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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黄石录 > 第三十章《万丈空谷的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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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天劫后的空谷,唯余一道惊人的裂缝。那就像是一个巨大虚幻蛹的缝隙,从一切都虚无缥缈的四周看来,那道不规则巨大裂缝显得尤为狰狞,从当中,甚至散发出了难闻的气息和猩红的光。那便是空谷被突破后的真面目,也是其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此刻,苍帝就那么立在入口前,苍白的颊上没有任何神情。

    天牛王和飞虱王彼此对视了一眼,率先进入了裂缝中的世界。上古时代,黄帝以无相之力于混沌之中创造了空谷,是为向混沌之主为那些遭其放逐的祈求一个“无刑之所”(注释1),以安生立命。数千年过后,黄帝飞升落清幻境,得知内情的混沌遗族从空谷中饕餮般出,大肆涂炭之下的领土和生灵,为此琼瑶曾一度甚嚣尘上,万类惶惶。后来,彼时的他以黄帝《九玄针法》于空谷之中封印了虫族的五大元凶,并于空谷之门上设下咒印,空谷之战亦故此终焉。

    黄帝虽悲天悯怀,对此却有所预料,否则便不会于飞升之前再莅临琼瑶授他无相之法。

    触景伤情,现在,苍帝面对这恩师一手创造的无限无相世界,仿佛又一次若有所思。

    顿了顿,却毅然决然纵入了那诡异的世界里。

    里面的光景却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那是个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寸绿荫的国度;有的,仅仅是连绵起伏的巨大岩盘、空气和河流。此外,在那些肉眼可见的岩石缝隙之间,尽是一些不知名的、同岩石一色的千奇百怪的虫蛹。虽然这一幕和数千年前似曾相识,但此刻,这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犹如炼狱般熏窒的炽热和气息之中,抑或更确切的来说,是一股无形的却无所不在的溯洄而上的猩红热浪。

    “这就是五蠹的待客之道吗。客人到了,却不见主人的踪影。”在这种前所未有的灼热环境下,就连他真岚态的体内水分都加剧蒸发了起来,冒出了一丝丝袅袅婷婷的“白烟”。能夺走他体内水分的热浪吗,看来这正是五蠹专门针对他设下的秘术。

    “你还真是老样子爱开玩笑呢。”旋即,五重巨大暗红的魔影从对面扭曲的热流中缓缓晕染了出来。那场景,就像是从一面隐约可见的“流波”镜面中整齐耸现的一排魅影。

    “不过你应该也感受到了,我们在这个世界布下来款待你的咒术。”为首一只长着六对轮翅蛾形目再度以他那沙哑含混的琼瑶语道,“数千年前你以《九玄针法》封印了我们,想不到你还有胆色再度和我们决着(注释2)。”

    “没什么。”苍帝说的淡漠,“复仇者的决意才是强大的,也是我感兴趣的,所以我当然选择接受。”

    从眼前这普通人类般的存在身上,五蠹好像再次洞察了某种不知名强大气息,却是齐齐一笑:“有趣。你果然和地面那些蝼蚁不一样。不过你该知道,这空谷之中除了我们混沌虫族之外,还有个远胜我们一族的存在吧——”

    “,初与刑帝争霸混沌的枭雄,我很清楚。”

    “没错。你可知若是当初冥帝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就算凭你《九玄针法》亦难以战胜我等魔界至尊!”

    妖蛾皇的神情在这一刻终是凶险了起来,在这一点上,苍帝根本不用考量都知道,若是当时云驰出手,他根本毫无胜算,“不错,若是当时冥帝出手,在这片无相空间中,恐怕我早已灰飞烟灭。”并非他过谦,而是冥帝的实力几可挑战五帝之中最特殊的存在——刑帝!在仙凡界共所周知的《五帝最强谱》上,有关两者的争论最多,一个是玄帝,而另一个便是刑帝。虽然五极之战玄帝是因他们四帝联手而战败,但早在玄帝崛起之始,刑帝就已经只身挑战过当时除创世女娲、辟天盘古以及翳之幽冥三者之外的巅峰黄帝!因此,《五帝最强谱》上关于“最强”一说,至今尚且沿用刑帝为首的说法。而冥帝云驰早在数千年前就有过和刑帝战于虚空的旷世奇谭,所以他所言并不含一丁半点的苟且恭维和空穴来风,而是不动事实。

    那么,“听你们的语气,这次冥帝是打算出手喽。”苍帝敛取了思绪,抬眸,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五蠹同样沉默,有关于云中枭族的事没有再多说一句,反而有了种“盛宴”已经结束的感觉,“那种事我们就无从得知了。你也在中待的够久了,那么,是时候了结我们数千年宿怨了!”

