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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冬披了件军绿色棉袄，正站在一盏昏黄还泛点桔红色的灯下，拿着打火机，把放在破桌子中央的一个崭新的紫铜火锅点着了，然后端起放在桌沿上那满满一搪瓷锅已经炖烂了的羊排骨，一股脑倒进了铜火锅里。
魏小河也开始忙碌起来，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用各式各样的饭盒、盘子、洗菜筐一份一份地往桌子上端着火锅配菜，黄心菊花菜、大白菜、干粉皮、豆腐泡、蘑菇、泡好的粉丝最后在桌子的两边一边给放下一个粗瓷大碗，碗上再“啪”一下给拍上一双水淋淋的竹筷子。
然后，魏小河就自顾自地拿了个折叠凳坐了下来，来不及说话，伸头看见锅里的汤开了，马上抄起筷子就去火锅里捞羊排骨吃。
李立冬也去门后头拎了只折叠凳过来，“啪嗒”一声放下，却没有像谗痨一样立刻坐下捞排骨吃，站着桌前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地嘟哝道：“我觉得这里面好像少放了点什么？少放了什么呢？”刚拿上手的筷子又“啪”一声地放下了，李立冬“忽喇”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抓了一小把刚刚洗好的湿漉漉的香菜，直接扔进火锅里。
“哎！这下妥妥的了，这味道真香啊！”李立冬边感慨边从锅里用筷子捞出一大块有肥有瘦有脆骨的羊排来啃：“唔，不错不错，不软不硬，煮的火候恰到好处，我最烦吃煮得稀巴烂的肉了！什么入口即化，那就是不香了！”他嘴里塞满羊肉口吃不清地咕噜着。
“就是就是！其实刚才不加香菜也挺好吃的。“魏小河随声附和着点头，表情极为满意地开始啃第三块羊排骨，羊骨头直接“咚”的一声吐在桌子上，桌子上铺了几张旧报纸当桌布，吃完直接拿报纸一裹桌上的骨头垃圾啥的，往垃圾桶里一扔，连桌子都不用擦，懒人自有懒办法。窗户的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蒸气，屋子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小巷子里的路灯半明半昧地亮几盏、暗几盏。
这间小屋子是学校的员工宿舍，上个学期，李立冬和另一个单身男老师合住着，那个老师是本地人，本来就不经常过来住。这几天学校一放寒假，更是了无踪影。但这种情况对李立冬来说就太合适不过了，自从放寒假以来，他每天除了踢球跑步，就琢磨着弄点什么好吃的，等魏小河下了班一起来吃。现在天这么冷，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他想，没有比吃火锅更恰当的了，而且两个人又都很爱吃火锅。于是，他今天特地去小市场里面挑了一个崭新的紫铜火锅，买了肉菜调料，最近就打算天天晚上吃火锅了。
魏小河夹起一筷子水泡过的细粉丝放在锅里煮，笑道：“说真的，李立冬，你煮的羊肉真是好吃到没话说，又香又甜还不膻，就冲着一点，我就很佩服你哎，我们家一煮羊肉就很容易膻，而且，你煮的羊排吃到最后怎么还品出点甜丝丝的味道呢？不是放了糖吧？”
“废话！煮羊肉还能放糖？可能是因为我买的肉好，只要羊肉本质优良，稍微煮煮就很好吃。下次我做红焖牛肉给你吃，这个菜我也很拿手，牛肉捞完了也可以下白菜粉丝涮火锅，更香。”
“哟！万万没想到你还是个居家好男人。”魏小河端着大碗，吸溜着粉丝，眯着眼笑了起来。
“去你的，我才不是什么居家好男人？我只是喜欢偶尔做点菜给你吃。”
“哎？怎么回事？难道居家好男人是个坏词吗？“
“不怎么好听吧？我觉得我是很爷们的。居家好男人？女里女气的娘娘腔上海男人才适合这个称呼！”
“咦！你胡说什么呢？”魏小河瞪大了眼看着他，心里觉得他的这种意识形态好像有点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掰饬起来好像又不是一句两句能搞清楚的。算了！专心吃火锅吧，这么鲜香的汤哎，其它暂时顾不上管了。
魏小河静悄悄吃着火锅，半天没说话，李立冬感觉有点闷了，想了想，自己找了点话说吧：“小河，你最近工作怎么样了？前几天你不是说不想干了吗？”
