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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羽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了许久,他又抓住了苏瑾宁的手:\"抱歉,让你难受了。\"
苏瑾宁一愣。他最受不了的还是沈墨羽如此认真的道歉,无论什么时候,他所有的气几乎都会在一瞬间被他浇灭。甚至转身还会突然反思起自己的错误。
\"是我太冲动。不该对你发脾气的。\"苏瑾宁柔和的蹭了蹭他的手。
\"嗯。\"沈墨羽大概是有些冷了,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但是到苏瑾宁眼里倒变成了委屈。
\"早点回去。\"苏瑾宁怕他受冻又提醒了一遍,还不忘气呼呼的指着楼上说:\"还有啊!一定不许跟!他!睡!\"
苏瑾宁眼睛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被一个十五岁小男孩玩的团团转,还敢跟他男朋友睡一张床?
想捏死他的心先放一边不说,自己还没睡上的老婆怎么可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沈墨羽没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安慰一只大狗狗:\"嗯。明天来我家做功课吧,还有些没做完。\"
不提功课还好,一提苏瑾宁刚缓和下来的血压就又上去了。
他那满脸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了,沈墨羽失笑,朝他眨了眨眼睛:\"乖乖做完带你去吃鱼丸。\"
\"好!\"
——
从楼下回来的时候,夏薇都已经睡下了。客厅的灯还亮着,浴室哗啦啦的响着水声,大概是沈星棋在洗澡。
沈墨羽奔波一天有点累了,又有不少事儿忙的他焦头烂额。转身就瘫在了床上。
\"哥,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去了?\"周星祺从浴室出来,皱眉关心道。一股潮湿的沐浴乳香味随着他的脚步传过来,他下身只围着一条浴巾,少年的身形虽然还有些稚嫩细小,不过却隐约有着腹肌的轮廓,活脱脱的浴室美男。连沈墨羽有时候都在想,这小子十五六岁就长这么好看,以后得迷死多少女生。
沈墨羽白了他一眼,伸手那了件睡衣扔了过去:\"穿上,丢人现眼。\"
虽然很好看,但是小小年纪也不能耍流氓吧。
\"切。\"周星祺一脸不服气的拿起了衣服:\"说的像以前在你家住你没看过一样。\"
他这话不清不重也确实有理,但沈墨羽听着就别扭,还有种……愧疚感。
好像随时苏瑾宁都会冒出来质问他怎么回事儿。
沈墨羽给了自己一个白眼,回头不清不淡地说道:\"被子铺好就赶紧睡吧,时间不早了。\"说完他站起身。
\"哦对了哥。\"周星祺像是想起了什么,边穿衣服边叫住了他:\"叔叔汇过来的款你收到了吗?\"
沈墨羽脚步一顿,说不上什么滋味,却闷的慌。他低头咽了口唾沫:\"嗯,收到了。\"
脑海里闪过父亲的脸,还有汇款留言上的那句:照顾好自己,爸爸爱你。
真讽刺。
十年不见,爱这个字竟说的如此轻松。
周星祺踌躇了一会儿,生怕触碰到他的逆鳞:\"叔叔……让我问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见面。\"
他这句话问到了心坎上。他忽然回忆起父亲每次给他的汇款留言,几乎都在说想见他一面,等他有空,等他愿意。
可是有必要吗?
他们的关系对于父亲来说,也只不过是有一层每年要付抚养费的责任而已。
\"没必要。\"沈墨羽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微微吸了口气:\"你让他照顾好自己吧,我一切都好。\"
他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就像对于自己的父亲,他一点也不想记起。
\"哥!\"周星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就那么恨他吗?\"
他那句话问的很重,沈墨羽顿了顿,紧闭上了眼睛:\"恨。\"
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似乎也没清楚确认过,但出口成章的便是那一个字\"恨。\"
\"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沈墨羽抽出了自己的手,那双清澈的眸子铺着暗沉:\"他当初抛下我妈和我,去找另外一个女人,甚至骗了我们七年。\"沈墨羽话音断断续续,内心深处并不完整的碎片拼起了那块最痛楚的回忆:\"所以我恨他。\"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放弃你啊!他,也会在我回国的时候拜托我过来看你,他是关心你的!\"
周星祺情绪似乎过激了,有点帮自己说话的意味,让沈墨羽怔愣了半天。
\"有些事你不懂,也不用懂。\"沈墨羽很少用大人的语气跟他说话,因为印象里的周星祺一直都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但这次不一样,他触碰了自己的软肋。
沈墨羽侧过身,面对着白花花的墙壁:\"我在他心里如果真的有份量,这么多年他不会只拜托你回来看我。\"
周星祺的手指颤了颤,那双亮晶晶的星星眼被长睫掩盖,有着片刻的黯淡无光。
\"抱歉,哥。\"
明明是为了戳他痛处的事道歉,但沈墨羽却读出了无可奈何。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沈墨羽微微耸肩,似乎是结束了一个并不属于他的故事。转过身,沈墨羽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用总回来看我,虽然你的父亲和我爸是朋友,但不代表你一定要帮他办事。\"
周星祺低着头不说话,情绪似乎很低落。沈墨羽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对于自己言语的自责,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出门。\"
周星祺这才抬起头,微湿的头发被他往后拢了拢:\"晚安,哥。\"