    五狱自刑意么······原来这股抑制了他力量的地狱气氛(注释3)是这么个名字。

    苍帝凝眸,五蠹的第一轮攻势已经展开,首当其冲的,是妖蛾皇兜头扑来铺天盖地的,那阵密如飞雨的毒液在这犹如炼狱般的环境下迅速化为一阵更为熏窒的毒雾,苍帝深谙妖蛾皇毒素之猛足以腐蚀他岚化的风盾,却是广袖一挥,身体轻飘仿若兰花瓣,覆手之间,那抹叶苍色身影凌空连动,身法一闪至了更高空!

    在三千落华净化下,那阵漫空的毒气有如天风吹散大雾,一气吹得牛趋蛇散。

    而在那阵烟雾之后,天妖皇和苍帝另一番缠斗如线的光景重新崛起于视线,尽管是那样淋漓尽致的速度,作为旁观者,天牛王和飞虱王的妖瞳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形意瞬间的残像:此刻出现在苍帝左右三指间的锋利银指甲正是数千年前苍帝用来封印了他们五蠹的绝世神兵,不动六雷指。

    另一方面,天妖皇在最终决胜关头将自身一共三十六处关节蜷缩成了一团,凭借快速旋转的锐利切割,并在自身背脊锋利坚硬如青色剑鳍的倒刺上同时融合了“混沌”与“炎”之力。那就是他状态下最强大的招数,“混沌切割术·三十六炎盘!”

    “砰!”

    目不暇接之际,天空中那两条黑线爆炸一声,暧昧不明(注释4)地分开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天妖皇那全力以赴的一击悍然将那一抹叶苍色身影毙了下去!

    “成功了······还是连那家伙的大炎盘都被格挡了下来!”透过妖瞳,飞虱王很清晰地看到了苍帝精准刺中天妖皇三十六处关节的每一个画面,那是三十六道形同《九玄针法》的真气!虽然拥有混沌体质的天妖皇并不会因此危及性命,但那种至今阴影尚存的手法,堪忧。

    “不,”天牛王在心间暗暗道,“你看——苍帝的不动六雷指现在都连同他两只手臂全部碎裂了,那,才是大炎盘真正的威力吧!”

    乍一听飞虱王还有些质疑,但当那阵烟雾散去,事实暴露在他眼底时他才倍感震惊——那究竟是何等的神威!居然连数千年前伴随着苍帝和他们五蠹大战的不动六雷指都切成了碎片!且是在苍帝岚化的状态下!

    “轰——”几乎同时,一阵炫目的雷火在顶空炸裂了开来。

    偏偏在这种时候,剩下五蠹之四不用看也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错不了,那就是苍帝六雷指灌注在天妖皇身上三十六道真气如期迸发的结果!

    然而,机不可失,此时此刻就算全身化为了齑粉的天妖皇都另化作了一盘盘密密麻麻的飞蝗扑向了岚化被打破后,喘息未定的那系叶苍色身影!其余四者亦是绝对配合,纷纷脱离炎化,以最原始的虫形团团裹住了苍帝!岚化被打破,接连失去了双手和神器的庇护,就算不置身于这种相克的恶劣环境之中他的伤势也难以休戚复原(注释5)。

    所以目下确是封印苍帝休戚之机(注释6),“五狱自刑封印!”五蠹彼此于心间断然喝道!

    “咝~~~”

    就在这时,原本以他们五蠹躯体为媒介展开的绝对封印内部发生了异变,好像有一股股孕育着不祥兰气的炙热有形白烟从集他们五蠹之力形成的茧中冒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股气味······为什么我会感觉到被灼伤的疼痛······”阿蜜王身体是五蠹中最为敏感的,因此打一开始他就对封印内部发生的异变有所觉悟。

    “不止是你,现在就是我也感觉到了——这股令人厌恶的气味,以及发自灵魂深处的灼烧。”天牛王好像愕然联想到了什么,在心间惊讶。“难道他······”

    看来是的!

