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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月落昼锦堂 > 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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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任枢密使一职只有一年多的韩琦,迁集贤殿大学士,出任副相,从此拉开了他十年为政、历相三朝的帷幕。

    在这里,有必要对宋朝大学士和宰相设置作个简单说明:

    大学士,是宋朝为担任宰相的人所特加的头衔,用以区别宰相的位次。宋朝最多可以同时有三个宰相,如果三个宰相凑堆了,那么带“昭文馆大学士”的就是首相,又称“昭文相”;带“监修国史”的是第二宰相;带“集贤殿大学士”的就是末相。

    从韩琦出任枢密使,到他担任副相那段时间,是大宋王朝政治斗争相对较少的一段岁月。除了贾昌朝回京和韩琦同掌枢密院时,贾氏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兴风作浪之外,帝国中央最大的焦点,几乎全部是围绕着帝国立嗣的问题展开。

    仁宗皇帝嘉?元年那场突然加重的病情,让帝国所有朝臣都感到了必须尽快建立储君的巨大压力。

    帝国东宫三十多年缺位,这在有宋以前历代王朝中都是罕见的,天子的这次“不豫”幸而无大碍,但是,谁能保证病恹恹的宋仁宗,不会在某一天的清晨或者黄昏再来一次“不豫”呢?倘若不幸龙御殡天,皇帝隔屁了,帝国这万里江山该由谁来继承?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一场血雨腥风的皇位之争?

    自从宋仁宗患病,尽快建立储君已经成了中央内阁大员们一块巨大的心病。天子已经过了人生最佳生育的岁月,帝国等来一位天子骨肉的希望几近渺茫,尽管自温成皇后死后,后宫得幸者多达十人,一时间号为“十阁”,但这些无数次承接了“龙涎”的美人们,都一个个杨柳细腰,丝毫没有怀上“龙种”的迹象。

    看来,立嗣的惟一途径,只能是从宗室弟子中挑选了。

    宋仁宗曾经在宫中收过两个养子,一个现在年龄较小,另一个,就是当年四岁进宫,后来又被送出了皇宫的堂兄赵允让第十三子宗实。不知是仁宗皇帝真的对宗实有感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宗实出宫之后,仁宗皇帝给他的赏赐依然是年年不绝。

    那次宋仁宗突然患病,身居宰辅之位的文彦博、富弼等人,纷纷请求仁宗皇帝早定储位。或许是仁宗皇帝自己感觉到,这场大病他怕是很难挺过去了,因此,对立储之事一向反感的宋仁宗,这一次居然点头同意了。

    当那时,参知政事王尧臣的弟弟王纯臣,正在允让府上任王府官吏,曾不止一次向王尧臣提及宗实贤明。

    对于仁宗皇帝和宗实之间的感情,王尧臣是知道的,于是王尧臣便向文彦博建议:不如就请皇上立宗实为嗣。

    文彦博、富弼当然也知道仁宗皇帝属意于宗实,两人便商定乞奏立宗实为太子。然而文彦博、富弼没想到的是,他们写好了奏章还没来得及呈递,仁宗皇帝病情居然出现了好转,这件事情便就此搁置下来。

    文彦博、富弼请立皇嗣的奏章没有上,但知谏院范镇却在这时向仁宗皇帝上了一道请求立嗣的奏章,并且举出先皇帝的例子,向仁宗皇帝施加压力:“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悼献太子),养宗子(允让)于宫中,天下之大虑也。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之事,拔近族之尤贤者,优其礼秩,置之左右,与图天下事,以系亿兆人心。”

    范老夫子敢于如此明确言及皇家最敏感的储位设立,实在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当宰相文彦博派人问范镇: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宰相商量时?范镇回答说:镇自分必死,乃敢言,若谋之执政(宰相),或以为不可,岂得中辍乎?

    其实,自宋仁宗患病,对仁宗皇帝后时代帝国命运担忧的朝臣,决不只是范镇一个。殿中侍御史赵?\就上书仁宗,提出了和范镇如出一辙的建议。

    而集贤校理、通判并州的司马光也上疏:“储贰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则众心未安。夫细民之家,有百金之宝,犹择亲戚可信任者,使谨守之,况天下之大乎?今陛下未有皇嗣,人心忧危,伏望断自圣志,以俟皇嗣之生,退居藩服。倘未欲然,且使之辅政,或典宿卫,或尹京邑,亦足以镇安天下之心。”

    司马光又写信给范镇,对他首倡建储大加鼓励:“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顾!愿公以死争之。”

    范镇老夫子得到司马光的鼓励,更是倍加振奋,等了两个月后不见仁宗皇帝动静,索性将立储之事和天灾变异联系起来,再上奏折:“臣伏见诸路州郡俱奏水灾,京师积雨,社稷坛坏,其为灾变,可谓大矣,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谓消伏之术……简宗庙、不祷祀、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上天出此变者,盖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祧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陛下即位以来,虚副贰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择宗子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俟有圣嗣,复遣还邸,今及两月余而不决,此天变所以发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庙之重,以臣前一章降付执政大臣,速为裁定。”

    翰林学士欧阳修也来凑热闹,上书仁宗:“陛下临御三十余年,而储副未立,臣僚多以此事为言,大臣亦尝进议,圣意久而未决,而庸臣愚士,遂生嫌疑之论,此不思之甚也。《礼》曰:一人元良,万国以正,盖谓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庙之重,亦所以绝臣下之邪谋。伏望择宗室之贤者,依古礼文,且以为子,既可徐察其贤否,亦可俟皇子之生。”

    知制诰吴奎上言:“王者以社稷为本,宗庙为重,社稷必有奉,宗庙必有主。《礼》:大宗无嗣,则择支子之贤者,太祖太宗之曾孙,陛下所宜建立,用以系四海之心者也,况陛下春秋尤胜,俟有皇子,则退所为后者,颇优其礼数,使不与它宗室等,亦何为而不可?

    几乎所有人都提出了同一个建议:社稷宗庙为大,先在宗室中找一个贤明有德的人当假儿子,等皇帝后宫嫔妃生出真皇子来了,再把这个过继的假儿子送回去。

    宋仁宗嘉?元年正月,视皇家立嗣为头等大事的司马光为此再次上书。而老夫子范镇,竟前后十九次上章,须发为之皆白。

    对于朝臣请立储君的这些奏章,仁宗皇帝采取的是沉默对策,一概都留中不发,任凭朝臣们写秃了手中笔。可是,宋仁宗这次遇上的,偏偏是决心碰死在南墙也不回头的范镇。一日,范镇在垂拱殿朝见仁宗,再次流涕泣请仁宗立储。面对须发皆白的范镇捧出的这颗忧国之心,仁宗皇帝不由也为之感动,仁宗流着泪对范镇说:“朕知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

    仁宗皇帝给了范镇再等两、三年的期限,天知道是在玩弄一个并不高明的拖延手段?还是为范镇诚心一时所感动?

    但,范镇就算知道这是天子推托之辞又能如何?仁宗皇帝没有因为臣子们提出如此敏感的话题发雷霆震怒、砍掉他们脑袋,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开明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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