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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翻了几页资料,心中踌躇不定,索性放下,回了值班室,午觉结束,因为胳膊,腿还不利索,又回了办公室,继续啃资料。
三点来钟,蒯鹏回来了,气色不对,整个人往吧台旁边一靠,闷声喘气。
刘如意递过水杯,“怎么了?”
蒯鹏一饮而尽,脸色变了三遍,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妈的!你说开餐厅,你就好好开餐厅呗,弄那些西洋景干嘛!”
刘如意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追问:“什么西洋景?”
“还不是他妈张老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乐队,吹拉弹唱,跟他妈马戏团似的!”
张老四,蒯鹏的朋友兼竞争对手,两家餐厅距离不远。
刘如意想了想,“应该不会有影响吧?该有几个人能欣赏得了音乐啊!我觉得主要还是菜品好吃最重要!”
“菜是重要,但是你不想想,来咱们这里的主要都是小年轻,不就是要个情调,要个不懂装懂的地方?这是个事!”蒯鹏固执己见。
刘如意听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这一招虽不能对餐厅造成灭顶之灾,但是肯定会有影响,更何况,蒯鹏是不服输的人,怎么会咽下这口气?不过,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奉陪着沉默了。
就在二人相顾虽无千行泪,却也无一言的时候,一阵低低的箫声在餐厅中响起,如怨如诉,千回百转,缠绵悱恻。
安静的时辰,一颗石子投入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二人眼睛一亮,齐声惊叫:“皮子!”
不过紧接着,刘如意脸灰败下去,“不可能!他还有别的事要干呢,再说,就他那个脾气,一准不答应。”
“我又没说要他一直干下去,不过是先顶几天,我就不信,凭我蒯大鹏的财力物力,人格魅力,找不来几个会吹拉弹唱的娘们!”这话既像是说给刘如意,也像是说给他自己,接着,他昂首挺胸,向楼梯口走去。
将将到了楼梯口,突然,他又折了回来,腆着脸,“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不!”刘如意的拒绝异常坚决。
蒯鹏自从跟刘如意上次敞开心扉谈过话之后,也彻底放开了,两手拉住刘如意的手,不顾手下喽??镆斓哪抗猓?】?耍?叭缫饨悖?憔痛鹩ε襞舭桑?笄竽懔恕
“啊,你撒手!”
“不,你不答应鹏鹏,鹏鹏就不撒手!”
刘如意只觉得遍体生寒,实在受不了,挣脱开手,答应下来,两人一路互相鼓励着,上了二楼,竖起耳朵辨别一下方向,箫声是从办公室传来。
蒯鹏到底还是有男人的担当,先一步推开门,满脸带笑,谄媚的笑,“皮子哥,饿不饿?”
陈皮看资料看得眼睛发酸,放松一下,见两人进来,放下嘴边的箫,笑着,“不饿,待会再说吧。”
两人扫眉耷拉眼,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言语。
陈皮只要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还是比较敏感的,看到二人这幅样子,“‘放’吧!”
“皮子,我遇到烦心事了。”蒯鹏心里有事,也顾不上计较陈皮的用词。
“怎么了?”
“距离咱们不远,还有一间西餐厅,那小子找来了一帮会吹拉弹唱的娘们,抢咱们生意”
陈皮不以为意,“那你也找啊,凭你的人际关系,找几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蒯鹏难得被他夸奖,还是在刘如意面前,脸上掩饰不住些许的骄傲,却又故作深沉,抚了把头发,“难倒是不难,不过,需要点时间,所以这两天,我打算先找个人替一替,这也算是输人不输阵!”
“那你去找啊,跟我说干嘛?我又不懂音乐,也没办法帮你把关。”陈皮不是装,他实在是没明白蒯鹏的意思,就像一个出租车司机,平时爱好航模,某一天,航空公司的哥们说自己感冒发烧,缺个人替班,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句话潜在的含义是要自己帮忙开飞机。
刘如意觉得好笑,可是又不敢笑,偷偷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嘴。
蒯鹏也垂下头不敢看,胳膊平平伸出,手指诡异的拐了个弯,指向陈皮。
“什么意思?”陈皮先是愕然,随即恍然,“你是说让我”
蒯鹏点头。
“滚!你想也别想!”陈皮爆喝。
“凭什么!”蒯鹏急道。
“我水平不够!”
