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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顺抹了一把脸，恨不能把身上的衬衣袖子给撕了。
郁躁地看了一眼车窗外，符顺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点怀念自己当初还是小鱼小虾混迹街头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日子苦一点，但是不用为了装体面，大夏天的衬衣、西裤地裹在身上不是？光着腚都可以，只要脸皮够厚。
这时，符顺发现窗外的树叶抖了起来。
在人造风不能让人满足的时候，自然风就显得格外有吸引力，符顺受了蛊惑一般将车窗降了下去，于是一股带着浓浓的水腥气的风登时扑了符顺一脸。
符顺黑着脸将车窗又升了上去，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到了装货的地方，符顺歪靠在车里，看着手下的人穿的人摸狗样的，却像老农民一样地抹着汗忙忙碌碌地交易着。
符顺嗤笑了一声，转开脸不想看了。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符顺隐忍地吐了一口气，一边迅速地将手机掏了出来，一边挣扎犹豫着这通电话到底是会长打来的比较能让人忍受，还是家里那位火气冲天的大肚婆打来的比较不让人那么烦。
符顺盯了一眼手机，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常百岁打来的。
符顺莫名心跳加速，胸腔里空落落地发慌，兼有喉头发干，符顺咽了口口水，又看了一眼确定来电人是常百岁之后，才惊疑不定地接起了电话。
符顺本来还强作笑容，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暄，就听见常百岁在电话那头极严肃、极快却又极清楚地说了起来。
符顺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常百岁话音刚落，符顺就难以置信地低吼道：“不可能！无缘无故，老大为什么要整我？”
“也许不是灸目要整你，而是肖乞想让你把位子让给他的人，否则就这么一小批货，为什么要让你亲自来盯着呢？”
符顺眼睛一瞪，无法反驳。
自从常百岁升职之后，管的事情就多了起来，可能是精力有限吧，青帮的□□生意反倒是淡了下来，于是赤炎会的□□生意一时之间几乎是抢占了市面上的最大份额。符顺最近是非常忙的，今晚这笔交易数额不大，本来符顺是安排了自己的副手负责的，只是昨晚临时接到了会长灸目的电话，被指名要亲自负责。
符顺从昨晚接到电话开始就有些疑惑，现在听常百岁这样一说，符顺几乎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符顺喘着气，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实话告诉你，我昨晚突然接到帮主的电话让我亲自来盯着你们这次的交易，因为事关于你，我就多了个心眼儿让手下的人查了查，发现你们今晚交易的消息，就是从那个想要把你取而代之的小子手上传出来的。”
符顺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妈的！他疯了？！交易的时候搞了我，有损失的还不是赤炎会？！”
“谁知道呢，可能…”常百岁突然断了话头，符顺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非常清晰地传来了一句话：“常哥！小六子说，卖消息给我们的人刚刚又把消息卖给了条子！”
符顺冷汗刷地下来了。
“顺子！顺子！”常百岁急急地喊了几声符顺才反应过来。
“顺子，那小子一定是条子的卧底！他先是把你的消息卖给青帮，把我引了过来，如果你我不是有交情，我现在一定已经和你干起来了！他再算准了时间通知了条子，条子一来就能把混战成一团的你我一锅端啊！这小子是个狠的，用一笔不大的□□交易差点就让我们两兄弟都栽到局子里了！”
“我不明白，如果那小子是内奸，那，那会长为什么会帮他的忙指明让我今晚过来呢？没道理啊？总不能是会长自己要毁了赤炎会吧？”符顺惊惶地看着车窗外正在交易的众人。
“你傻啊？！那小子是肖乞的人，他是条子的奸细，肖乞就是大奸细！你们会长一定是被肖乞指使着来整你的，谁知道肖乞是怎么骗你们会长的！你们会长被人蒙蔽了！也可能是被招安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符顺惶惑地问着，哆嗦着抹了一把汗。
“找个借口上车！开车跑啊！到路口来！我接应你！”
“我现在就在车上！”符顺立刻翻到了驾驶座上，锁上了车门，可是摸到钥匙的时候，露出了痛苦纠结的神色，“我真的，真的，我这样就是背叛赤炎会了！不行，我不能就因为你的几句话就背叛，我，我，你没有证据！我，我…”
“顺子，你是赤炎会的人，我是青帮的人，今晚帮主点名派我来，我不仅没有搞你，反倒是救了你，你想想，我现在是不是为了我们年少时的情义，正在拿命来救你？”
常百岁冷静的话语让符顺一阵酸楚，眼眶登时红了：“百岁，我，我知道你是我兄弟！”
“你知道就好，现在你兄弟在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你老婆怀着孩子在家等着你，而你的会长却早就让人分了你的权，今晚这件事上又是从头到尾都不对劲，是信我还是信灸目，你自己选。现在，警察还有六分钟就会到，我等你五分钟，你开车到路口来，我接应你。”