沈墨羽点了点头,开门出了卧室。
当全家唯一的一点亮光被关门声掩盖,世界似乎都暗了下来。
沈墨羽颓废的倒在沙发上,心里开始泛起一阵涟漪。
全家福他一直留着,潜意识想记住这个曾经那么爱他的父亲。即使心中有恨,但最多的依然是不舍。
但他早就不期待了,十四岁那年,母亲从工地上摔下来,带给他的不只是巨额医药费,还有一段精神上的死亡。在那段不见天光的日子里,他非常希望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再次回来,但并没有,除了一沓厚厚的纸钱,什么也没有。
那段日子他有多难熬,就有多恨这个男人。
但现在他长大了,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早就熬过来了,似乎也没那么恨他了。
毕竟他早就接受了事实,自己在父亲眼里的地位并不重要。
相离十年,他的思念只不过是一沓抚养费,一句照顾好自己,一句最直接,也最虚伪的我想你。
如若真像他说的那么好听,他倒也不至于让周星祺一次次回来打听他的近况。
其实他早就知道当年自己能顺利的走进正德一中,并不是周星祺在背后帮了他多大的忙,而是自己的父亲。
而周星祺,只不过是自己和父亲的唯一联络人而已。
他没告诉苏瑾宁他俩的这层关系,毕竟这么荒唐也不值得一提的事,苏瑾宁也不用知道。
————
第二天一早,沈墨羽就起床坐在书桌上整理错题集。
印象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把经典题型抄在笔记本上,然后攒满一整本,再递到苏瑾宁面前。
夏薇在厨房做饭,可能声音有些大了,周星祺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哥坐在书桌前勤奋苦学。
\"哥?\"周星期揉了揉眼睛,有点疑惑:\"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做作业啊……\"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沈墨羽回过头,不由得温和下来:\"嗯,早上头脑清醒,整理点东西。\"
本来昨晚就能完成的,但没时间写,只能早上起来整理。
\"哦。\"周星祺应了一声,似乎还是没从睡意中抽身,呆呆的坐了半天才爬起来洗漱。等他收拾完了出来,沈墨羽也差不多写完了,靠在椅子上休息。
周星祺打了个哈切,大概还是有点没睡醒,便凑过去坐在了沈墨羽旁边,看着那一本琳琅满目的数学题,心里直起鸡皮疙瘩。\"我天,哥,你们国内高中都这么魔鬼的吗?这么多东西要写?\"
沈墨羽也抬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书桌,似乎是烦的再不想看第二眼:\"是啊,哪有你们国外高中轻松,我们现在高三,马上高考了,累都要累死。\"
周星祺拿起那本错题集翻了几页,看到了好多他都没接触过的题目,有些东西似乎能跟他学的东西挂上点钩,但似乎又挂不牢,不一会儿就看蒙了。
\"咦!算了吧……\"周星祺果断选择放弃:\"我一个看不懂。\"
沈墨羽一阵好笑:\"看不懂也没事,反正你们那又不考。\"
周星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还有点庆幸。
他再次瞄了一眼错题集,有点疑惑上面蓝蓝绿绿的标注,倒也是聪明,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哥,你这不是给自己写的吧?\"
\"嗯,不是。\"沈墨羽把错题集拿了回来。
周星祺看着沈墨羽认真挑错字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给苏瑾宁的?\"
沈墨羽笔尖一顿,余光快速瞥了一眼他,坦然的说:\"嗯。\"
一个\"嗯\"字,瞬间激怒了周星祺,他气愤的拍着桌子:\"你干嘛对他这么好啊!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可沈墨羽连头都没抬,似乎这个话题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意义:\"跟你没关系。\"
他的话同目光一样让周星祺不安,他顿时感觉有一种自己心爱的东西被抢走的不甘。
\"我都说了少跟他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干嘛还对他这么好?!\"
沈墨羽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的错题集摔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再说一遍,他什么样跟你没关系,他的好也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沈墨羽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星祺,那种突如其来的对立感让周星祺感到害怕。
\"什么其他人?\"周星祺似乎急的快哭了:\"其他人不应该是他吗?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最长!\"
沈墨羽静静的看着他见红的眼尾,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对你那么好……凭什么那些外人能一次次取代我的位置?\"周星祺委屈极了,像个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的玩具,开始闹脾气:\"上次顾俊潇这次苏瑾宁!你忘了顾俊潇怎么对你的?你还想重演怎么?\"
\"你话是不是他妈的太多了!\"沈墨羽一把捏住了周星祺骨骼细小的肩膀,一用力,周星祺差点疼的哭出来。
\"他跟顾俊潇不一样。\"沈墨羽贴近了他说,怕他有一个字漏听:\"有些事你没必要掺合,更没必要装作很了解的样子批评我。\"
沈墨羽松开了手,越过他出了卧室。
他并不想对个孩子大发雷霆,也不想把两个人关系搞得太僵。
但他在有些事上就是很偏执。
比如苏瑾宁。
那是沈墨羽第一次这么凶的跟他说话,在他眼里哥哥那张全世界最好看,最温柔的脸颊,像是一瞬间变得陌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瑾宁。
一个忽然插足的外人。
一个把他哥魂勾走的坏人!
