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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健龙发动了汽车，回道：“江先生不知道您到老宅来了，江先生他现在……”
她打断了郑健龙的话道：“我知道，但你们能不能别告诉他我来过，就当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以吗？。”
郑健龙犹豫了片刻道：“这个我没法决定，要向上面请示。”
长雪闻言道：“那你帮我问问吧。”
这时他们已经驶出了江家老宅，侧面车窗上的雪落了下去，但因为紧贴着车窗的那一层融化了，车窗还是变得模糊不清，她不能透过车窗看清那所宅子。
来时她没有细看。
郑健龙听她的声音很低，还以为她是因为没见到江先生所以失望，不过这个时候他要是回头看一眼，恐怕会吓一跳，因为长雪的脸色白得像鬼，血色尽失，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几乎是蜷缩在后座的一角，但她没有闭上眼睛休息，只是紧紧的蹙着眉头。
刚刚在冷风里站着不觉得，这会儿上车了反倒作起怪来，大概也是忘了疼，一门心思只知道要见江城，她本来痛经痛得并不很厉害，但穿着雨衣在雪里站了那么久，大概她的亲戚再温驯也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只觉得小腹内像是有人在打架，各有各的痛法，痛得她几乎想要呕吐，回想上次这么痛还是几年前。
她现在只想要个暖宫贴或者两片止痛药，但这些她现在都没有，她看到正经过一家24h便利店，便让郑健龙停下车，忍着痛想要下车去买一袋暖宝宝，郑健龙这才发现她的异样，忙问道：“二小姐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现在开个车门都觉得费劲，只好让郑健龙去帮她买。
郑健龙也没有再多问，下车去便利店帮她买了袋暖宝宝还有一杯热饮，但她现在什么都喝不下，只贴了一片暖宝宝，她靠在座椅上，小声道：“谢谢，不要紧的，送我回华都吧。”
暖宝宝很快起了一点作用，她觉得没那么想吐了，但是她还是不想喝任何东西，她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要是喝了热饮吐在别人车里，她今天就丢脸?G到家了。
大老远地从南城跑到颐园来，像个偷窥狂似的在外面游荡，只是因为对方没有陪自己过生日，这种理由真是可笑得……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相信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而且她也没有喝多，是意识清醒地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还被人撞见了，简直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才好，真是在变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事实上她这么做只是胡闹，因为她这么做其实很没道理，江城受伤了，此时还躺在床上养伤，她却为了个生日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大概是她没有心，所幸江城没有大碍，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但看郑健龙的神情不像是在拿假话安慰她，那么应该是脱离危险了。
到华都的时候，时近凌晨，她拿了自己的东西下了车，郑健龙不放心也跟了下来，帮她拿着东西，扶她上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刹那她长舒了一口气，她现在脑子不乱，但今天她做的事情很乱，她需要理一理。
回自己公寓的时候，她道都走不直，小腹还是传来阵阵痛感，似乎是在提醒她今天做的事情有多么愚蠢，甚至包括昨天，昨天她坐在肯德基里倒计时，她早都不是小姑娘了，却跟小姑娘一样幼稚，那她和从前那个边长雪又有什么两样？
“有什么不同吗？”
“此一时非彼一时。”
这两句话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到许为听她说完那句话的神情，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神情，表明她说的话他半个字也不信，但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好像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背着一个假包去参加party，不巧遇到了一个懂行的女人或者男人，那个人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用那种神情看着她，她精神就会被击垮，会立刻变得躁动不安，甚至羞愤相加、无地自容。
他们两个人总有一个在说假话，自我怀疑的就是那个说假话的人。
她放下东西去洗澡，不管她现在有多么不愿意碰水，她都想洗个澡。
在面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卸妆的时候，她看到了她新做的发型，还有那张苍白的脸，这个发型很显脸小，但现在却让她看起来很可怜，她又想起了许为的神情，她忽然觉得那神情里似乎还有怜悯，她开始努力回想今天去见许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憔悴？可怜？让人一看就知道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像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脏兮兮的小猫小狗，别人一看就知道它是被抛弃了，就算以后被人捡回家去洗干净了，它的眼里还是藏着抹不去的畏怯，控诉着这个世界对它的伤害，担心着再一次被人抛弃。听说在收容所里这样的小猫小狗都脾气不好，不愿意再亲近人，最后只能被安乐死。
她把自己沉进浴缸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些，许为的神情也挥之不去，她又想起了她的妈妈，哦，或者说母亲，她不愿意过分地怀念她的时候，妈妈在她心里就是母亲，就像顾韦风是父亲，不是爸爸妈妈，是父亲母亲，这样的称呼能把她和他们隔开来，那么她也就不会过分地感到伤心。
已经伤心过了，不能继续伤心下去，因为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最后，她看见了江城的脸，江城的脸浮现在她眼前，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张脸，在她儿时被海浪卷走的时候他曾经出现过，在她被困在火场的时候他也出现过，有时候她觉得那不是真的，但的确是真的，而他受了伤，她却完全不知情，只是为他的失约感到难过。
那么，她真的是喜欢江城吗？喜欢一个人却不把他记挂在心上，喜怒哀乐总是不能够与他相关联，似乎是个游离在她的世界外的人，他们并不比一般人来得更亲密无间，她在水里睁开眼睛，江城消失了，只能看见浮在水面上的泡沫。
“有什么不同吗？”
“此一时非彼一时。”
她浮出水面，捂着脸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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