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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说不会让我溜掉，你现在自己溜掉算怎么回事。”
琉璃繁缕转过头傻笑，“你不是没有溜掉吗？”
头戴厨师类高顶的白色帽子，塑料口罩，白色制服和黑色围裙的老师傅手里握着锋利的砍骨黑刀走过来。“小夫妻是刚结婚吗？姑娘你听我的，买个甲鱼回去给你老公滋补滋补，保证他吃完之后山鸡变凤凰，蚯蚓变巨龙。是意气风发起兮勃雄心，豪情万丈立兮志四方。来了的有不买的，买过的没有不回头来再买的。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而且我们这儿可都是野生甲鱼，那味道‘吱吱吱’堪称绝美。”
“我们不是夫妻。”秦少游辩解。
他在被这家超市每个营业员说相声般的口才折服的同时，心想：琉璃繁缕莫非是为了让自己快一点恢复身体才来找补品的吗？
“我说，琉璃繁缕。我不是很喜欢吃甲鱼，何况我看这价格也不便宜。不然我们下次再说吧，喝骨头汤，鱼汤也可以养身体。”
琉璃繁缕蹲着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水缸里的褐色大鳖。秦少游见她不回应，笃定这鳖是非吃不可了。望着鳖壳儿上7个黑色的墨点，一时心里有些烦躁。
“秦少游，买一只吧。”
“就是就是。买一只回去吃吧。”老师傅奉承道。
琉璃繁缕摇头，“不是吃的，我们买一只回去养吧。”
老师傅和秦少游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养？”
老师傅首先发问了，“这玩意儿要怎么养？我只管杀，不管养。”
“买一个吧。”琉璃繁缕乞求道。
秦少游这时骑虎难下，别看她现在装得娇嫩似花。要是不给她买，非炸锅了不可。
“唉，买就买吧。”
得嘞。老师傅管他三七二十一，养也好，吃也罢。这送上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岂有不要之理。“姑娘你看的这块里面是300块钱一斤的，那旁边大个的是500块钱一斤。您要挑哪个？”
“啥！老鳖要500块钱一斤。你还不如去抢啊。”秦少游怒斥道。
“小伙子，这你可错怪我老头子咯。今年物价又涨了许多，养殖鳖80~100一斤。野生鳖300~500一斤。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附近水产看看。人家都卖600一斤呢。”
“这个有多少斤啊？”
“小的，两斤多。大的，三五斤。”
“要600多块钱。”秦少游惊呼，他转过头对琉璃繁缕谄笑。“可以不买吗？”
琉璃繁缕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唉，行吧行吧。挑一只小一点的。”秦少游哀声叹气。
“就要这只背上有七个点的。”琉璃繁缕指着它说。
老师傅挑了出来，放在切板上，握着黑刀的手添了一分力。
“哟，不对不对。习惯了，差点先给你剁了。”老师傅哈哈大笑说道。
秦少游心里骂道：我宁愿你给它剁了。
“二斤四两，七百二。我再送你一个不锈钢脸盆，给你装回家。”
秦少游的心在滴血，七百二十块，他要上8天的班，可以买180桶小师傅牌泡面。就这么被这个败家的
“喂，你在想什么。快点好吗？”琉璃繁缕打断他的思考。
他递去720块钱，从老师傅手里接过不锈钢脸盆，看着里面的大鳖，他觉得相当憋屈。
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师傅在后面提醒道。
“男人就要大度点，别那么闷闷不乐的。这东西是有灵性的，通人性。或许会将来某一天，你会得到回报也说不定。”
秦少游看到他说完之后，回到手里的工作，继续忙活着杀其他客人的鳖。
说好的有灵性、通人性、有回报的呢？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啊！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
“你连自己家都不认识吗？还能迷路，绕了好大一圈。天都黑了，我午饭都没吃到。”琉璃繁缕抱着不锈钢脸盆，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不也没吃午饭吗？”
“那是你活该，连自己家都不认识。”
是啊，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住了十几年的家都不认识了。秦少游心里一阵愁苦。
秦少游家是郊区的老式别墅房，两层楼，一个车库。房子外面用木头栅栏围着。
秦少游推开栅栏，一只纯白色大尾巴的安哥拉猫在草坪上打滚。
“它就是月亮吗？”琉璃繁缕问。
“不是，月亮是一只黄色的橘猫。”
秦少游走上前，握着门把手，朝下扭动了下去。门没锁，这个点他们应该下班回来了吧。他神色慌张，始终没有把门打开。
琉璃繁缕把不锈钢脸盆交给他，推开了门。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整天墨墨迹迹，墨墨迹迹。”
“您有什么事？”秦少游的母亲舒春冉见到琉璃繁缕进门，正在炒菜的手停了下来。
