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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
雕花木榻上，非语紧闭着眼睡得沉沉。
灵珠在他体内并无任何异样，唯一的变化似乎是他的面容更为细腻，周身也都萦绕着淡淡的光芒。
齐泫侧身坐在一旁，细细端详非语的面容，心中懊悔不已。
这么多年，终究是他欠非语太多。
炉上的香燃去小半，齐泫还是一直这样坐着，任由心中起承转合。
直到非语缓缓睁开眼来，他有些疑惑，却无法开口，虽不愿碰触，到底也伸手揪着齐泫衣袖的一角轻轻扯了扯。
齐泫被惊动，低头看去，非语睁着疑惑的双目正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无需担忧。”齐泫想了想继续道，“那两人是我母族之人，有些事需要你同我一道回母族去瞧瞧。”
非语执拗的又拉了拉齐泫的衣服，眼里更是坚定。齐泫哪能不知他的性子，不过起先自己本不欲将一切说与他听的。
他怕非语知道自己身上有灵珠之时会浮现那些他无力承受的恨意。
但这一切本也瞒不住，齐泫替非语端了杯温水，悉心喂给他喝下，随即缓缓道出一切缘由。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起，我不知这些。”齐泫知道他的歉意显得十分苍白，可他除了道歉，又能做什么？所有的一切，早已无力挽回。
非语听了所有，面上并未显露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怔怔地抬起有些纤弱的手慢慢附在自己的小腹上。
眼中有些许的湿意。
他嘴唇微微抖动，齐泫猜想非语是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这一刻，齐泫的自责达到顶峰，他逃似的站起身，转过头，想要离开。
非语知他要走，突然下意识的慌乱，翻转身子的幅度太大，以至于掉落于地。
浅浅一声，齐泫却是立马回过头，“阿南。”
他急忙走近弯腰抱起非语，“怎的摔着了？有没有哪里疼？”
非语轻轻晃了晃头，他示意齐泫给他寻笔墨。
齐泫将非语安置妥当，这才去到外间拿了笔墨，转念一想又连同小几一起搬进了里屋。
将一切放置在非语面前，竞天蒙却突然举着铲子浮现在屋内。
“灵主，公子怎么了？”他慌张得不行，这可是他们竞天氏唯一的后代啊。
“你来正好，替他瞧瞧。刚刚摔下榻了。”齐泫抓着竞天蒙的手腕另一手夺下他手中做饭的铲子。
“啊？好好好，我来看看。”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绷紧了心弦。
竞天蒙食指处凝出一束微弱的白光，顺着非语的脉搏钻入，一寸寸挪动，直到没入体内。
不过片刻，竞天蒙松下一口气，“无碍。灵珠无碍。”
齐泫闻言一脚踢向竞天蒙的屁股，“本王让你看灵珠了吗？看看他，他若有事，你们都得陪葬。”
“是是是，灵主您息怒。”竞天蒙嚎都不敢嚎一声，赶紧又聚起灵力探了一番非语的身体。
竞天蒙这次探了很久，越探眉头皱得越紧。收手后他直直就跪在了地方，“回禀灵主，公子身体越来越弱了，明日是必须回秘境才行。”
这一回竞天蒙做好了挨踢的准备，齐泫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冲他挥了挥手，“你去做饭吧，口味清淡些，不要鱼。”
“是。”又是一瞬，竞天蒙消失在了屋内。
整个过程中非语没有半点反应，直到竞天蒙走后，他动身提笔开始书写。
“我有些察觉的。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如今倒有些欢喜，荣王，不必救我也可。你答应我，好好将他抚养长大。”一笔一划，最后一地墨滴在了纸上，浅浅晕染开来。
非语眼眸里这一瞬，充满释然。
齐泫心里一紧，一股细微的疼痛慢慢放大，“我不想要他，我只要你。阿南，你还要恨我的，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好累，我好怕的。这么多年，一闭上眼就是那一天一夜，黑暗、嘶鸣、侮辱与疼痛……”
这些年以来，这是第一次，非语在人前显示自己的软弱。
初去药人谷那一年，他每日都会在黑夜里咬着被子无声的哭。
再无法言语，他可以自己治的，只是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开口。
齐泫这一次终究忍不住了，他强硬地伸手将非语揽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齐泫没有其他的话，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一遍遍在非语的耳畔低吟这一句道歉。
两人相拥，非语没有反抗，他很渴望能在自己害怕的时候有人能救赎他。
就像那一天里他多想要齐泫来救他出那地狱一样。有些惋惜，他终究没有等到。
非语无声地流着泪，最后累急，在齐泫的怀中慢慢睡去。
齐泫抬首，一滴泪自眼角滑落，非语不曾瞧见，也没人瞧见。
这滴泪泛着微微的蓝光，顺着衣领，埋入脖颈，消失无踪。
这一刻他突然想要放手，或许只有身死非语才会解脱，那他陪着他一起就此而去，是不是，他们都不会再痛苦了。
“阿南，我自私，你再陪陪我好不好。我怕我下一世寻不见你……”
他躺在非语身旁，时隔多年，这一次他们又同床共枕了。齐泫感受着属于非语的气息，渐渐沉入梦乡。
再次睁眼，他们早已不在那处竹屋。
举目四望，周遭所有的器具皆与凡世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便是那些细弱的光辉。每样物件似乎都被赋予仙气，萦绕着些许亮光。
齐泫迷糊了一阵陡然回过神，阿南呢？
他急忙起身，半披着外袍便奔出门去，“有人吗？”
抬手推开门，竞天默正候在房门处，“灵主，您醒啦？”
“阿南呢？”齐泫抬手一掌击向竞天默，竞天默也不敢躲，生生受着。
“回……回灵主，公子在主脉殿中，昨日回秘境之后，主脉便先替公子查探了身子。”
虽说齐泫没有灵力，但到底也是尽了全力的一掌，竞天默又不敢挡，这疼痛感依旧是异常强烈。
“带本王去！”齐泫半点也不愿同竞天默废话，随手将自己披出门的外袍套上便抬步走了。
竞天默自然不敢反驳，灰溜溜地上前替他家暴怒的灵主领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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