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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唐青语院子里的小厨房规模和用具比其他院子都要大得多，原因无他，不过就是因为唐大小姐从小就贪嘴，唐掌门和英嬷嬷又都惯着，里面的东西便越添越多。
这会儿英嬷嬷带着一个帮厨丫头在灶台前忙活着，大锅里热气腾腾，小锅里滋啦滋啦，眼看又是两个大菜要出锅。
桌上已经摆满了盘盘碗碗，青夙还在一趟一趟往小圆桌上搬运，看样子只恨桌子不够大。
唐青语趴在桌子前，也不拿筷子，直接用手指捏着吃，每吃一盘都要夸一句好吃。
英嬷嬷一边烧菜一边心疼地说道：“大小姐现在嘴越来越挑了，以前总说爱吃的菜也不过吃两口便停了，难怪又瘦了这些。”
唐青语笑道：“哪里就挑嘴了？我每一盘都吃了呢。”
英嬷嬷叹道：“你那一口，喂只猫都不够，也叫吃了？”
唐青语笑道：“我吃的样数多啊！”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道，“嬷嬷别做了，已经够了。”
英嬷嬷掀开锅盖收拾菜，回了一句：“你只管吃你的，吃不完放着，嬷嬷不会让它浪费掉。”
唐青语便又继续低头吃菜。
英嬷嬷手里忙着，嘴里也不停：“大小姐身上的衣服还是旧的吧？回来了也没着家，嬷嬷给你做了新的你也没见着，一会儿吃完去试试，嬷嬷做的都大，你试完嬷嬷再给你改改，赶得上过年穿。”
“不用改了，我还会长高的。”唐青语嘴里不停，随口回了一句，“嬷嬷做的衣服都繁复，改起来太累。”
“那怎么行？”嬷嬷瞪眼，“大小姐在外面怎么凑合就算了，既回家了，怎么还能穿不合身的衣服？大小姐只管穿，嬷嬷不嫌累。”
唐青语也不当回事，用手里的鸡翅膀指指青夙，道：“让青夙改，反正她也闲。”
青夙捧着汤碗递给唐青语，嗔道：“大小姐又笑话我！我要是能做得好女红，早就给大小姐做衣服了，才不会累着嬷嬷！”
唐青语笑道：“没事，你做得再不好我也穿。”
英嬷嬷摇头叹气：“你们两个丫头，论样貌都是好的，可做起活儿来一个比一个笨，真让人放心不下！”
两个姑娘嘻嘻笑着，也不把这话放心里，说笑着吃菜。英嬷嬷在一旁看着，说是责怪，却满脸都是宠爱。
吃过饭，唐青语摸着吃撑了的肚子，躺在床上发呆。
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所有东西的摆放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仿佛她这三年在外的时间不曾存在过，她出生以后的每一天，都在唐门，都在她的房间里。
琴是上好瑶光琴，笔是头等湖笔，墨是徽墨，胭脂水粉也都是精心调制出来的，全天下也只独此一份。
甚至连贴身小衣上的绣样，也是用一品堂的独特药料染了线，英嬷嬷亲手绣的，她不用看都能记得是什么样子。
还有英嬷嬷????碌倪脒叮?噘碛涝恫辉诘魃系暮叱?
