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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玉听见余渺渺离开的脚步声，他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神却一寸一寸的灰暗下去。
他慢慢起身，脊梁处撕裂的疼痛几乎让他站不起身，但他缓慢地站稳了，为自己穿好了衣服，披上了白狐裘。
窗户没关紧，风拂过梅枝，枯枝残梗竟飘来清冷梅香。
一个男子的声音随香气飘来，跪在地上，垂着头递给他一枝白梅：“仙尊大人……”
折玉接过了梅花，深深吸了一口幽雅冷香，眼神冰冷彻骨：“我还以为剔骨的时候把你给剔掉了呢。”
“大人息怒，我实在没想到……”
白梅猛地砸在男子脸上，砸断了后话。
“没想到！”折玉气得眉睫都在颤，他似乎很想抬腿踹那人两脚，但他太疼了，说话都疼，满身戾气根本压不住，“本座等了整整四年！你这个废物……”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艰难地换了一口气，最后只说了一句：“想活命就快滚。”
男子没有走，他郑重地一叩首：“大人，此次……责任在我，我这道残魂是您救的，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愿献上残魂……”
折玉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压着隐怒重复：“滚。”
男子没再说话，捡起零落的梅花，行了一个礼之后消失在了冷风中。
折玉突然觉得有些冷，他笼了笼狐裘，越想越气，总想做点什么撒撒气。
“余渺渺！滚过来！”
院子里某个角落远远地有人应了一声。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后，端着一碗黑乎乎看不出内容的东西，顺便捡起了门口的白梅。
白梅的香气哪能掩住浓重的药味。
折玉被刺鼻的药味一熏，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你拿的什么？”
余渺渺看到他起来了，瞬间就炸了毛，但折玉的问题成功地泼了他一盆冷水，他脑袋快要埋到碗里去了，糊着黑灰的脸上透出可疑的粉色，几缕烧焦的发丝在冷风中飘扬：“你的……药……”
折玉眼皮都没掀一下：“拿走。”
“我熬了很久的……你伤得很重……”
“你想毒死我吗？”
“……”
余渺渺也很不好意思，她不确定折玉什么时候要找她，买药买糕点都恨不能瞬移，最后为了求煎药的速度，一个火球就把药熬糊了锅，勉勉强强倒出来混着药渣的小半碗药汤。
她把药碗往折玉面前一递，及时找补：“我还买了很多甜点，你……”
手中一空。
“拿来。”
余渺渺瞪着眼：“啊？”
折玉不耐烦地把空碗一扬：“我喝完了你没看到吗？买了什么？快给我。”
余渺渺：……其实我还真没看到。
余渺渺看着折玉愣了一会儿，在他强压不耐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毫无求生欲地垂着头：“我好像……忘买了……”
她是记着要买来着，可能今天的刺激太多了，连自己最后买没买到都记混了。
折玉捏着空碗的指尖逐渐发白，手指抖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摔自家唯二的瓷碗，他把瓷碗往余渺渺手中一塞，生无可恋地吐了一个字。
“滚。”
余渺渺垂头丧气地抱着碗，准备出门再去买糕点，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灵力飞速袭来。
一柄利剑钉在余渺渺前方的门框上。
一白衣男子持剑落地，笑声悦耳：“哟，还有位小美人呢。”
白衣飘然，霜剑冷冽。
余渺渺浑身一僵，手里的瓷碗砰的一声碎在地上。
那道声线像是结着薄霜的剑刃，贴着脊梁皮肤蜿蜒而上，最后停顿在脖颈处，等待着致命一击。
折玉，余渺渺的大师兄。从小就拜入仙门，天资聪颖，性格圆滑，又是仙门首徒，备受长辈器重。温文儒雅，坦荡正直，一身正气是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剥开那仙气飘飘的外表，内里只是一片腥臭污黑的烂肉。
而此时此刻，门里门外，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都是一身白衣，俊逸出尘。
门外那人就站在院子里，没有进门，一身飘然白衣立于漆黑枯枝中，相映成趣。