“我不嫌弃!”
“这是爱好,不沾铜臭!”
“哎呀”蒯鹏诡计多端,脸上挤出笑,走到陈皮面前,搂住他的肩膀,亲热的说:“这点你更不用担心了,我一毛钱也不给你,绝对沾不上铜臭!”
刘如意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冲了出去。
陈皮不语,不是默许,是不屑回答,是无声的反抗。
“你就当帮帮我吧!你想想啊,你出去跑业务,是不是用嘴?大不了你把吹箫当成跑业务不就得了?反正一样是用嘴赚钱!”蒯鹏娓娓道来。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爱好,绝对不能沾铜臭,这是原则!”陈皮固执得像块石头。
这时候,刘如意已经回到了吧台,“哈哈”笑个不停,一个带着眼镜,二十出头,外号叫做“小四妮”的姑娘,疑惑的问:“怎么了,如意姐?”
刘如意只顾笑,哪来的及说话。
“铃铃铃”手机铃声响起,刘如意循声四顾,发现是蒯鹏的手机,忘了拿,放在吧台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妈”,于是顺手把铃声消去,递给了小四妮。
“给大鹏送办公室去。”她实在不敢再进那屋,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影响大计!
小四妮接过手机,上了楼,无论多么和蔼可亲的老板,到底还是老板,尤其是这个老板这两天有些不正常,她没敢直接进去,先是趴在门上静静的听了一下。
只听里面传出蒯鹏的声音,“皮子,你就帮我吹箫吧,我保证最多三天,我一定找人替你,我发誓!”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吹箫是爱好,不沾铜臭!”这是陈皮的声音。
“皮子,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肯定不会跟你开口,我蒯大鹏也是要脸的人”
“吹”耳边响彻一个炸雷,震得小四妮耳朵嗡嗡作响,脑子成了一锅粥,手一哆嗦,手机“啪”的落在了地上。
“谁?”蒯鹏的声音。
“我”小四走进去,正看到蒯鹏把陈皮挤在屋角,陈皮则是一脸厌恶加鄙夷的向外推他。
小四妮胡乱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转身撒腿就跑,似乎是生怕这两个人再跟自己说一句话,脏了耳朵,到了楼下,喘息不定,扶着吧台,看着刘如意,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天大的噩耗告诉自己的如意姐。
刘如意倒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随口问:“给他了?”
“嗯。”小四妮点了点头,又挣扎了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如意姐,你知不知道,大鹏哥其实是那个”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不过因为实在是激动,声音还是略略有些高,周围两个服务员的耳朵,闻风而动,竖了起来。
“哪个?”刘如意如在五里雾中。
“哎呀,怎么说呢!”小四妮脸上已经红成了一片,这种话,怎么说出口,最后咬了咬牙,“他和那个皮子哥,两个人是‘好朋友’!”
一句话出口,那两名服务员立时听出了意味,相互对视一眼,脸上是惊,是诧!
刘如意依旧没有多想,自然的点头,“是啊,我知道他们是好朋友啊!”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们是那个!”小四妮急得直跺脚。
“小丫头片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刘如意笑得不自然了。
“他们是同性恋!”小四妮实在忍不住,一时冲动,叫了出来。
于是,整间餐厅立时静了下来,时间静止了,空气静止了,人也静止了。
“你说什么!”刘如意惊慌的叫了起来,她也觉得陈皮和蒯鹏两人之间太过怪异了,之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女人,不能理解男人的感情,原来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小四妮眼见已经说破,也不再遮遮掩掩,“刚才我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大鹏哥,叫皮子哥帮他吹”
刘如意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一些,可还是不敢十分确定,问道:“吹什么?”
