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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南翻了个身，目光准确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光：“什么都可以，你说我就听。”
她翕眼想了下，都是些零碎的片数。
“那三年挺难熬的，我住的那一片儿，相当于唐人街，周围很多亚裔，但是中国人却不多，我和小玉两个人，住在我爸买在国外的公寓……”
他静静呼吸着。
“我开始成天窝在屋子里，后来在附近一所学校里，报读了英文课程，我每天很早就得起来了，搭早班的地铁去，然后晚上才能回来……我报读了英文，后来又念了商业科，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但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学什么……”
他苦笑了下：“那你英文过几级了？说来听听？”
她瞪眼：“别小看我，我好歹在英国住了三年，语言讲究的是环境，你怎么就觉得我学不了？”
“好好好，你还是很聪明的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她含了口薄唇：“不过有一次，真的把我吓坏了，我有一次来例假，肚子痛得连路都不会走，半夜里小玉打车送我去的医院，十几层的楼，小玉一个人硬生生把我扛下来的，小玉说等到了医院急诊室，我已经半昏迷了，那女医生问什么，我都直摆手，然后只会说中文，她们都崩溃了……”
他的黑眸黯了下去。
“还有一次啊，学校里要演话剧，每个学生都得参加，还得穿上他们特制的宫廷礼服，那些裙子你也知道，又长又大，裙摆还飘着，我一个女汉子，让我去演一个三四十年代的旧时名媛，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那你怎么办？”
“学呗！”她拖长了尾音：“那段时间我白天上课，晚上回到了公寓，还得翻各种资料，学那些英国古代的礼仪和宫廷用语，都快把我逼疯了，晚上作梦还穿越来着……”
他嚅了嚅唇：“那段时间，你一定熬得很辛苦。”
她没有回答，其实只是不怎么想去回忆，那是一段身在异国他乡，又无依无靠的日子，只有小玉在她身边，可是事实上，心里的沟沟坎坎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帮助自己，她没有那么高大的格局，想着要逆风翻盘，只不过想着，在品尝着这段时间苦涩的同时，能够强大自己也是好的，可是所谓的凤凰涅??，永远都只能存在于神话当中。
现实的生活，永远是直白而惨烈的。
那种苦，并不亚于和顾城南的那段婚姻所带来的痛。
“对不起，心橙！”
“你说过无数遍了……”
“说再多也是补偿不了的，是我对不起你。”
她无言地敛下长睫，也遮住了眼底的悲凉。
他顿了一顿，又加重了语气：“是我对不起你！”
“……别说了。”
良久的沉默，幽暗中，他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其实这三年，我一直很想你，真的!”
她没有回应他。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开始做梦，连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插上了翅膀在天上飞，底下是一片碧蓝的无垠，白色的泡沫轻轻翻卷着，此起彼伏，微风拂面，很舒服……
须臾间，白色的浪花开始浮动，变幻出各种各样扭曲的形状，肆意向她袭来，那原本平静的海面也变得幽深，无端端生出了许多深不见底的漩涡，再远处，幽深难辨，一片不甚明晰的暗灰……
手机开始疯狂地响了起来，她浑身冷汗，惊叫着醒来。
是顾子骏打来的！
莫雪出事了，有人从一处废弃的工地里找到她。
她和顾城南交待了几句，就只身跑了出去，经过大门的时候，刚好和正从外面回来的朱慧如擦了个肩。
朱慧如叫唤了几声都不见她回来，不由得细眉一蹙。
“城南，她干什么去了？跑得那样慌慌张张？”
“莫雪不知出了什么事，现在人还在医院里，她得过去。”
顾城南从楼上下来，倒了一杯水就往嘴里头灌。
“你可别！”朱慧如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杯子：“你可真是的，这么大冷天不知道心疼自己啊，这么凉的水也喝，怎么她一走你就没了魂儿了？她也真是的，明明说好了帮我盯着你的，什么朋友那么重要，一下就往出跑了。”
他拧眉：“您别这么说，莫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管，要不是我身子不方便，我也想陪着她一块儿去呢……”
“省省吧，刚从医院里出来，又想回去怎么着？你说这话也不嫌晦气。”
顾城南有些无语地转过头，一旁的朱慧如还在那儿发着牢骚：“我还让人买了那么多的菜，真是白瞎了，现在怎么办？全扔了，全扔了……”
刚刚她接起电话的时候，他也醒着，眼角余光一瞅过去，似乎看到了大哥两个字，想来也没错，她和顾子骏，还有莫雪，那可是铁打的三剑客，莫雪前不久又没了弟弟，在本市除了一个长年卧床的男友，也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她如今出了事，顾子骏肯定头一个知道。
为了这个，他的心又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江心到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子骏已经等在那儿了。
一瞧见他的脸色，她就吓得噤了声。
深刻的眉目间尽是浓重不散的戾气，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降了几度，让人不敢靠近，他长指间夹着一根烟，火光明灭间，连火光烫到了皮肤上也不曾察觉。
她赶忙上前：“大哥！”
他转身，额前的碎发垂落着，在他的下眼睑处带过一片阴影。
眼眸深处风起云涌，带着一股毁灭的气势，这样的顾城南，她之前只见过一次，就是在他的生母唐琳出事那次。
她心口狠狠一紧：“莫雪怎么样了？”
“还在里头抢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干的？”
顾子骏用力咬了一下手指，齿缝处，鲜血迸出，配着他阴冷的面容，淡色的唇，画面越发的诡异了。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雨声越是越发密集，这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恨不能把一个季度的眼泪都给流光了似的，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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