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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璐伏在窗边赏雨，享受这夏日里难得的一丝清凉。
“要是这雨一直这么下下去，你明天就不能练武了吧？”祁璐托腮问道，“沈大将军明日能不能跟你的木桩人请个假？请假的原因是——要陪夫人回娘家一趟。你夫人的大嫂身体不太舒服，得去探望。”
沈鸿禹方才被雨淋湿了，这会儿刚换好干净的一套，他看向祁璐的后脑勺，问道，“周家寄信来了？”
“没有。”祁璐收回赏雨的目光，盯着自己左手背上的黑纹，“我听文蓉说的。”
“雨停了去。”沈鸿禹拿起被祁璐丢在一旁的书册走近，“夫人，一会儿要吃晚饭了，可为夫没什么胃口。”
祁璐侧过眼，没注意到被他重新拿来的《素女经》，而是严肃地抬头说，“沈将军又想骗我给你‘加菜’？哼，不行。我要省着力气明天用。”
“为夫给你留点说话的力气就是。”沈鸿禹抱绣花枕头似的，轻而易举就将祁璐抓进了自己怀里，顺道将书册放在祁璐身上，一同带走。
祁璐抓住《素女经》随手一翻，同时气恼道，“我是要好好了解了解你最近都在看什么书，怎么一天到晚的……嗯？！”
她啪地一声猛然将书册合上！
“夫人现在了解了？”沈鸿禹轻笑。
“先、先欠着！”祁璐将书反拿着，挡住沈鸿禹的视线，“明天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等忙完回来再说……”
“回来就任我处置？”沈鸿禹莞尔。
因为他的脸被祁璐用书挡了上半边，只余殷红薄唇露在她眼中。祁璐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地回应了个“嗯”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夫人可要记得今日答应我的话，回头不许耍赖。”
“……知、知道。你先放我下来……”
撑着雨伞护送晚饭来的素锦几人，一进门便注意到祁璐非比寻常的面色。
“夫人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儿这么红呢？”
“没有！”祁璐打个马虎眼，把素锦的担忧揭过，饿虎扑食般看向终于有大块肉的晚饭。
吃过饭后，沈鸿禹去找鹤伯帮忙安排明日带些什么东西送去周府，祁璐表示天气太热，不想走动，要留在屋里看书。
沈鸿禹离开不久后，她把素锦、素琴一一支走，单独找文蓉又问了几句——无非就是看文蓉知不知道周雷氏为什么不喜欢她，要针对她。
文蓉诚实地摇摇头，答过后又一次跪在祁璐面前。
“夫人，奴婢做错了，求夫人责罚！”
“我还没想好怎么罚，你别催了，想到了就罚你。”祁璐显出烦忧不耐的神色，摆摆手让文蓉先下去了。
见到夫人生气，文蓉倒松了口气，偷偷抹着泪撤了。
屋子里只剩下祁璐一人，她变回真实的神情，望着烛台出神。
文蓉这种小错误不算什么，多嘴说了一句她跟李大厨的旧怨，按说也不能翻出多大风浪。
事情的关键在于，周雷氏险恶的用心。只要周雷氏想整她，何愁找不到方法？即便没有文蓉，周雷氏还是会找到其他破口下手。文蓉仅仅只是个棋子的角色。
可是祁璐百思不得其解。
印象中，她和周雷氏打交道也就是结婚前几日的事而已，那时周雷氏还慈眉善目地端着大嫂的姿态，说等自家妹妹来了，要介绍给祁璐认识。
好端端的笑脸，转背就成了恶毒，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有多深的仇怨，让她竟找来那般丧尽天良的恶人，由得他们摁着谷生的脑袋一次次撞向坚硬的土墙，由得他们追着一只狗不依不挠，非要乱棍打死才罢休！
祁璐急切地想要马上见到周雷氏，重新认识这位大嫂。
——
听闻女儿要来周大夫人这日直接没有去酒坊，就在家里专心待客。
沈鸿禹安排得周到客气，周大夫人也不贪那些好，但见此人这样体贴知礼，由衷替祁璐感到开心。
有一套玉手镯是祁璐和沈鸿禹在京师走动时一同看中的，都觉得很配周大夫人的气质。
一众礼物里，周大夫人也确实最喜欢这样，忙称赞他二人有心，转头又命仆妇拿来上次从佛寺求来的平安扣，再三嘱咐他二人一定要时刻带在身上，驱灾避邪，福泽常伴。
“家里自从换了爹娘求来的百福锁之后，确实事事都顺遂多了，多谢娘。”沈鸿禹感激道。
周大夫人见了他这副翩翩公子的温润谦和模样，笑容更甚，“谢什么，灵就好。这说明神仙眷顾怜惜，回头我和璐儿她爹再去一趟，还愿谢神。”
“娘亲真好。要不我到时候陪娘一起去吧。”祁璐还想问问神佛，她自己身上这力量自何处而来。
