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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冷雨霖霖[民国] > 100.花花公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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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虹雨正了正色,关切地说,“他是我哥,我肯定不会说他半点不好,可是……”她抿抿嘴,“冷姐姐,我只有同你才说这么贴己的话,我这哥哥,你可千万别挂念,挂念了……”她犹豫一下,又似下了决心,“你要上了心,回头准是伤自己的心。”

    冷伊睁大眼睛,一个“为什么”即要脱口而出,却收住了,问了反倒显得她的挂念是个事实,于是淡淡地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发觉自己的脸有些僵。

    “你在我家也看着了,唐小姐和他关系……”程虹雨似有难处,说话遮遮掩掩,“唐小姐和他关系是很好的。”

    冷伊心里暗叹,于鸿的那些八卦果然都是真的,程昊霖居然真的和这唐小姐有婚约。

    “可是他和别的许多小姐们的关系,也是好的。”程虹雨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儿骄傲。

    冷伊点点头,她说的都是不争的事实。他一身戎装,在宴会里格外显眼,年轻的小姐们都恨不得给他丢个帕子。

    “我这大哥,上辈子定是救了不少命,这辈子才能欠了别人这么些情。你别看他平日里冷着个脸,就这样,各家千金还不住往他身上贴;他要是暖起来、与旁人客气些,我想着那更要不得了了,我这未来嫂子也得是个好脾气的,不然可忍不了。”

    程虹雨这一句话刺中冷伊的命门,想起他客气起来得光景,确实让人生了好感。她提醒得是。冷伊笑得有些勉强了,“树大招风,他名气这般大了,也难怪……”自顾自地呈了碗银鱼羹自己喝起来。心说,唐小姐可不像个大度糊涂的人,往后鸡飞狗跳的日子,想想还别有一番生趣,有点好笑,心情转好了一点点。

    “说说我哥吧。”对于程昊霖,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冷雨急于把自己身上的窘境推给程虹雨。

    她一愣,脸色果然消了刚才的戏谑,一阵青一阵白,“冷师兄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么试探似乎有点不厚道,可也没有恶意,“他说你们吵了嘴。”

    她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说了我的苦衷,哪里是存心要和他吵,那样也算吵嘴,我也是没有法子了,他怎么不懂我……”说着竟嘤嘤地哭了。

    冷伊拿了桌边的手帕,还是刚刚冷琮递来的,“哎,你别哭,可别哭,他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吵嘴而已……”

    “我对不起他。”她抽泣起来,“真的是我对不起他,我要是能做点主就好了,偏偏我不能……”她抽着气。

    冷伊心里庆幸这顿饭坐在了高处,如果不是上菜或是他们刻意招呼,下面的人不会上来,才免去一场尴尬。

    拍拍她的背,心里明白了三分,“你家夫人,还是,程老师?”

    她把头搁在冷伊的肩上,“夫人自然还没敢告诉,我哥已经下了狠话,坚决不同意的,我们三人从小相依,苦苦挣扎到现在,我二哥又没有了,我不能,我不能违了大哥的意,他已经是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了。”

    冷伊无言,如果给冷琮一个机会,他大概也可以说自己也很关心她,可是,这话她又不能替他说。程昊霖反对又如何?如果当真相爱,天是无绝人之路的。但是这些话只有给冷琮打气的时候能说,冲着她,冷伊又不能说,立场终究有别,说出口,像是教唆她跟着冷琮私奔似的,恁是谁都会觉着,冷家把人家女孩子的名声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单单只是因为自私。大家都是正派的人,私奔这种事情,万万说不得。

    楼梯上,冷琮慢腾腾地走到了一半,见亭子里是这样的光景,便停在那里不再上来,想来,冷伊随口编的争吵是没有发生,至多也就是这般。

    他转过身,走下去。

    冷伊看着他走向掌柜那里,默默将这顿饭钱给结了了。突然觉得很心酸,没有官职、没有钱庄,他能照顾她一辈子的话,说出口似乎很苍白,大概他也就索性没有说过,结了这饭钱,他能做的居然就只有这些。

    程虹雨还伏在冷伊的肩头哭泣,淌下的泪碰在脖颈里。哭吧,哭过就好了,这个心情冷伊居然懂,可是又自私地希望她哭个别停,因为哭完了,心里的堵消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那个才华横溢的冷师兄,那个带给她无限仰慕的冷师兄,在她心里留下的心动、心跳就全都消散了。她如果真能那样豁达地过了这一关,冷琮岂不是白爱了一场。

    初回学校,一进教室,全班的同学都起立冲冷伊鼓掌,吓得她差点倒在门上。

    蒋芙雪第一个从座位走上前来,挽住她的胳膊,“欢迎冷伊回来。”

    冷伊冲她笑笑,又转而环视一下四周,“回来很高兴。”

    他们才都坐了下来。

    “听说你中枪了?”