    当融合了他们五蠹真躯的封印内部再也无法压制那股蒸蒸欲上的白色灼热幻力,从中,骇然破出了另一个熟悉可怕的人形——那是个满脸微醺,浑身因血气上涌而不断蒸发出“白气”的“女人”,甚至他原本一身叶苍色纱衣都因此变得白里透红。那,不外是苍帝!只是这种前所未有的“清新”装扮,暗示昭然若揭。

    “和刚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呢,这就是你的新力量么!”终于,妖蛾皇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苍帝偏头,直视他们,内息缓缓平静下去,“,你们可以这么称呼。”

    “天岚态?看来很棘手,那么······”五蠹哗的一声如风散了,然后复位,彼此心照不宣地进入了状态。

    天岚化后一袭绯色纱衣的帝君冷冷觑着对面开始变异的五重魅影,兀自从容,好像那群迅速覆上了一层“炎”的对手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从他手中,继不动六雷指之后,一把流光氤氲的银色锋芒矍铄而出,只是朝蛹化后的五蠹那么一拟——万千粼光袭来,一起一落之间,九天玄雷竞相毙下!其威慑纵是如今加持了“炎”之力的变异五蠹亦有所忌惮!

    “!”见识过那柄足以轻松招致煌雷的光剑的威力,就算是作为不僵不死的魔,五蠹也不敢稍有懈怠,遂以此术稍作试探,以便下一步决策。

    在五蠹合力发动下,整个空谷深不见顶的天空中,愤然砸下了无数颗宛如陨降般着了“炎”的岩石。那样强大的热量和冲击力,就算天岚态的苍帝体内的水分亦开始冉冉蒸腾。

    整个空谷在震动!

    “!”仿佛是第一次,苍帝秀眉一蹙,大喝了一声!手中幻力倾定(注释7)云聚,视线所及,下界一道凝聚成鞭的万丈豪芒所向披靡,竟是一气斩开了天幕!那些残余剑气,甚至迫使五蠹联力发出的炎术偏离了轨迹,熙熙攘攘,撞向了两边,然后好像一场盛大烟火般爆炸!

    苍帝抬眸,下意识抬手掩了掩,那些因剧烈撞击而粉碎的“炎”坷垃在接触到他一袭焕然一新纱衣之前,就被岚化态表面的风刃锉成了一丝丝有形的烟尘。

    然而,剧烈爆炸和震动之后,那五道巨大魅影俨然失踪了,这次,就连附近都察觉不到他们各自特有的气息,真的就像在那场广域爆炸中消失的“五人组”······

    心里隐约芸起了一种无知的不气味(注释8),苍帝并不认为那是由于五狱自刑意掩盖了他们的行踪和气味,又或是抑制了他的洞察力,而是——

    “轰!”

    近在咫尺,身体猝不及防被贯穿了心脏部位!在打入体内那一股极致可怕的辏力爆炸中,苍帝本体轰然毁灭!仅剩一颗女人的头颅甚至还在往上空抛飞!

    可这一次五蠹并不简单地认为苍帝这样就算是死了,因为他最关键的部位仍未死去——那就是他最后的“根”,也是作为人形的“头”!只可惜像苍帝这种级别的怪物能瞬间自由地将原本作为植物最重要的“根”进行转移,否则刚才那贯穿正常人心脏部位的一击就足以将他植物的根源彻底焚尽,那样就算对方是苍帝也无力回天。但正因为对方是五帝级别的对手,所以在他们刺向他隐藏着生命之源部位的千钧一发,他将根转移至了当时唯一安全的颅内!故此,他们倾巢的暗杀功败垂成。

    那样一切身的冷静得可怕的判断力,委实令五蠹为之惊叹······

    但是毁灭?偷校ㄗ⑹?)的意志却是一致的!

    (注释10)后的五蠹形意合一,完全融合成了一个崭新的体表同时加持了“炎”与“混沌”两重属性的五头翼魔!那也是他们最强大最可怕的终极变态——名为的上古怪物!

    数千年前,他见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

    数千年后,不期想他竟会被这怪物逼仄到这种苟延残喘的境地!

    “混沌悲鸣,审判之炎拳!”憾天怒吼着,双手依附了“炎”与“混沌”的巨拳最终撼天动地般垂直从整个视野上空仿佛天崩地裂般砸了下来,纵然是他,那一刻亦是无所遁形······

    那场惊天动地的轰击,同一时刻,却是连下界的琼瑶万邦都起了明显的共振,高峻的山巅崩塌;无数鏖战中的妖族蹉跌颠倒,发出了诚惶诚恐的惊叫;乃至东海之上都因此掀起了狂澜万丈!那股自九空传来的余震,甚至超出了琼瑶仙境,波及海外中原······

    如此凶险的征兆,赫然是九空之上的万丈空谷里正发生某种超乎想象的恐怖巨变!