秦舒刚好从楼上下来，在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琉璃繁缕身后，门缝外面的秦少游。“哥哥？”，她惊呼，“妈，是哥哥回来了。”
顿时，舒春冉眼泪盈眶。她连手里的炒菜铲都忘记放下，便向着秦少游走了过来。
秦少游心里多年愧疚油然而生，他以为母亲会过来抱住他，放下手里装鳖的不锈钢脸盆就扑了过去。
舒春冉二话不说，在秦少游扑来之际，一铲子锤在了他的大脑门上。
秦少游被锤得愣住了，虽然不是很痛，但是铲子上的热油从他的脑门淋了下来。
“你还好意思回来。”舒春冉强忍着泪骂道。骂完，便抱住了他，痛声哭泣。
门外，一个男人深沉的脚步声和他手里的塑料袋的声响渐渐向他们逼近。
男人正是秦少游的父亲秦广怀。他进门后，低下头黑脸说，“回来了。”
当秦广怀想绕开这场温馨的母子重逢，表现出自己不轻而落泪的大男子气概的时候。低着头的他看见了，自己的一双脚，抱在一起的两双脚，还有一双穿着女士黑色皮鞋的脚。这是？秦舒现在已经开始穿这样的鞋子了吗？他抬起头来。
“嗯？你是？”
舒春冉被他的问题点醒，差点忘记这位一直在身旁立着的女孩了。
“你该不会是我家少游的女朋友吧？”舒春冉一针见血地问道。
琉璃繁缕摇头，“不是。”
“那你是有什么事吗？”
“是。”琉璃繁缕被问到哑口无言，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星球上最复杂，最令人害怕的问题会是见家长。
秦少游干笑解释道，“我朋友。”他在心里骂，说了让你别来，非要给我添麻烦。
琉璃繁缕点点头，一起干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舒春冉问。
“她叫夏繁，夏天的夏，繁花似锦的繁。”秦少游抢着回答，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她是夏釜的表妹。”
“你跟夏釜还有联系啊？”舒春冉和秦广怀同时惊惑地扫了他一眼。
此时，秦少游还不明白他们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舒春冉叹了口气，两个人也没再追问其他的事情了。
等秦少游真正读懂父母此刻的眼神和叹息，是在数个月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的日子。
“什么味道？”秦广怀问。
秦舒喊道，“妈，菜炒糊了。”
……
“来来来，多吃点肉。你看你瘦的，要是你哥夏釜的肉能分点给你就好了。”舒春冉给琉璃繁缕夹菜。
秦舒收到秦少游送的新款平衡车之后，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开心，反而有些阴郁摆在了脸上。
“秦舒，怎么不动筷子，你也多吃点。”秦广怀说。
“你看你，要买这么多肉干什么。明知道家里还有红烧肉没吃完，还买这些烧鸡、烤鸭、酱牛肉、冷盘羊肉。你就不知道买点素菜的吗？”舒春冉抱怨道。
“今天肉便宜。”秦广怀喝着冰镇啤酒敷衍说。
其实不用他们说，秦少游自然知道，因为这些菜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看着眼前摆了满桌的菜肴，想起自己躲在爷爷的屋子里成天吃泡面的日子，心里一股酸楚。
似乎是为了打破僵局，秦舒指着琉璃繁缕的眼罩开口问道，“姐姐，你那个眼睛是怎么了？”
“长了针眼。”秦少游抢答。真是危险，差点又踩了地雷。他瞄了眼琉璃繁缕，看到她情绪还算稳定，悬着的心也就踏实了。
“这些肉吃多了也腻味。我看少游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只甲鱼。等明儿早上我去集市上买只乌鸡，炖个乌鸡甲鱼汤。”秦广怀流着哈喇子说。
“那不是吃的。”琉璃繁缕说。
秦少游解释，“那是她准备养的。”
“养？养那玩意儿干什么？”秦广怀问。
舒春冉“噗嗤”地笑了出来，“既然孩子们要养，就让他们去养吧。”
秦广怀咽了口唾沫，“好吧，可惜了一锅好汤。”
饭后，舒春冉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她看着琉璃繁缕自言自语道，“你今晚睡在哪里好呢？”
“我可以和他睡啊。”琉璃繁缕指着秦少游说。
秦广怀嘴里的啤酒喷了出来。
秦少游时时刻刻没有不想把她的嘴堵上的。现在教你“礼义廉耻”自然是来不及了，至少求你少说话吧！他瞪着她，心里窜出无数的念头。
“那怎么行呢。要不然你今晚和秦舒睡，或者和我睡也行。”舒春冉说。
“嗯？那我呢？”秦广怀问。
“你去睡沙发。”舒春冉说。
秦广怀不作声了，眼神凌厉地凝视着秦少游。下一秒，他举起啤酒罐一饮而尽后，对着秦少游捏爆了它。
“少游，我们父子俩久违地一起睡吧。”
秦舒小声解释道，“其实家里的沙发被爸爸弄坏了，没有告诉妈妈。但是妈妈其实已经知道沙发里面坏了一段，躺着硌得慌。这几天变着法子让爸爸去睡沙发。可是爸爸愣是打死不承认。”
原来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秦少游心想。他转头看到抱着装了鳖的不锈钢脸盆去洗澡的琉璃繁缕，低声自语：“我是种了什么样的因，才结了你这么个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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