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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热意隔着头盔，触碰江幼橘的头顶，仿佛可以嗅到淡淡的冷香。江幼橘呆了呆，面前的少年却错开她的视线，像是陷入回忆。
程时第一次来滨城，是两年前。
一个不能再平静的冬日夜晚。
没有人知道程时是怎么想的——只是多做了一个动作、多说了一句话，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黑暗像泥沼一样吞噬着程时的世界，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坐上计程车，逃离了这个吃人的地方。
他站在机场大厅，看着屏幕上一行行滚动的文字，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出路。
然后看见了滨城。
程时记得这里。
程时的父亲程明海是一位地质研究员。程时的童年，是在各种各样的地图、矿石标本和地球仪中度过的。
程明海有一本袖珍地图，只有巴掌大小，被他时刻带在身边。年幼的程时曾偷偷翻阅那本地图，发现滨城这一页被折了角，夹了一张便签。
那是父母梦想中生活的地方。
程明海的名字有一个“海”字，他对大海向往至深。滨城被誉为幸福指数最高的滨海城市之一，是程明海心中的诗和远方，但他却永远长眠于陆地。
年幼的程时不理解那些情感，但他记得这个地名。
于是程时购买了前往滨城的机票，他想看看这个城市究竟有什么魅力，令程明海魂牵梦绕。
抵达滨城那天，程时在老城区迷了路，手机的电量也即将耗尽。
他站在深巷中，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跌跌撞撞地闯进陌生的世界。
他遇见了周爷爷。
“我在闲吟居的阁楼里看见过一张合照，周叔叔是我父亲的助手，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程时的嗓音很轻，“十年前，科考队在神女山碰上罕见的大地震，冰川崩塌，我的父亲和周叔叔被泥石流卷走，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是很委婉的说法。科考队员在山里搜寻几天几夜，只带回程明海与周禹共同完成的两万字研究手稿，为他们立下了一座衣冠冢。
“周爷爷不敢收养小灰，因为他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他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生离死别重演。”
正如他，父亲去世后那几年，在多个家庭辗转，居无定所，于是也不再相信，自己会有一个家。
“接受你的生活多出一个小生命，是一件十分慎重的事，你必须对它的未来负责，”引擎作响，耳畔只余猎猎风声，程时的神色晦暗不明，“学妹，好好想想吧。”
*
第二天清晨，孟婷赶回学校。
数学课挪到下午，孟婷换上职业装，一如往日般优雅地走进教室，眼见的人注意到，她的衬衫上多了一枚三角梅胸针。
“孟老师居然换饰品了！”
眼尖的窦森第一个注意到，忙不迭地来跟程时汇报，“真不知道孟老师这样的大美女为什么要来教数学，现在我都没法直面那张脸，一见我就犯怵。”
“不过她那个胸针还蛮精致的，不知道哪买的，仙女妹妹肯定喜欢。”
程时低头做竞赛卷，没理。
他不仅知道江幼橘在哪买的，还知道这是他亲手做的。
但他懒得解释。
窦森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程时被他吵得不耐烦，手指轻敲桌面，低声道：“窦森，你知道学妹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窦森顿时来了兴趣，认真倾听。
程时薄唇一张一合：“把《牛津英汉词典》倒背如流的。”
窦森：“……”
*
江幼橘送出了胸针，又时不时在家迎接孟婷下班，给她送宵夜，把孟女士哄得心花怒放，终于找到机会，在饭桌上提出自己的小心愿：“妈妈，我可不可以养猫？”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孟婷和江明远工作繁忙，对江幼橘疏于陪伴，他们一直希望可以弥补这份损失，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甚至没怎么商量，就爽快地同意了。江幼橘的外公外婆也很喜欢小动物，孟婷表示，如果未来实在没时间照顾，就先托付给他们。
江明远都准备带江幼橘去宠物店挑了，江幼橘连忙拒绝，表示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猫选，晚点就去接它。
距离竞赛还有一个星期，程时最近很少回来。那本古诗文已经背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古诗，江幼橘不再天天追着他默写。
那天晚上回来，程时告诉江幼橘，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去闲吟居暂住，这件事孟婷也知情。
他现在应该就在那里。
江幼橘按捺住内心的的雀跃，飞快地打字：【程学长！我爸妈同意我养猫了！我可以去找周爷爷吗？】
对面很快回复：【嗯，明天中午来接你。】
江幼橘兴奋得一整晚没睡着。
早上孟婷去学校，江明远在沙发上看报纸，江幼橘起了个大早，把卧室和客厅收拾得整整齐齐。
江明远一脸稀奇：“甜甜，今天早上不背英语单词了？”
“我昨天晚上就背好了！”江幼橘振振有词，“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吃过午饭，程时来敲江幼橘家门。
原来这就是更重要的事。
江明远冷笑一声。
他性格温和，很少意气用事，知道程时是来带江幼橘接猫，没别的意思，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
程时今天没有开机车，骑了一辆自行车。
江幼橘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
这种感觉跟机车不一样，没有那种风驰电掣的自由与刺激，他们离开小巷，沿着环海公路慢慢下坡。这是个久违的晴天，阳光拥抱棕榈树，照在行人的肩上。
这样的场景在滨城随处可见，安逸舒适。江幼橘父母都是滨城大学的本科生，她好像终于理解，为什么一心搞事业的江明远在这里遇见高贵冷艳的孟婷之后，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千方百计只为把人追到手。
不过，比起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更令江幼橘开心的，是她马上就要有猫了。
她要有猫了！
江幼橘决定把这条消息在所有社交软件上轮流发一遍。
*
大家十二月快乐呀～！
昨天我们这里下雪了，好开心，希望生活可以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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