是她的心头肉,不肯相与,居然会将这么大一幅画送人?

    “她要价千两,未定归还之期。”青年补充道。

    “更不妥,她少说十余年没摸过铜子了,要钱何用?”少年哼哼道:“又不是本少爷,缺钱喝花酒!”

    “这就不关我事了,照她所说,这画千金难求。”

    “真的假的!”少年难以置信,“她信佛,不打诳语。”

    “真假我怎么知晓,她说的。”

    画框丢给魁梧下人,少年牵着林枫,猛地在他巴掌上一拍,大笑道:“小爷的誓言,没人能拒绝。”

    墙外是一片葱茏竹林,青年望着林海,暗骂一句不要脸。他回想上香时妇人的热泪盈眶,有东西触动了他,就像面前密密麻麻的竹林,一缕微风便豁然全动。乃至于他心如乱麻,伴随隐隐心痛。

    有些她不愿说破,心念愧疚的东西,以青年的心思,又怎会猜不到。不认就是不认,并非他心怀恨意,或是在意这些年所受苦楚,愤懑难平无以释怀。亲情和爱情一样,认定便不该了,只此一份不多也不少,而他刚好齐全容不下旁人。

    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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