周星祺又恨又委屈,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拳头。
周星祺匆匆吃了饭就要走了,过程中没跟沈墨羽说过一句话,脸色冷的吓人,连夏薇都问了好几遍怎么了,周星祺都只是垮着一张脸。
沈墨羽也有些于心不忍,或许是他实在太凶了,怎么着也是个孩子,还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因为几句无心的话确实不值当。
沈墨羽主动提议要送周星祺,他也默许了。走到一楼的时候,沈墨羽终于叫住了他:\"星祺,还在生气吗?\"
周星祺下楼的脚步一顿,似乎是一瞬间,心里的不爽就被那一句温柔的\"星祺\"剿灭了。
沈墨羽很少叫他\"星祺\",但他又喜欢的不得了。
他有所触动,微微颤了颤睫毛,委屈的点了点头。
沈墨羽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哥错了,那么凶的跟你说话。\"
周星祺气虽然消了但也免不了一阵委屈。
\"我又不是有意这么说的……你干嘛这么凶,就因为一个破苏瑾宁!\"他顿是红了眼眶,亮晶晶的星星眼湿漉漉的,实在惹人怜。
沈墨羽看不得别人哭,感觉良心都受到了谴责。手足无措的抱住了周星祺,边摸头边安慰:\"别哭了好不好?\"
周星祺听着他柔和的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他知道沈墨羽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有时候外表的戾气太重,脾气也不太好,让别人感觉有些不好相处,太高冷。
所以每次沈墨羽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快消气。
简单聊了几句,周星祺说要去见自己朋友,就匆匆下了楼,沈墨羽也算是解放了。
可刚上几步楼梯,楼下就传来一阵哀嚎:\"啊!\"
是周星祺的声音,沈墨羽心猛地一颤,慌乱的跑到一楼,便看见周星祺蜷缩在楼梯上,脚腕和手腕全都蹭破了皮,不断的往出渗血。
沈墨羽试图把人扶起来:\"怎么样?能起来吗?\"
\"Don't!Myanklehurtstoomuch!\"(不要,我的脚裸疼的太厉害了。)周星祺疼的直接飚出英文,雪白的小脸蛋汗津津的,全身都忍不住颤抖。
沈墨羽也吓坏了,蹲下身子慢慢把他扭伤的脚腕抬起来,不然那样挫着会更疼。
\"我扶你起来去医院,你这脚伤的太严重了!\"
\"NO!\"周星祺满眼透露着害怕:\"Thedoctorwillmassagemyfeet.Itreallyhurts!\"(医生会按摩我的脚,那实在太疼了)
沈墨羽直接把人背了起来:\"不去也得去,不然你就等着残废吧。\"
两个人打了辆出租车就匆匆往医院赶。周星祺一路疼的眼泪直流,沈墨羽也不敢上手按摩,只能不停的拍着背安慰。
——
\"诶?小宁来啦?\"
苏瑾宁朝着夏薇礼貌的点了点头,指了指书包:\"我来找他复习功课。\"
\"可是他和星祺一大早就出去了,要不你等一会儿他?\"夏薇说。
\"和……周星祺出去了?\"苏瑾宁满脸透露着不可思议。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昨晚沈墨羽说的话,没有一句交代他要出去的,而且还是和周星祺。
\"是啊,我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夏薇回忆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你先进来坐会儿吧,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瑾宁捏着拳头,僵硬的踏进了屋子,感觉浑身冰凉。
他不信邪的问了一句\"您不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没和我说。\"
\"好,谢谢阿姨。\"苏瑾宁强扯着嘴角离开了客厅,坐在了卧室的课桌前。
昨晚还说着会撇清关系,今天就火急火燎的跟周星祺出去,连个电话都不给他打。
\"兴许……真的有事吧。\"苏瑾宁这么安慰着自己,选择拿出手机选给他打个电话。奈何打了一个又一个,沈墨羽的手机状态一直是关机。
他不知现在是该着急还是气愤,但也不能盲目的下去找,如果真的有事,自己干嘛要像无理取闹一样去找他呢。
他靠在椅子上想,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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