魏小河放下筷子，啪嗒一声，使劲白了他一眼：“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狗屁工作，就干到过年吧！过完年就不打算干了。”
“那，你还找工作不找了？”
魏小河拿起筷子在碗里捣捣捣，把一片菜叶捣了个稀碎，恨恨地说道：“就说这事呢，真是烦死了！我对自己找工作这件事，都快彻底绝望了，你说，我们这儿人的素质怎么这么低呢？我不想上班了！我真不想上班了！哎呀！”魏小河愁眉苦脸地想了想，突然又笑了起来，斜斜地瞥了李立冬一眼，撩了一下头发，腻着声道：“我不上班，你养我呀？”
李立冬也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她这么一撒娇，不禁笑了起来：“可以呀，我养你，只要你不嫌我挣得少。“
“那不能嫌！我每天少吃点呗！”魏小河斩钉截铁地说道。说完，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哈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李立冬忽然正色道：“唉，其实，我吧，也没想到上个班是这样的，我周围的这些人怎么这么市侩，庸俗！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头头，成天对着我装腔作势，指手画脚，对上级，就拍马屁，满嘴奉承话，恶心死了！同事与同事之间也不像过去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总觉得，不那么单纯了，你知道的，我本来说话就不太过脑子的，现在，真是单位里勾心斗角的这一套，我真应付不过来！”
魏小河托着腮咬着下嘴唇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神，才问道：“李立冬，你说，是我们俩比别人笨还是怎么着？”
“我觉得不是笨吧？还是单纯？或者太天真？唉，现在被这帮人弄的，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那就是他们素质低！“魏小河咬牙切齿地说。“我觉得这儿不能呆了！再呆要发神经了。”
“那哪儿素质高呀？呵呵！”
“北京！对了，我们去北京！”魏小河忽地站了起来，情绪激昂地用手指向黑洞洞的窗外。
“你胡乱指什么呢？那边是南边！宝贝！”
“哦，哈哈，别捣乱！那就是，那边！你问我幸福在何方？我指向北京的方向！”
李立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了魏小河。脸贴着脸，看着窗户的外面，寒夜里，微弱的一点一点亮着的灯光。
“宝贝，这可不是件小事情，我们要先打听一下，对了，我记得我有个高中同学在北京，听说混得还不错，他家是有亲戚在北京的，我过几天回家，把他电话找到，打电话问问他”
“对，我们不着急，慢慢准备着就好，现在，你知道吗？我毕了业这大半年，感觉这里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呀。这和你一说起去北京，心里，好像马上亮起了一盏明灯！对，明灯！就是这种感觉！”
魏小河在心里搜索着，北京！除了，姜东城，还有谁？姜东城？！她心里苦笑了一下。
想起来了！补习班那个对谁都媚笑的杨小青和“账房先生”两人高考落榜后，也一起去了北京。自己和他们不是很合得来，所以从没有联系过，不过，问问万事通张小胖，应该能打听出来他们的下落。
身后桌子上火锅里的汤汁快要烧干了，火锅壁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魏小河却忽然有了种松弛安定温暖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升了上来。也许是因为抱着她的李立冬强壮的双臂，也许是因为正一点一滴慢慢靠近了的北京之梦想。
她转过了身，搂住李立冬的脖子，头靠在他宽阔的胸前，踮起脚尖，满心温柔地，微笑着。亲了亲他棱角分明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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