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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大小小几十人挤在空旷的山洞里,黑灯瞎火,一丝光亮也没有,总叫人心下不安。
陆喜就是头一个,生怕虫蚁之类没薰干净,暗地里咬她。
想了想,终是拉了柳娘去生火,将木炭燃旺后再灭了火堆,炭火就红彤彤地放在敞口的陶锅里,几人围坐一个炭火,好歹有了丝亮光,心里安稳,也不至于让外头察觉。
柳娘与陆喜待在一块儿,就开始想念阿牛,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地说话,炭火的红光映出她满脸的温柔和娇羞,与她五大三粗的身材一配,很是违和。
幸福这件事,往往很简单,郁族的日子过得很苦,但她能与中意的人相濡以沫,足够了。
她半撑着脑袋听柳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走神。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说话的声音,继而就有人撩了树藤“帘子”进来,众人便都转头去看。
陆喜看不清人,只见是个高大的黑影朝她走来。
“阿喜。”那黑影叫了他一声,声音温温得,带了一丝柔和。
陆喜心头一颤,蹭地站了起来,唤道:“阿峰。”他怎么上来了?
阿峰拉了她的手:“跟我来。”
陆喜拔脚就要跟上,却被柳娘一把抓住,低喝到:“不准去!”
阿峰回身皱眉看了柳娘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的威慑叫人不由自主地害怕,柳娘一个哆嗦,心虚地低下头,犹豫着放开了抓着陆喜的手。
能叫凶兽都臣服的人,他是有多么可怕?柳娘形容不出来,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陆喜自然看不见二人在这分秒之间的对视,她只感觉柳娘不情愿地放开了手,便干笑着道:“……我很快回来。”说着就跟上阿峰的步伐。
洞里的光不强,又被人影挡住,陆喜离开了那一小锅子炭火,就什么也看不清,即便是阿峰拉着她,她也只能摸索着朝前,走得极慢。
出了洞口,阿峰便等不及,打横抱起了她,大步流星地绕过洞口的怪石。
靠坐在一堆物资旁的阿薇见此,朝身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看看去。”
不一会儿,男人便寻了个理由站起身,提着裤子出了山洞,众人皆以为他是出去解手,便没大在意。
阿薇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在火光的映射下,很有些森然的感觉。
身旁的女孩怯怯地问她:“阿姐,你让阿杜去看什么?”
阿薇一个眼刀扫过去,吓得女孩噤了声。
不过她还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问她:“阿杜为什么和我们待在一起,他应该在部落里等着杀尤族人。”尤族人杀了她的阿爹,毁了他们的所有,这样的恶人,就应该被杀!
阿薇古怪地看了女孩一眼,她的敌意难道不明显吗?为什么她仿若无视?
阿娘在第二胎时一尸两命,族长阿爹很快又同另一个女人成了亲,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活下来。那女人一直怀疑自己的孩子是她弄死的,唆使阿爹也对她冷淡起来。
直到这一个活下来,阿爹才肯对她消除怨念,但她已经默默记恨上了所有人,包括这个阿妹。
阿薇的手指划上女孩的脖颈,摩挲了一会儿才放下,轻声道:“阿露,你乖乖闭着嘴,什么都不要问。不然,阿姐明天就把你送给尤族人。”
女孩被她的语气和眼神吓得一颤,眼里顿时盈满了泪花,小嘴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陆喜靠在阿峰的怀里,亦环抱住他,感受到他心脏的规律跳动,心里只是哀叹:“阿峰呀阿峰,你……不娶何撩呢?”偏偏她一点也管不住自己。
两个人静默许久,阿峰终于在黑暗中停了下来,将她放在一个平坦的大石头上,石头许是在空旷的地方,白日经过太阳的炙烤,此刻在晚风里倒不十分冰凉,反而散发着微微的余热。
一只手蒙上了她的眼睛,阿峰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想起:“阿喜,我给你看个东西。”
陆喜被他神秘的举动勾起好奇心,等了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你要给我看什么?”