周大夫人拍拍她的手背，“那佛寺香火鼎盛，每日都有不少人去。你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去的好。我和你爹去就够了，佛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祁璐抱着周大夫人手臂，自如地撒娇，“每日有那么多人求菩萨，菩萨一定很忙。可是他这么忙还是听见了娘的祈愿。俗话说‘心诚则灵’，所以是因为娘的情感至真至纯，感动佛祖，佛祖百忙中先成全了娘的诉求，我才能这么快醒来的。”
说到这里，祁璐松开周大夫人的手，后退一步，躬身深深一鞠，“谢谢娘这么疼爱女儿，女儿真是太幸福、太知足啦。”
周雷氏从分酒坊回来，恰好撞见这一幕，打从心眼里嫉妒祁璐，气恼周大夫人偏心，脚也就不争气地走些走不动步子了。
“你大嫂回来了。”周大夫人见到周雷氏，赶紧提醒了祁璐。
祁璐转过身去，笑靥如花，“大嫂回来得正好。我特意带了些京师的冰丝团扇给嫂子们，听说二嫂三嫂都不在府上，能不能有劳大嫂帮我给她们？”祁璐笑着走到周雷氏面前，“大嫂这面色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啊，是不是病了？我有一道小食方，可消火补气又不伤脾肺，我悄悄说与嫂子听，如何？”
周大夫人原想提醒祁璐关于周雷氏怀孕一事，但思及祁璐聪明伶俐，便由得她姑嫂二人往一旁去了。
若说周雷氏此前对祁璐还有心虚之意，此时见到对方身体康健，气色红润，就只余下一肚子怨火。
“大嫂，我这小食方名曰去煞露。具体的做法我会单独教厨子的，但这东西的做法并不稀奇，特殊就特殊在吃法上。”祁璐笑盈盈，“你必须要在每天正午时吃，吃之前面向东方，默念‘我磊落坦荡’三遍，期间不可眨眼。否则就不灵了哦。”
“哦，多谢妹妹。”周雷氏如常虚与委蛇道。
她压根没有要吃的打算，所以也不在乎这个所谓“去煞露”的配方中是否含有对孕妇不利的东西。
“大嫂这状态持续有些日子了吧？怪我没早来，大嫂受苦了。”祁璐自顾自地絮絮道，“我还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酒铺被砸的事，心中惴惴不安，赶回来之后忧心病倒，这才耽误的，大嫂莫怪。”
听到祁璐主动提酒坊被砸的事，周雷氏的额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祁璐视而不见，继续道，“嫂子是没看到……我养的那只狗被打得眼珠子都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啧啧，多疼啊。还有我那义弟，差点一条命捡不回来。
“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转危为安了，但我会一直查下去的，三个月，半年，甚至哪怕五年十年都好——犯我者，绝不轻饶！我遭遇过的担忧心痛，我要让她也好好尝尝这滋味！以其人之道，百倍还于其人之身！”
祁璐整了整神情，泰然一笑，“不过大嫂也不要为我此次遭遇太过担忧，我今日回娘家之前，听沈笛说，似乎已经有人发现了其中一名泼皮。我想，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大嫂也会替我感到高兴吧？”
“……是、是啊，高兴……”周雷氏强扯出来的笑带着一股狰狞的味道。
“那我去后厨教厨子做去煞露了，一会儿我会让丫鬟把团扇送你那儿去的。你从外边回来都没来得及休息，你好好歇歇哦。”祁璐起身离去。
她依言到后厨教了周府的厨子做，再回到前头时，正好听见周大夫人的仆妇在夸奖周雷氏，说她愈发贤惠懂事了，一日往酒坊跑好几趟。
祁璐默然，没有插话。周大夫人见她回来，又将女儿一通夸。将要提及周雷氏怀孕一事，猛地又想到周雷氏前几个孩子都命途多舛，话到嘴边又收了收，只问祁璐教厨子的小食方可有孕妇不能吃的。
“你三嫂子还是孩子心性，眼浅！要是知道你悄悄告诉了大嫂一个食方，肯定要缠你的，还不如我让人做了一道也给她送一份去。”
“没有孕妇不能吃的食材。”祁璐明白周大夫人的心思，解释说明道，“就是有点甜，三嫂怀着身孕要少吃。”
蜂蜜梅子露而已，没有她跟周雷氏说得那么神。
不过，想到周雷氏方才的微妙反应，祁璐在心里冷冷一笑。
这么经不起诈，还学人做毒妇。
等她拿到确凿证据，再来和周雷氏好好对对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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