他眉眼间都是狡黠的笑意：“哎，那个穿黑衣服的小美人儿，你出来。我不爱和美人儿为难，你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吧。”
余渺渺没有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脑运行过载，直接宕机。
她心里有些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回到过去意味着什么。
牵一发而动全身，也许她的某个举动已经引发了历史的改变。
折玉就站在余渺渺身后，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余渺渺的紧张，伸手把余渺渺往自己身后一拽，没有掩盖浑身的不悦。
“我的院子不欢迎丑八怪，立刻、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是吗？”另一个“折玉”笑容凝滞，沉着脸走了过来，经过梅树时，冷风卷起一阵清冷梅香。
余渺渺挣开折玉的手，啪的关上门，把来人挡在门外。
他是来守护折玉的，他不能慌，他必须做出反应，他现在只是个和折玉毫不相干的十四岁少年。
余渺渺感觉到身后折玉越发冰冷的眼神，心尖颤了一下。
“那个，你别出来——”
他还没说完，折玉打断了他：“你不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吗？”
余渺渺当然想。
可是现在是问状况的时候吗？
这两人一看就不对付，不管哪个打伤了哪个，心疼的都是她好不好。
“你现在心情怎么样？如果按心情好坏分为1到10，最高是心情最好，最低是心情最烂，你现在是几？”
折玉凉凉地瞥她一眼，不说话。
“应该还……不错吧……？”余渺渺试探地问了一句。
敲门声温和有礼地响起。
“小美人儿开门啊，我们聊聊呗。”
余渺渺头很大。
偏偏屋里这个还在嗖嗖冒着冷气。
“你敢开门，把你爪子剁了当花肥。”
余渺渺举到半空中的手颤了两下，弱弱地缩了回来：“可这人来者不善……”
折玉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目光很冷：“你要跟他去哪儿？”
余渺渺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情，软言安抚：“不是跟他去哪，我是想引开他。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怕他对你不利。”
余渺渺实在不知道自己又是那句话戳到他了，发现安慰完一通之后，结果折玉脸色更差了。
他眼里全是无处宣泄的烦躁，就像是某种猫科动物，忍无可忍地拱起背部，竖起双瞳盯着自己的猎物。
记忆中的那个折玉温软体贴，实在没有和这样的折玉相处的经验，怕自己多说多错，加上货不对板的现实让他有些沮丧，闭嘴不说话了。
门一关似乎就隔绝了外界所有干扰，此时此刻余渺渺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两人共处一室的情景让余渺渺心跳加速，她怕离得太近折玉会听到她不受控制的心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背抵到了门板上。
折玉立刻跟着上前了一步，他比余渺渺略高，微微俯身时压迫感铺面而来：“余渺渺。”
“嗯？”
折玉肤色很白，是长久没见光的那种病态的苍白，衬得他眸色深沉，漆黑发亮。
余渺渺觉得他的眼睛特别好看，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冷泉，透亮又澄澈，但他此刻真的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可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只好把视线流连于他的脖颈处。
“你想找的是他，对吧？”
余渺渺惊了，她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折玉这样的错觉，声音发颤：“不、我……”
折玉短促地笑了一下，他捉过余渺渺的两只手，把他的手举高压在门板上，继续向前逼近，骤然贴近的声音侵略感十足。
“你最好没有。”
尖利的牙咬上余渺渺颈侧皮肤的时候，除了那温软的触感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你最好没有骗我。”
余渺渺彻底懵了。