……
有太多东西成为羁绊，让唐青语头一回觉得，这个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间，竟然有那么多无法忘记的回忆。
而她也从未想到，竟然有一天，要选择离开这里，再不能回来。
唐青语心中不舍，不愿深想，转过身去，让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悄无声息滑落到枕头里。
雪又下了一夜，即使唐门地势独特，也仍有细碎的雪雾飘了进来，细细密密，仿佛在天地之间织下一张幕布。
唐靖书回来后，问候了凌轩，又悄悄来到唐青语房前，听她睡得深沉，便没有叫醒她，转身离开。
连续奔波几日的唐青语什么都没有想，睡得很安稳。
一夜无梦。
第二日已是腊月二十八，凌烟居的人都在忙着准备过年。或扫洒清洁，或摆案奉香，忙得不亦乐乎。
唐青语想帮忙，没干多久就被英嬷嬷赶了出去，不许她捣乱。她闲来无事，唐满兄弟忙自己家的事，大哥唐尺语又意外离家办差，她无人可玩，便把凌轩从被窝里挖出来，拉了他去偃堂的库房里，挑出一大堆半成品机甲或零件，抱了满满一盒子。
看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倒了一地，灵活地从中间挑选一些形状古怪的器件来拼凑，凌轩笑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唐青语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我知道你什么东西都见过，给你准备金银珠宝你肯定不稀罕。不过我自己做的这个，你一定觉得好玩。”
凌轩笑道：“唐大小姐竟还有如此手艺？在下佩服佩服。”
唐青语斜他一眼，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笑我手笨。不信就算了，等我做出来给你看。”
凌轩笑着看她叮叮咚咚忙活着，屋内有火盆，气候也舒适，这叮叮咚咚的颇有节奏，让凌轩觉得平白多了几分烟火气。
唐青语这一忙就是大半天，午饭也不过匆匆塞几口便罢。
暮色降临时，唐青语终于直起了身子，把手中的小偃甲递给凌轩：“你看。”
凌轩饶有兴致地拿起那只小小的偃甲鸟。
不过巴掌大小，却雕琢细腻栩栩如生。
“当真是精品。”凌轩赞道，“青儿，我收回方才的话，你当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唐青语笑道：“不光是用来看的，你瞧这里。”她伸手在偃甲鸟腹部按了按，那小小的鸟儿慢慢张开翅膀，上下扇动几次，飞了起来。
唐青语解释道：“鸟腹中空，可以放信件或小的药丸。鸟嘴处有磁石排布，若将院中的磁石调整好，它会自动飞过去的。”
这样新奇的小偃甲，饶是凌轩这样的人也未曾见过，不禁笑道：“这机甲做得真棒，难为你一天不到就能做出来。”
唐青语笑的有点狡黠，道：“大部分零件都是从素材库里拿的，我就做了一点拼接和改动，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偃甲的制造难度其实很高。”她把偃甲鸟从半空中抓下来，递给凌轩：“送给你的，过年礼物。”
凌轩微微一愣，有些惊喜道：“给我的？”
唐青语点点头：“算是谢过你答应陪我去西疆。”
凌轩收紧手指，握住那个偃甲鸟，笑了，道：“原来是为这个，那么，多谢了。”他静了一会儿，道，“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你，这两日唐掌门一直在祭祖奉神位，你是他的女儿，不用跟着去吗？”
唐青语在水盆里洗着脏兮兮的小手，随口答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啊！门里有规矩，只有掌门一门的血亲才能去祭祖，我和我爹没有血亲，不能一起去。”
凌轩心中微微不悦，道：“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你可否会觉得不公允？”
唐青语笑着道：“我没所谓的啊！我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让我爹和长老们再去争执，不值得。”她偷偷一笑，说道，“其实你不知道，祭祖很累的，我小时候太奶奶抱着我在一边看过，我看着看着就睡着……”
看到凌轩微笑的脸，唐青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我倒忘了，你是储君，皇家祭祀应该更繁琐吧？”
凌轩叹了一口气，说道：“皇族的祭祖，除却祈求祖先庇佑之外，还要为国家为黎民百姓祈福，希望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百姓能安居乐业。目的多了，自然也要繁复许多。若有机会，你将来亲自见了之后，就会知道有多累了。”
唐青语吐吐舌头，道：“我才不要！听着就麻烦。”
凌轩笑而不语，复回桌案前写着什么。
唐青语洗干净手，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探着脑袋过去看凌轩，问道：“你在写什么？”
凌轩右手不停，左手抬起，按在唐青语的发顶把她按回去，道：“不许捣乱。”
唐青语悻悻趴回去，道：“不看就不看，我也会写呢。”
凌轩笑着问道：“会写什么？”
唐青语得意道：“几种大家的字体我都会写啊！我爹从小就让我学呢！”
“哦？”凌轩仍然没有抬头，说道，“看不出你还算才华横溢？”
唐青语送他一个白眼：“你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总是瞧不起人的！”
凌轩一笑，没有说话。
又过一会儿，凌轩把笔放下，轻轻在纸上吹了吹，抬起头要和唐青语说话，却发现那姑娘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他莞尔一笑，唤道：“青儿。”
“嗯？”唐青语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凌轩又是一笑，道：“你来看看。”
“看什么啊？”唐青语咕哝了一句，起身往桌前走。
凌轩展开宣纸，唐青语定睛一看，愣了一下。
宣纸上画了一个女子，并未以工笔细细琢磨，而是用水墨写意的方式勾勒出了那女子的身形。她坐在孤山之上，不见月轮，只有浅浅月辉将她不甚清晰的面容打出一片阴影。
山峦之上，那女子犹如仙子一般，风拂长发，霜染衣裙，整个人不然尘俗，仿佛下一瞬间便要羽化登仙，扶摇而去。
唐青语一愣：“这……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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