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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际上的江嘉渺并不是这样的。
她对大多数未知的事情都抱着无动于衷的心态，不触碰不接纳，也不被影响，对于已知已有的东西无比珍惜，直到楼野的出现，在梦里，他单方面在江嘉渺波澜不惊的一生中贯穿着，且放肆的霸占着她的心，他自己浑然不觉，好像遗世独立，全然和外界划开界限，丝毫不受动摇的模样。
方西凝看她在走神，戳了戳她的腰。江嘉渺浑身都是痒痒肉，她是知道的，看着江嘉渺猛然回过神小小的后退一下，方西凝笑嘻嘻道：“怎么了，想什么呢，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江嘉渺讷讷的点点头。
倒也不是紧张，就是有种做梦的感觉，不真实，太不真实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弹琴。
“其实我也有点紧张，但是刚刚楼野那群人一闹腾，我现在脑子里全是八卦，江小渺，我悄悄跟你说，我听别人说，楼野家特有背景。”
他能有什么背景呢。
江嘉渺腹诽。
梦里都去当网管了。
“但是怎么个有背景我也不敢乱说，反正你看他身边围着的那群人，就不好惹。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江嘉渺笑了。
凶神恶煞到也谈不上，她只记得最后只有一个叫许珩的男生一直在楼野身边，就连楼野当网管这事儿，还是许珩给介绍的。说起来，那个叫许珩的男生，她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
“江小渺？江小渺？怎么还走神呢。跟你聊八卦你都走神。”方西凝嘟囔道。
轮到二人上台时，江嘉渺深吸一口气。
舞台上的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讲到：“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下一组节目，来自即将告别我们美丽尧海的高三学姐！412班江嘉渺，方西凝！”
江嘉渺呼出那口气。
舞台上的灯光似乎给她镶嵌了一层白色光晕，她站在那里，像是二月初春雪山温柔消融的薄雪，柔润无声，楼野看着她捂着胸口鞠躬，他就站在大门口，直直的看向她。
和梦里逐渐重叠起来的身影。
一样的娇小，一样的沉默。
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她站上了舞台，要成为真正的蝴蝶。
楼野看着她坐在长凳上，她的头发比梦里要短得多，露出莹白的脖颈，侧脸乖巧恬然，她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手指在琴键上翩翩起舞，认真而又享受的样子。
楼野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她永远都是寡言少语的跟在他的身后，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她一直是照顾着他的，包容他，原谅他，就像一颗不会说话的花，永远在那里为他盛开，即使花瓣堆雪，只要他看向她，她就永远是那样温柔而安静。
江嘉渺上台后，台下那乌压压的人头在她眼里已经化为一片迷蒙。
梦里的时候，她偷偷的去看楼野参加高校联盟球赛，那时候的她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走去，她问了他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她说，你是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依旧能打好球的呢？
梦里的楼野也愣了一下，他旋即笑道：“同学，你这个问题有点深度，去享受就好了，反正来玩儿一场嘛。”
她闭着眼享受着指尖与琴键的每一次触碰。
许珩很纳闷，他不知道楼野到底怎么了。
刚从礼堂里出来紧接着又跑回来，这四下里也没个座位，就站在这入场的大门口，好在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台上那两个女生身上，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他俩。
许珩小声道：“楼哥，要看，我们就找个地方坐下看呗。这站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啊，有人看着呢。”
楼野没说话。
他回来只为了看她。
她曾经被校园霸凌过，霸凌她的是一群小混混，一群在人间边缘游走的社会废物，他们于恶行为谈资洋洋得意，于欺凌为能力沾沾自喜，又整日怯懦于被法律制裁，活的盲目恶心而自我满意，如此以往乐此不疲。她曾经有一次无意中提到过，他算是她的救命英雄。
想到这里的楼野霎时想起高二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堆满垃圾杂物的小巷子里揍过一群混蛋，那是一群惯犯。
他心里仍有余悸，如果当时没有路过那条小巷，或许这之后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曲过后，江嘉渺放松下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她有点木讷的站起身，转过头却一眼看到入场门口的楼野，少年长身玉立的时候仿佛小白杨一样生机勃勃，但是那种似有似无的温柔笑容又淡化了那点晴朗的色彩，使他像一轮流辉倾光的月亮。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江嘉渺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温柔来。