    可哪怕是首当其冲的琼瑶众妖,此时此刻也不得而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唯独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阴森眼眸将空谷底部刹那被炎拳流击穿又“若无其事”被某种神秘强大力量复原的瞬间尽收眼底。在那双异色妖瞳看来,即使是那样稍纵即逝的瞬间,每一处支离破碎的细节也如此清晰。

    无相之力······

    阴影中,一个锐利的唇角自然扬了起来。没有谁看到。

    一切强烈的震动和撕裂结束后,黄帝设下的无相结界开始将空谷又一次复原。五头翼魔觑着下界被他全力击穿的谷底再一次从分崩离析状态恢复成一盘盘的巨大岩石,微微喘息着,好像这一次,再感觉不到任何有关那个人的存在。

    只是又一阵不气味的风沙荟萃之声,霍地令他胆战心惊!

    回首的一霎,魔几乎难以置信地看到了此刻尤甚这地狱光景的一张脸——它正在仿佛白气般丝丝凝结······慢慢的,它的全貌浮现了出来——正是一袭绯色纱衣,两鬓斜支着两把银笄似的兰鞘的恐怖女人!

    “不可能,你的根应该在那一击之下连同你的躯体灰飞烟灭了!”魔竭力保持镇定,但那种匪夷所思的惊愕却无法掩饰,“难道你也是混沌!”

    那女人抬眸,却是一如之前的微醺表情,“何必纠结我身体的秘密。明明都将我逼到了这一步。”语气亦是亘古不变,“那么,你们做好被封印的觉悟了么。”

    于是,苍帝掂量着,第一次拔下了右边用来固定长发的兰鞘,黑发流泻,好像突然解开了某种封印,那把锋利兰鞘猛然在他指间膨胀了起来,冥冥中发出了“咕咚——咕咚”类似心脏悸动的钝响!停顿之余,苍帝忽然婉手将那支兰鞘刺入了颈后脊柱位置,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那是一阵瑰丽而诡异的刺眼柔光,就像夜幕陡然降临,一轮满月刹那照亮整个酷热的空谷,憾天下意识眯缝起了五双颜色各异的妖瞳,很快,那阵暧昧不明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赫然是苍帝又一副陌生面孔,但这一次他的手法却是无情而熟悉的——!

    那即是上古时代曾经一举封印了他们所有弱点的《九玄针法》中的强大封印术!

    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以酷热抑制苍帝天生可怕的洞察力,但现在看来,那终究不过雕虫小技,因为对方乍一出手,犀利目光便直指他们所有隐藏的弱点,那种濒死的恐惧感,是真真切切的!

    “等等,你知道为什么云中枭族至今仍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没错,就在你和我们在这里决斗的同时,云中枭族早已介入了另一场战斗······你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挑战过你们五帝之首的冥帝云驰,想必现在你们琼瑶正陷入另一片恐慌之中了吧!”

    这一刻,他们终于说出了苍帝最担忧的状况,那就是云中枭族的空袭!上古时代,那些饥饿的枭族曾一度希望冥帝接受五蠹的建议联合入侵琼瑶,但终究因为领主的不屑一顾而嗒丧而归。数千年后,云驰终究是出手了么······

    ······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他就不能再继续耗下去,因为除他以外,琼瑶无人能及那个冥帝!

    “三千华落,轮回之飞针!”自动屏去五头的呶呶不休,苍帝果断发动了最后的缔连之术——将自身元神融入魂术之中,以目前神速的状态倾定构造出成百上千包围憾天巨大身躯的“真实”幻象,并于一瞬间同时封死对手周身的全部弱点,这即是发挥到极致的轮回之飞针封印术!

    那样远甚于他的变态(注释11),憾天直至完全被封印而解体也不得而知,那究竟是何等荒诞不经的力量······

    注释1:“无刑之所”,语出黄石公记录《黄帝本纪·最终卷》,原意为“没有天谴的所在”。

    注释2:决着,虫族通用语中的“决斗”。

    注释3:气氛,琼瑶泛指一切具体和抽象的空气或空气代替物。

    注释4:暧昧不明,妖族通用来形容意味不明和模糊不清的现象。

    注释5、6:休戚,妖族通用语,意为“瞬息”或者“······的时候”。

    注释7:倾定,妖族凡间引用语,相当于“顷刻”。

    注释8:不气味,琼瑶指“不明的气氛”,通常指不好的方面,相当于凡间的“不祥”之意。

    注释9:?停?g)敌;用来形容能力等多方面旗鼓相当的对手,即强敌。

    注释10:叠变,五蠹通过融合形成力量数以倍增的单体形态。琼瑶或称之为“蝶变”。

    注释11:变态,虫族特指“形态变化”,不少琼瑶妖族亦有相关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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