阿峰不答,依然蒙住她的眼睛。
陆喜的眼睛一眨一眨,希望能用睫毛把阿峰的手心挠痒,好放开她的眼睛。
眨了几次无果,她只好换个方法:“我在夜里看不清呐!要不……要不明天看呗。”
明天?明天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哪有时间让她看东西?所以这是激将法。
阿峰还是不说话,倒是放开了手,陆喜睁开眼睛就被惊呆了。
她仿佛又置身于原野,那个萤火虫之夜。
不同的是,穹顶的璀璨群星换成了清冷似银盘的圆月,比平常的大了许多,也更加明亮饱满。
夜空晴朗,星星却寥寥无几,她知道群星并没有消失,而是无力争辉。星空的耀眼及不过这颗清冷的大圆盘。
陆喜不禁呆呆地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够到月亮似的,却有一颗绿萤萤的光盘旋于她的指尖。紧接着,空气里就出现千千万万的萤火虫,不紧不慢地在原野上移动,草丛里的虫子也叫起来,一唱一和,仿佛是在演奏乐曲。
“……阿峰,好美。”她喃喃道。
晚风拂过两人的面颊,阿峰看着她柔和的面庞,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们在哪里?”这是一片旷野,美若仙境。
“这是后山的崖顶。”他是顺着侧边的小路上爬上来的。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陆喜还是开口道:“我们回去吧。”晚了怕柳娘担心。
柳娘的担心她能够理解,她现在这个位置,做什么都关乎阿贡的脸面,她不喜欢这样,但不能不维护,阿贡是族长。
“好。”阿峰的声音依然温和,能同她单独待一会儿,已经很满足了。
陆喜跳下大石头,正准备走,阿峰却拦下她:“你看不见,我抱你。”
在陆喜的建议下,阿峰背着人下了后山,他一路走一路同她说话:“明天要是事情有变,你好好藏起来,我会立刻上来带你走。”
他一边告诉陆喜不要害怕,一边嘱咐了许多事情,甚至要她一听到异动就藏起来,还不许她管别人的事情。
陆喜就觉得,真正害怕的人不是她,而是阿峰。
二人在洞口分别,阿峰趁着夜色又下山去,陆喜则摸着黑进了山洞,坐到柳娘身旁。
很奇迹地,这一次柳娘居然没有痛心疾首地对她“耳提面命”。
第二日一早,带小孩的女人们和大孩子们都被阿薇赶到山洞深处,并勒令他们不准发出声音,其余女人皆准备好弓箭,埋伏在洞口及山石间。
对于阿薇的决定,陆喜虽觉得有些冷漠,却不能驳斥,因为这是必须的抉择。
小时候奶奶会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经历,那时候正逢乱世,盗匪横行。即便是穷乡僻壤也逃不了山贼抢劫的命运,一旦有村庄遭劫,十里八乡就赶紧举村逃躲,称为“躲贼”。
躲贼的时候,通常都把带着孩子的女人排除在外,因为小孩哭闹不受控制,一旦暴露就会毁掉整个村子的财物,还会连累村长等重要人物被盗匪杀害。
也有人接受孩子跟着逃往,但哭闹的时候,往往会被大人给活活捂死……
这么一比较,阿薇只让女人孩子往山洞深处躲,竟还算是仁慈。
陆喜猜测的不错,尤族人确实是从后山猫了下来,坚守哨岗的人匆忙进来报告时,陆喜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还有半截没凉,那是因为她们提前做了准备。可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没有想到准备,或许尤族人也不会从这里来。
比如说上课老师提问时,心说千万别点我,那完了,多半会点到自己。
事情总是自己事先想到,才会发生。她时常这样觉得。
尤族人追着踪迹过来后,并没有什么发现,他们懒得从西山下坡又从东山上去,打算直接从后山就绕过去了,才刚到后山就想起来这个山洼里还有个小族呢。
云族人没追到,路遇小族也不抢上一抢,这不会是尤族的风格。
于是他们从悬崖东边的小路上下来了,那里流水潺潺,正好掩盖住声音。
而此刻的山洞里,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听说尤族人居然先到后山,都明白处境的危险,不免慌起来。
有云族的小孩都吓哭了,他们亲眼目睹过族人被尤族杀死的场面,连男孩都不会放过……这下哪里还坐的住?众人慌乱不已,制造的动静也极大。
陆喜急得额头冒汗,心说这下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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