符顺攥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瞪着眼睛泪流满面。
符顺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一个手下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在符顺看来，满满都是不怀好意，符顺一个激灵，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喘了两口气，一脚油门到底，车子飞驰而去。
两边景物快速倒退如残影，符顺仿佛听到了身后曾经信任的手下对他追打喊杀的声音，符顺骂了一句娘，悲怆而痛快地大吼一声：“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混蛋休想搞死老子！老子有好兄弟来救！老子投奔兄弟去了！”
在路口上了常百岁的车之后，符顺惊魂甫定地瘫坐在后座上大喘气，等车快上高速了才反应过来，刚刚似乎是有成串的警车呼啸而过。
符顺惊惶地抬头看向车窗外，静谧的夜晚，略空阔的车道，早已没有了警车的影子，然而警笛声却犹在耳朵里鼓噪。
符顺惨白的脸慢慢地离开了车窗，此时前座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不大的声音却惊得符顺一跳。
常百岁接了电话，车中一片安静，只有手机那头说话的嗡嗡声，最后常百岁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常百岁从后视镜里看了符顺一眼，沉声道：“警察刚刚到了交易地点，连人带货一锅端了。”
符顺登时软了脊椎骨，咽了口口水往后砸在了座椅上。
“赤炎会里几乎全是暗宫边缘的无赖混混，那些人的骨头可不硬，嘴巴更是不严，这一次，条子们可是能问出不少东西了。”
符顺看了看常百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会长自从跟了肖乞，做事就急了起来，赤炎会新立的时候，虽然人不多，但是兄弟们一条心，就是在暗宫那些老资格面前腰也不软的。这两年呢，哎，什么乌七八糟的货都收进来了，不仅没什么用处，而且还不忠不义。”
“灸目自己就是个不忠不义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常百岁嗤笑一声。
符顺尴尬地看了看常百岁：“会长，会长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他一定是被肖乞骗了。”
“管他是不是被骗了，大人物的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管的来的，反正你现在是脱离虎口了，赤炎会的事情就别想了。”常百岁安慰道。
“百岁啊，”符顺凑到了常百岁旁边，“你救了我，要怎么跟严延之交代呢？要不然你送我去机场，我连夜跑吧！就是小桃怀了孩子，我不忍心让她跟着我逃命，你日后，帮我照看一下吧。”符顺抹了抹眼睛，一个大男人，被帮会背叛、牺牲的时候没有哭，现在提起了老婆孩子倒是哽咽了起来。
“可别，我又没女人，也没孩子，我怎么知道怎么照看你老婆孩子？我可搞不定！”常百岁一想到符顺的那位女友头都大了。
“再说了，就算你跑了，我救了你这件事也掩不过去啊，帮主又不是个傻子。”
“那怎么办啊？我不能连累你啊！”符顺急了起来。
“放心！在大佬们看来，肖乞是条子派来的奸细这个消息，可比搞死你有价值多了！”常百岁得意而嘲讽地笑了笑。
符顺闻言转了转眼珠：“啊！我说你身边怎么没跟着人呢！你已经派小弟去向严延之汇报了是吧？汇报肖乞是奸细的事！”
“恩。”常百岁点了点头，“一直以来，太王夫操控着青帮，肖乞操控着赤炎会，两方斗得不可开交，现在帮主知道了肖乞是奸细，就等于太王夫知道了肖乞是奸细，很快，青帮就会有大动作对付赤炎会，现在大人物们正忙着排兵布阵呢，哪有时间计较你我的事？至于赤炎会那边，恐怕从今晚开始就有的他们忙的了，不会有精力管你的。”
符顺闻言安心了一些，刚要说什么突然常百岁的手机又响了，常百岁皱着眉头接了起来，很快便满脸惊愕，放下手机后方向盘一打将车靠边停了，转头直愣愣地盯着符顺，直把符顺看得毛骨悚然。
“顺子，太王夫要见你。”
符顺大惊：“不可能吧！”
“不可能！”赤炎会中萧乾也吼了这么一句。
灸目看着萧乾难得的失态，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苍凉，以为萧乾是因为帮会突遭损失，却不知道萧乾是第一次对他是否能圆满完成任务、获得军功政绩产生了怀疑，进而生出了恐慌。
警方当然知道赤炎会今晚的交易，因为有萧乾这个“敌方首领”主动传递消息，但是萧乾很明确地下了指示，因为李崇光的神秘失踪，暗宫之中波涛诡谲，现在绝对不是警方出手的好时机。
况且今晚的交易不大，根本不值得为此而打草惊蛇，负责暗宫这个案子的没有蠢货，今晚警方的突然介入和符顺反常的突发背叛，到底有没有联系呢？
萧乾觉得无比头痛：“我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赤炎会化为己用，难道就是为了拿赤炎会和自己人假模假样地扯皮的吗？”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和警方演戏，自己人之间相互撕咬，相互消耗，且因此都要被迫分散精力，计划打击暗宫将会更加困难，萧乾就忍不住暴躁地低吼了一声。
藏身在暗处的李崇光听到了那声困兽之吼，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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