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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伤心到极致是不会有任何心理变化的，只会一遍遍的询问早已明了的真相。
“朱总……”
“马上安排最快的飞机回z国，马上，马上……”合欢呼的从地上站起来，她不信，不信她会这么狠心扔她一个人在世上，她不信，她一定要亲自回去，问问她是不是在跟她玩儿捉迷藏？
孟孟了解朱总现在的感觉，所以二话没说调了前任总裁的私人飞机候机。
一个小时后，合欢坐在私人飞机上，双手紧紧的攥住，表情木然的可怕。
陈默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没有眼神空洞，脸色木然的合欢，心疼的握紧她的手，“我在。”
合欢木然的看看他没说话，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她现在只想回家，问问妈妈捉迷藏好不好玩儿？她像小时候一样找到她，是不是特别厉害？
飞机停在南城，外面已经是零下的气温，合欢恍若未觉，疾步往候在外面的车跑去。
陈默手上搭着棉大衣，追上她的脚步，把衣服披在她身上，拦腰把她抱在怀里，“我跑的比较快。”
让司机下车自己开车，一路上陈默都紧紧握着合欢的手，他也不敢相信出国前还在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身体，还要多关照关照合欢的老人就这么没了。
他跟合欢结婚这些年，张桂兰对他从没有一句多余的责备，甚至二人闹矛盾的时候，她也从不会问是谁的错，揪着合欢就是一顿臭骂。
车子停在镇医院门口，二姨站在门口不停的跺脚呵气，看到合欢从车上下来，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下来。
“合欢，你妈她……”二姨哽咽一声背过身去，“你快去见见你妈最后一面吧。”
“呵呵，二姨，您也陪着我妈胡闹。”合欢还是不相信的笑道，“我妈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跟我瞎闹，都多大年纪了还玩儿捉迷藏这么幼稚的游戏，二姨，您跟我说我妈藏哪儿了？我去把她找出来。”
二姨满脸泪痕不停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合欢脚下踉跄了一下被陈默扶住，她猛的甩开陈默的手阔步往里走，大声叫起来，“妈，你要在不出来我真生气了，我生气以后就不回来看你了，妈，妈。”
陈默跟在她身后什么话也没说，陪着她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找，陪着她一个人一个人的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比她矮一点，两鬓斑白，笑起来眼睛弯弯上了些年岁的女人，今天可能穿的是件灰色的羽绒大衣，到膝盖，脚下还可能蹬没脚踝的雪地靴。
被问到的人都摇头表示没看到，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接住她的手，指指最里面那间病房。
“阿姨送进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现在过去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合欢一把推开女医生，疾步往里走去，边走边说，“什么最后一面，会不会说话？我妈还好好的活着，说什么最后一面？”
砰的推开最后一间病房的门，雪白的窗帘被风撩起来拂过雪白的床单被罩，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头发散乱，半边脸颊红肿，嘴角渗出的血迹已经暗黑。
耳朵里还塞着听诊器的医生直起身子冲她摇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合欢抓在门框上的手收紧，抿抿没什么血色的樱唇，忽的展颜一笑，“妈，我找到你了哦，这次你又输了，我是不是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妈，你快起来，我们回家了，这里好冷，味道好难闻，我们回家好不好？”
合欢走近几步又顿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我妈喜欢安静，你们都别说话。”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屈膝半跪在地上，握住张桂兰的手，“妈，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儿捉迷藏，也亏得我耐心好不嫌弃你，现在我找到你了，我们回家吧。”
床上的人还是安静的躺着，合欢撅起嘴不高兴的道，“妈你?e耍小孩子脾气了，这里躺着哪儿有家里躺着舒服，起来我们回家，你想怎么躺怎么躺，想在哪儿躺在哪儿躺。”
陈默走进来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跟着合欢一起半跪在地上，安静的等她说完。
像是怕她不相信，合欢转过头来让陈默帮着说说话，“陈默你说，是不是在家里更舒服？”见他点头，双手握着她的手往脸上贴，“妈，陈默也点头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贴在脸上的手温度在一点点流失，就像合欢的希望在一寸寸破碎。
安静的落针可闻的病房里，合欢轻轻咳嗽一声，哑声问陈默，“我妈，是不是回不来了？”
陈默拥住她，温暖的掌心轻轻摩擦她肩膀，哽咽了一下，声音低沉的回答，“是。”
“咳，咳咳……”合欢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咙涌起阵阵腥甜，“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妈了？”
“合欢，合欢！”
再次睁开眼时，耳边是喧闹的敲锣打鼓的声音。
“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默俯身贴了下她的额头，“应该是下飞机的时候温差太大，再加上医院太过阴冷，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
合欢侧头躲开他，“我妈呢？”
陈默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合欢，让妈入土为安吧。”
合欢猛的转头看向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不出是悲还是伤，“你别叫她妈，我们没关系。”
挣扎着坐起身，声音却很平静，“让外面的人都走，我妈不需要这些。”
“合欢，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陈默亲手替她把鞋子穿好，又拿过外套给她披上。
合欢安静的让他折腾，“我说过了，我妈不需要这些。”
她的表情太过平静，言语也没什么波澜，陈默静静的凝视她半晌，抱了抱她又放开，“好。”
合欢又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外面的声音停了下又响起来，停下又响起来。