“就是那个啊!”小四妮再次跺脚。
“什么啊?”刘如意的声音有疑惑,还有急切。
小四妮实在说不出口。
刘如意试探着问:“箫?”
“你,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小四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整个大厅的服务员都惊恐的看着刘如意,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有的感慨,“这个女人的胸怀何等宽广!”
刘如意又好气又好笑,生怕闹出误会,提高了音量,“小丫头片子,是你自己想歪了!这是大鹏看人家餐厅里找来了乐队,怕咱们的生意受影响,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让皮子顶替两天,你可真行,想哪去了!”
“是这样么?解释到底是不是掩饰?”所有人的眼中都闪出了质疑。
刘如意哭笑不得,“行了!别瞎想了,以后就知道了,赶紧干活吧!”她又上了楼,得告诉两人一声,免得再闹出笑话。
楼上的二人,依然木麻不觉,不过陈皮回到了椅子上,不耐烦的摆手,“消失!消失!”
“我就不!”蒯鹏瞪眼。
“你不,我还不呢!说不吹就不吹!”陈皮说完,负气转过头,绝对的孩子气。
蒯鹏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陈皮,坏笑。
陈皮表面上不在乎,其实后脊梁一阵阵发凉,他太了解自己的老朋友,好主意想不出,坏主意一转眼就是一个,半晌,他终于忍耐不住,“你你又憋什么坏水了?”
“皮子,给你两个选择,一,答应帮我吹几天;二,我去看咱奶奶!”蒯鹏伸出两根手指头,因为稳操胜券,所以显得不急不躁。
“咱奶奶?”陈皮不明白。
“就是你奶奶!”
“那随便你,我奶奶巴不得有人看她呢,别忘了买东西啊,空着手看老人,犯忌讳!”陈皮原以为是什么大阴谋,听到这,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行!你别后悔,到时候她老人家要是问刘如意是谁,我就说是我对象,陈皮之前都是骗你的!”蒯鹏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蒯大鹏,你他妈无耻!”陈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陈皮,是你他妈先无情无义!”蒯鹏也一拍桌子。
二人,你瞪我,我横你,目光相接之处,激发出一层电弧,劈啪乱响,半晌,蒯鹏微微退后了半步,他知道凭战斗力,自己远远不是陈皮的对手,所以为了增强气势,他刚才的桌子拍得要响上一些,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的手还在发麻。
所谓“王者不死”与“真爱不散”,是有共同点的,就是每当事情到了危急关头,总是有救世主出现,于是,刘如意推门走了进来。
前面的话,她是没听到,只听到一个是无耻,一个是无情无义,带着满脑袋问号,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自顾自说起来,“两个人加起来都六十了,还吵什么,让人听见丢不丢人!”
没人搭理她,于是她开始给自己找事干,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几乎是硬塞进了陈皮的嘴里,按了两下,才把打火机点着,引燃了烟卷,老气横秋的口吻,“哥,你还跟他一般见识么!”
男人,不怕百炼钢,却怕绕指柔,于是陈皮满腔的愤懑,化作了一声充满哀怨的叹息,“哎”
“哈哈”蒯鹏早就笑得趴在了沙发上。
“什么时候?今天反正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陈皮最后抗争了一次。
“明天,那就明天,大舅子,咱说好了啊!”蒯鹏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把拉着刘如意冲了出去。
下了楼,二人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贴近吧台的角落,决定到时候,就撤下这里的两张桌子。
然后,蒯鹏风风火火的出门,采购麦克风和座椅,在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之后,布置起来,时间不大便完成了。
第二天,早晨,他又别出心裁,找了个打印社,催着人家一时半刻打出了几张彩页,贴到了餐厅的玻璃门外。
“民间艺人陈皮倾情演奏”
“今夜,在这里,一场口与耳的盛宴”
除了各种各样的吹捧的词语之外,还有不知他从哪里下载一张图片,一名身着宽袍大袖,古装打扮,相貌清俊的男子,身处竹林之中,微风拂过,竹叶纷纷扬扬,漫天洒下,一派清静至极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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