她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感来，直到和方西凝鞠躬谢幕后，那种紧张和羞怯都紧紧的跟着她。
他是什么眼神儿啊，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嘉渺回到后台换好衣服后跟着方西凝回到观众席上，她们的节目后紧跟着的时陈水瑶的群舞。
那个少女，眉眼明艳动人，生出葳蕤春夏的活泼气息，像樱花一样漂亮得让人想要去爱怜宠溺的女孩子，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模样令江嘉渺有点心生羡慕。
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才会惊艳了楼野的少年时光吧。
坐到观众席上的江嘉渺不由得环顾四周，她看向入场大门口，楼野的身影消失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
应该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吧。
演出持续四个小时，江嘉渺就被方西凝拉着乖乖的坐了四个小时，到了天色渐晚演出结束，二人才手挽手离开。夜里的风多少有点冷，江嘉渺裹紧了自己的小外套，她今天穿了一个奶黄色的卫衣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初中生一样，脸上的舞台妆还没有卸掉，只能等回到教室后再说。
身旁的方西凝抽着凉气碎碎念着后面的节目哪个男生的腰好细，哪个女生的高音好绝。
江嘉渺大多都很温和的应和着。
她比方西凝矮，此刻缩着脖子，手挽着方西凝的手臂低着头走。
却不曾想方西凝一个猛然刹车，她不由得踉跄两步，被一双手扶住。
伴随着方西凝一声抽气，江嘉渺看着那双手，顺着手往上看去。
是楼野。
她好像脑子里陡然炸开了一朵烟花。
楼野看着她猛地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后退几步不由得笑了。
“同学，走路记得看路。”
方西凝被她带着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她也很吃惊，这个时候怎么会好巧不巧碰上楼野。
楼野身后的许珩也很吃惊，他不知道楼野要搞什么，看着楼野在从礼堂往教学楼的大道边上走来走去徘徊了一下午，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好像是吃饱了要消化，他不明所以反正也没事可干，索性跟着楼野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溜达。
幸亏今天学校大部分人都去礼堂看演出了，不然路边上这俩一副掉了宝贝要跟这条路磕上了的劲头，能笑掉大牙。
江嘉渺不敢直视他，她点了点头，然后很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拉着方西凝就跑。
楼野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心情十分愉悦。
他勾了勾嘴角：“行了，走，今天请你吃饭。”
许珩更摸不着头脑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要请他吃饭了。
江嘉渺拉着方西凝小跑了一段路后停下来喘气，她的心里好像开了一朵小小的欢喜的花，这朵花甜丝丝的，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她的心脏。
方西凝嘟囔着为什么会遇见楼野，她对这些人一向敬而远之，因此评价都不算很好。
江嘉渺没有应和她的话。
她只是有点想笑。
他的发丝有点凌乱，应该是夜跑风吹的吧，路灯下，少年的清俊添了几分柔和，他的眼睛好像里面藏了一地的碎星，他今天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就连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晚上回到家后，楼野坐在客厅沙发地毯上，他甚至都没有换拖鞋，没有开灯。他就静静的坐在一地月色里，她白净的小脸上是浓墨重彩的舞台妆，那些亮晶晶的亮片点缀在她的双眼眼角上，看上去像不慎跌落凡间的精灵，尤其是她抬眼时眼里的慌乱。
楼野从来没有接触过少女时期的她，记忆里的小蝴蝶，永远都是平和的，一丝不变的。
见识过少女时代的她，就连她眼里的慌乱，在他眼里都是可爱的粉色泡泡。
楼野坐在这样的月色里，头一次感慨月色的美好。
每一个夜晚，在这样的如水夜色里，他总难以抑制的想到她胸前绽放出的血花，她躺在他怀里笑得干净温和明媚如春，像融淡了的雪，温柔的眼漾着柔波，目光逐渐呆滞的直勾勾的看着天带着迷惘，清冽柔和的嗓音轻声喃着他的名字。
而如今，他在这样的夜晚里，有了着落。
江嘉渺坐在床上，她也在这样的月色里，没有灯光，没有外面的声音，她好像逃亡的跋涉者，粗重的喘息着。那些夜里的一场场如出一辙的噩梦，她想过逃离，想过挣扎。可结果是徒劳。她总是在晚上被惊醒，梦醒她感到浓重的疲惫和四肢无力。
而在今天的月色里。
似乎一切梦境，都该有所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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