脖颈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敏感度自然也非常强。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折玉微微分开双唇，尖牙抵住他的皮肤，气息温热，落在皮肤上又痒又麻，左半边身子酥了个彻底。
折玉伸舌头舔了一下他的皮肤，他觉得这小孩还真有点可爱，整个人僵硬像块圆润的小石头，差点磕到他的牙，这小石头还把拳头都握紧了。
好笑之余他突然有点怕小石头会突然扬起拳头揍他，只用了单手按住她，左手下移摸了摸她的脸。
喉结滚动间，清爽的嗓音如清泉叮铃。
“不管你要找的人是谁，现在，你是我的，知道吗？”
余渺渺瞳孔微缩，这样霸道又温和的声音，他是怎么做到的，让人根本没有办法不点头。
他是个妖精吧？其实。
余渺渺的呼吸开始急促，吸进去的气远远不足以弥补消耗，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强过一下，震耳欲聋。
被血肉掩盖的欲望破体而出。
想把他压在身下。
想肆意啃咬他的肌肤。
想听他压抑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折玉惬意地轻叹了一声，松了手。
余渺渺没防备，双腿一软，顺着他的手就倒了下去。
折玉吓了一跳，赶紧揽住他，用舌头舔干净了他脖颈间最后一丝鲜血，伤口瞬间愈合。
“对不起，没控制住。”
余渺渺知道他亲自己只是因为想喝他的血，但还是彻底沉沦在那个吻里，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胸口，像是一朵被太阳晒焉儿了的花，卷起了花边儿遮住红透的脸颊。
“没关系，我愿意的。”
一点儿血算什么，她甚至愿意奉上他的命。
折玉闻言，正要往她后颈拍的手顿了一下，换成了一个温柔的轻抚。
他眸光没变，但浑身的戾气早已无声消逝，懒懒地眯着眼：“你想要什么？我不吃白食。”
余渺渺很想打起精神来，因为失血过多虚弱得厉害，一不小心又闭上了眼睛，一句没过脑子的话直接蹦来出来。
“想要你。”
折玉以后他在犹豫后半句话，久久没听到后话有些不耐，但此刻还是按耐脾气，软语问道：“要我做什么？”
余渺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叹了口气，往他怀里一缩，闭着眼装死了。
人就是这样，虚弱的时候总是管不住心底的欲望。
而有些念头一旦冒了尖儿，就会在心里疯狂地生长，人类薄弱的意志根本挡不住。
想夺走他的呼吸。
想撕裂他的衣衫。
想咬破他的皮肤。
好想。
折玉也反应过来了，双眸一弯，整个人都透着光亮，充满了兴致。
余渺渺感觉双腿猛地腾空，仓皇抬头，发现折玉正抱着她往床边走。
他还在感叹折玉的体贴，却见这人把她放在床上，双手撑在他身侧，低头，笑得宛如风流浪子：“要我啊？我很贵的，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那双眼睛藏着蛊惑人心的笑意，只需一眼就能让人失去理智。
余渺渺忍不住伸了手，他不想管了，哪怕变成扑火的飞蛾，哪怕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粉身碎骨此生不复，他愿意的。
她勾住折玉的脖子，身子往前一探。
双唇一触即分。
余渺渺暗暗叹了一口气，留恋地移开他的唇，压低声音说：“用我所有，换你，够吗？”
折玉愣了一瞬，随即按住了想往回退的余渺渺，两人间的距离猛地缩短。
余渺渺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那双眼睛弯出喜人的弧度，睫毛卷翘，眸光灿烂。
四周的温度骤然升高，甜腻的梅香温柔碾压着余渺渺的知觉。
他微扬着头，准备好接受这个吻。
“砰──”
房门被大力砸开，一道白影滚了进来，裹挟着的梅枝被压得啪嗒啪嗒碎了一地。
两人无奈扭头。
门外的人阴沉着一张脸，眼里的怒火几乎能将天地烧出一个黑洞。
“折玉，你闹够了没有！快点让她回去！”
余渺渺想起身，被折玉一把按了回去。
他转身，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漆黑的重剑，他还在笑。
笑得余渺渺遍体生寒。
忽然发现这人真的很有大魔王的气质。
“如果我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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