    “疼不疼?”

    “他听说你中了弹,砸掉一个杯子。”一个男生指着另一个大声说,引得全班都起哄。

    “臭小子,说什么呢!”一本书直砸向那翘着的手指,简直要打折了。

    讲台上,老师已站定,教室里的声音也歇了,是一堂讲英语诗歌的课,放在整个大学的这个时候上课,不过是临毕业前装点一下学生们的诗情画意罢了。

    外头“悉悉索索”细微的声响,是新嫩的爬山虎叶在微风里窃窃私语,这就是俄语文学导读课的教室,本来是程昊霖站在那里的,教案往讲台上一摆,袖子挽在手臂上,用沉沉的嗓音,带他们进了一个又一个或风雪交加、或蔷薇遍地的意境。

    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那飘荡的皮衣袖子,似乎还有点点血迹低落,落在心头,却再也没有他的丝毫讯息。

    那个场景反复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沉得透不过气来。她不挂念他,如果他在哪个宴会里出尽风头、在哪个司令部运筹帷幄,她绝对不挂念他,因为他是个毫不搭界的人,可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是在那样的情境里见的,他们俩是世上唯二知道的人,甚至于他的家人们都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这让她莫名有种同舟共济的悲怆,她只想知道他活着,好好的,就够了,然而这点念想也没法满足,她很难过。

    蒋芙雪悄悄递过一张纸条,终选的时候帮我古琴伴奏可好?

    冷伊回头望她,一件月牙白的旗袍,身上披流苏羊毛大披肩,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也有这么套相近的配搭。想想走了这几个月,她的容貌没变,进了冷伊的眼里却变了,似乎更沉静了。

    昨晚听程虹雨说,她在好几个宴会上看到过蒋芙雪的身影,因为她是入了围的,三月烟柳与映日荷花那两套片子里,她各挑了一张刊上报,一时间掀起不小的风浪。因为其他几个同刊上报的都是这家千金、那家什么什么长的女朋友,都是宴会上常见的人,独独她一个生面孔,引起极大的兴趣。

    于是凡有宴会,能和她搭上点关系的人都乐意叫上她。宴会中途,请个某某小姐弹首钢琴,再邀她放歌一曲,那宴会才能算作那段日子里标准的宴会。如果缺了她,参加的人便觉得不周到了。

    大概她那雍容大方也是这样子一点一点得来的,旁人学都学不来。

    知晓她偷偷地报了金陵佳丽、家里悄悄地活动着想要进对外事务部、默默地给于鸿写信问候之后,想要回到过去全心全意帮她的忙,似乎有些难为自己。冷伊脑中忽闪过唐小姐那华丽精致的妆容,现今蒋芙雪和她是一样的宴会座上宾了,再不像她自己一样,总是被程虹雨带着……

    回过头,冷伊冲她淡淡地点头。

    得了应允,蒋芙雪满足地笑笑。

    把纸条往抽屉里的包里头塞,摸到包边上有份报纸,抽出一看,报纸叫作《艳阳》,那张扬的两个大字如同烈日一般伸展张扬,下面便是一行标题《军中蛀虫,置手足性命于何处》,看得冷伊心里咯噔一下。细细读来,详细列举了陆军几个集团军的军费开支,配给的质量,几个士官军饷的用途,得出的结论便是,军费虚高,采购费用夸大而物品败絮其中,低级兵士的军饷不到位,高级将领的小公馆却夜夜笙歌,普通军士番号都没有出现,对高级将领却是点名道姓,连小公馆、小小公馆的位置都写得明明白白,怕没人去探似的,看得她抓着报纸的手心直出汗。

    这《艳阳》,怎么看都是冷琮他们以前办的《烈日》的新壳。这第一面上的新闻,记者署名是凉二,一看真是透心凉,想冷琮常年自嘲自己为冷二,还是当年次次输给博容之后自嘲用的,这凉二不是他又能是谁?

    旁边一个男生凑过来看了几眼,神秘地从自己的抽屉拿出一叠,低声道,“你看的都是旧报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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