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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很乱，凡是从小在这里生活的本地人，都被家长耳提面命道，不能跑到里面去玩。
“许之羿去那干什么？”杳杳心里更加疑惑了，她放慢步调，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企图不被发现。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少年明显心不在焉，对周遭的一切毫无知觉。
她跟着许之羿钻进巷子里，入眼是各种刺眼颜色的灯牌，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许多画着浓妆的小姐站在街边，她们衣着夸张，或站或坐在门口，向上上下下穿行的行人抛媚眼，或主动搭讪。一旦谈妥价格，双方进屋，门又会再次关上。
许之羿对身边的一切漠不关心，不过显然，有人认出他来。
“这不是程姐的儿子吗？”一个中年妇女眼尖，掐着尖利的嗓子夸张叫道，“哟哟哟，平时只看见照片，没想到真人这么帅呢？”
旁边稍微年轻的女人故意阴阳怪气道：“那肯定啊，要不然为什么程姐还藏着掖着，像个宝贝。”
女人作势扑过去，想抓住他的手臂，却被许之羿一躲，冷冰冰的眼神扫过。
“离我远点！”
“哼，装什么清高？”女人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悻悻收手，“你小时候喝的奶可不止一个人吃过。”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连带着路人也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尽是鄙夷。
少年面色铁青，冷着脸掐上女人的脖子，手指如铁钳一般狠硬，他绷着一口气，脖子上青筋暴起。
“我妈怎么样，和你无关。”
女人被他掐着，面色憋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声音像破旧的老风箱呼啦啦喘粗气。
“我…我不说了…”她颤抖着手，嘴唇苍白。
这里的人都是欺软怕硬，一见到许之羿发狠，也没人上前阻止，反而扭过头眼不见为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他这才收回手，恶狠狠地瞥了女人一眼，继续向巷子的深处走去。
杳杳缩在墙边，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如果不是为了温饱谁又愿意抛弃尊严，在泥潭里跪着谋生？
杳杳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他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气质清冷如竹，他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那么努力地向上爬，就是为了挣脱满身的污秽。
她想起班上那群男生，平日里最喜欢攀比自己最近买了什么球鞋，用的什么牌子的书包。
杳杳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浊气和郁闷吐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当真如天堑啊。
“诶诶诶，你这个小姑娘跑到这里面干什么？”被掐得半死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女孩，挥手赶她。
“出去，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杳杳像滑溜溜的泥鳅，闪身躲过她的手臂，飞快地朝巷子里钻去。
“阿姨，我很快就出来，十分钟内没出来您再来找我！”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手机，将电话号码拨到110的界面，一旦有什么情况就拨通电话报警。
她知道里面很危险，但心下总有不安的预感。
杳杳跑到许之羿走进去的路口，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里面是另一条巷子，没有人，只有一家破破烂烂的理发店，门头挂着不停旋转的三色灯。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孩刚刚过来？”她走到店门口，老板是一个纹着花臂的肌肉男，面色颇为不善。
“大概和我一样大。”
老板挑了挑眉，面露戒备：“你找他干什么？”
“他在哪？”杳杳急忙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红色毛爷爷，塞到肌肉男手上，“就一张了，别动歪念头，我已经报警了。”
肌肉男笑了笑，只是摇摇头：“两个小屁孩……”单纯得要命，连撒谎也不会。
“求你了，告诉我他去哪了！”杳杳攥住理发店的门，声音放软道。
肌肉男叹了口气，难得心软，他把理发店的隔间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楼梯，示意杳杳下去。
“那小子，害，反正我是劝不动。”
不关他的事，是那人自愿的。
杳杳沿着楼梯往下走，身后理发店的老板似乎不放心，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许之羿！”她看清眼前的一幕时，瞳孔一缩，声音尖锐道，“你要干什么？！”
潮湿的地下室里，排着一排长长的队，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个个安静地等待着，轮到自己时就坐在椅子上，任凭针管扎进皮肤里，红色的鲜血流出，换取皱巴巴的钞票。
除此之外，房间的另一角被白色的帘子隔住，有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人从里面钻出来，满手鲜血。
许之羿站在队伍的最后端，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杳杳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攥住他的手臂，梗着脖子道：“你和我出去！”
排队的人被两个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他们。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杳杳咬着牙将人拉出去，甩开他的手。
“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许之羿歪头定定看她，随即冷笑了下，声音疏离：“你懂什么？”
磕破了头，求哑了嗓子，脸面和尊严最不值钱，甚至换不了一顿饭吃。
“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破坏自己的身体健康？”
“因为它最快。”
许之羿真的没有办法了，他的妈妈在医院里急着用钱换命，他承认他慌了，这种最蠢笨的方式换成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是，他不想再看到程松芝变成之前的模样，即使这只是个虚拟世界…
反正这个世界会结束的，他这么安慰自己，我最后怎么样没有关系。
“我们去找老师，找学校。”杳杳握住他的手臂，急切地想带他离开，“或者，我去给你筹钱。”
“杳杳！”许之羿听到这句话，身体僵了僵，他看着她的眼睛，黑眸深处涌动着骇人的冰霜。
“求求你了，不要同情我…”他的声音哽咽难言，藏着无尽的痛苦。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怜悯，独独受不了眼前这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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