二姨走进来挨着她坐下，拍拍她的手眼泪就开始掉下来，背过身去抹干净眼泪回身来握住她的手，“合欢，我们不能让你妈走的这么不体面。”
合欢低头看了眼握住自己的手，“二姨，我妈不需要这些。”说着拂开二姨的手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扶住床头站稳，“我妈喜欢安静，就让她安静的走。”
可是怎么安静的了？
她散乱的头发，红肿的脸颊，怎么可能安静的走？
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金蜀黍、新暧、方知音、方知心、权衡，看到她全都面露担忧。
合欢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面色清冷的从众人间穿过，步进灵堂，环顾一圈，走到白绫底下，仰头，“我妈不喜欢这些。”
眨眼的时间，整个灵堂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和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陈默始终站在她身后，看她扯不动就帮把手，最后帮着把东西都给清理出去，对其他人的帮忙，始终是摇头拒绝。
“咳咳。”合欢咳嗽两声，推开陈默扶上来的手靠坐在棺材旁边，再次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咳咳，妈，我今年28岁了，都已经看淡生死了，所以你走吧，我不会哭的，咳咳……”
陈默拿过一旁的垫子，“地上凉，把这个垫上。”
合欢无波无澜的眼睛看他一眼，“陈默，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陈默揽着她纤腰的手一顿，“我混蛋，我败类，但是我们没有离婚，我是你老公，你还是我老婆。”
“是吗？”合欢动作缓慢的就着他的手站起身，等他放好垫子后整个人窝上去，仰头面无表情的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救我妈？”
“合欢……”她的脸落在他眼里有些模糊，跟记忆里那张自信张扬的脸，怎么也重合不在一起。
“嘘。”合欢摇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听，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陪我妈待会。”
陈默摸摸她柔软的短发，“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金蜀黍看到陈默出来，伸长脖子往门里看，看到合欢坐在地上就要往里走。
“她想一个人静静，别进去打扰她。”
金蜀黍摇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长时间坐在地上，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天气，你要真为她好，就把她带出来。”
更何况，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对孩子，对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新暧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深吸口气对着里面的合欢吼道，“朱合欢，干妈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你这样只能让活着的人为你担心，干妈看到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瞑目！”
“瞑目？”合欢低低的重复一声，摸摸自己右边脸颊，“妈妈死前遭遇的事，瞑目？呵，没人陪她，哪儿能瞑目？”
安琳把陈簇新哄睡着后抱着电脑回房间，窝在床上浏览最新的消息。
z国财经新闻头版头条：疑似至爱前任执行总裁母亲去世，南城上流人士都已前往吊唁。
新闻上有几张照片，但是很模糊，只能依稀辨认是在机场拍的。
追随了陈默快十年时间的安琳一眼就看出照片里有一个人是他，另一个可想而知，是朱合欢。
“阴魂不散。”安琳银牙都快咬碎了，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陈簇新站在门口，揉着眼睛，小嘴撅起，“妈妈我睡不着。”
安琳招招手让他过去，把他抱到床上拍拍他的小脸，“既然睡不着，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陈簇新摇摇头，“不要，妈妈讲的故事没有阿姨讲的好听。”他翻起电脑，上面试安琳浏览完没来得及退掉的新闻。
“这是什么？”陈簇新盯着屏幕，逐字逐句看过去，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揪着安琳的衣服，“妈妈，我们回去，回去，我要去找阿姨，我要去找欢欢。”
安琳烦躁的捏紧双手又放开，扯起唇角笑笑，摸摸他脑袋，“好，我们一早就回去。”
“不要，我们现在就回去。”陈簇新一抹眼泪，翻身下床往外跑，“妈妈，我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去，欢欢现在一定特别需要我。”
合欢谁都不需要，她只想安静的陪妈妈坐一会，像以前一样，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坐在窗边眯着眼睛穿针，阳光暖暖的照进来，岁月安静美好。
“朱总的母亲去世，我们这些曾经接受过朱总关照的人，怎么都要赶来祭奠祭奠。”
陈默带来的黑衣人拦住阮重付，“不好意思，现在不接待外人。”
阮重付顿住脚，扬扬手里提着的东西，“我就是来还朱总一个曾经关照的人情。”
陈默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侧头看他，唇角下意识的勾起，“你算什么东西就敢往这里凑？”
二姨从偏房里出来，看到阮重付震惊的停在门边，指着他，“你，你…….”
“哦？原来是朱家二妹子，好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阮重付笑眯眯的跟二姨打招呼。
二姨操起手边的扫帚，扑上去要打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今天当着桂兰的面我打死你我！”
灵堂的门豁的从里面打开，合欢双手撑在门边，“二姨，让他进来。”
阮重付推开拦住自己的黑衣人的手，“还是朱总会事。”
合欢没说话，让开身子放他进去，淡淡的看了一眼陈默，“这里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陈默沉默不语，挥手让人把大门关上，眼底浮上一层淡淡的厉色，“我插不插手，与你何干？”
他还是老样子，要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动摇不了，霸气的让人都想尖叫，“男神看看我，我是你的小粉丝。”
合欢摇摇头走进灵堂，反手把门关上，看着阮重付上香微微弯起的背影冰冷一笑，“阮重付，我们现在来谈谈我妈的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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