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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算了，可能西城最近压力大，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他也不是故意的。”
听到何兰花这话，众人心头窜上来几个大字：昏头了吧？！
她娘马红卫更是气得伸出手指，怼着她的额头破口大骂：
“那你就这样算了？！没用的东西，不说管住男人，还被男人赶出门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兰花被戳得脑门发红，也不敢反抗，怯怯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她娘素来泼辣，家里人没谁不怕她的，何兰花自然也畏惧她。
骂完，马红卫心头畅快许多，这才顺嘴问了句：
“对了，你俩这次到底因为啥吵起来的？”
听到这话，众人嗑瓜子的也不磕了，几位嫂子也悄悄支棱起耳朵。
何兰花张嘴讷讷半晌，才声若蚊蝇地说：
“他……他今天知道……我把家里的钱……都拿来和哥他们做生意了。”
断断续续说完，何兰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何家人表情骤然变化。
何二嫂掏掏耳朵，神情疑惑地问：
“小姑子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何二哥接过他媳妇儿的话茬，脸上同样一片惊愕。
“何兰花，你怕不是一孕傻三年吧，我们啥时候和你拿钱做生意了？”
“对啊，小姑子你可不能冤枉人，你自己和妹夫吵架憋屈，可不能诬赖我们啊！”何大嫂满脸委屈，像是当真被冤枉了一样。
至于其他人，虽然没说些什么，但那表情显然沆瀣一气。
马红卫和何大志抓了把南瓜子，咔嘣咔嘣地磕着，仿佛刚才关心女儿的不是他们一般。
瞧见何兰花眼眶里打转的泪花，马红卫一把将南瓜子丢回盘子里，不耐烦道：
“哭哭哭，又哭！大过年的真是扫兴！”
何兰花被她娘一数落，泪水彻底包不住，颤抖着嘴唇，扯着马红卫的衣袖委屈地说：
“娘！当初拿钱，是你看着我拿给哥嫂他们的！”
马红卫抬起那手一扬，仿佛何兰花是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开，眼也不眨地指责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和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你不孝敬家里就算了，你可倒好，三天两头回家拿钱，之前我碰上的那次，你不是来还钱的吗？”
何兰花听到这话，整个表情彻底僵住，满脸的眼泪鼻涕，看起来极为滑稽。
“娘……娘你这是说什么？我我……当时你明明知道啊！”
何兰花边说，边急得用双手无意义地比划起来，焦急地试图让她娘回想起来。
马红卫看到何兰花这样，心里泛起一丝心虚。
不过一想到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若是自己承认了，那自己的几个儿子岂不是得把钱往外掏？！
“我知道什么知道，我看你是被西城气昏头了吧？”马红卫马着脸说到，语气极其不耐烦。
何兰花被打击得说不出话。
马红卫却没顾忌何兰花的情绪，将锅甩给她后，又转变成最开始和气的样子，劝道：
“夫妻哪儿有不吵架的，你呀，闹够脾气就回家去吧，你这样的破脾气，也就女婿能接受你了。你说你又不好看，还不聪明，除了你娘我不嫌弃你外，也就剩那一个傻女婿了。”
何兰花闻言，神色恍惚。
虽然她知道自家娘的嘴一向狠毒，却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也同样的狠毒。
自己好好的婚姻，因为娘家人的缘故，如今岌岌可危。
她娘却在这个关头将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还想把当初她入伙的钱全部昧下。
何兰花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环视一周。
何家人看天看地，就是没有一个人敢与她对视。
何兰花惨笑一声，脖子上青筋鼓起，神色狰狞。
积压多年的一股恶气从心头窜起，何兰花怒吼道：
“好啊！好啊！真是好得很！这就是我一直向着的娘家人！原来他妈除了从我这里套好处时，我是女儿、是妹妹、是家里的一份子，其余时候我都是外人！我何兰花今天他妈的算是看清楚了，我男人说得对，我没脑子，我真他妈是个蠢货！”
骂着骂着，何兰花脸上糊满泪水。
听到她用语难听，马红卫仅剩的那么一点愧疚消失无踪。
想到自己确实理亏，马红卫暂且忍了忍。
当家人都不开口，其余人也没哪个傻得此时插嘴。
全场静寂得只听得到何兰花一个人的声音。
“我算是看清楚你们每一个人丑恶的嘴脸了，呵，都他妈是吸血虫，往日但凡我回娘家带的东西少了，你们一个个的，脸一个比一个臭，是我蠢，我居然还把你们当家人，连我男人都排在你们之后，到头来，我他妈是蠢货，哈哈哈——”
马红卫气得太阳穴跳了跳，原本还想着忍过去，让这个蠢女儿把火气释放出来就行。
谁曾想，何兰花跟疯狗一样，逮着谁骂谁。
马红卫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手一巴掌甩到何兰花脸上。
“啪——”
耳光声过后，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何兰花被打得头偏到一边，嘴还张着，愤怒的表情也停在了上一秒。
不一会儿，何兰花被打的那右半边脸飞速肿了起来，刺目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脑袋被打得发蒙，何兰花缓了缓，终于恢复意识。
右手后知后觉地抬起，捂在脸上。
灼热的温度从巴掌印传递到手心，何兰花讷讷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娘。
她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分明在问为什么。
明明欠钱不还的是哥哥们，如今被打的为什么是自己？
她突然想起，似乎从小到大，无一例外，一直是这样。
虽然她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可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好像才是那个姐姐。
做饭，洗一家人的衣服，哥哥们犯事儿她挨打……
唯一的肉菜，要留给哥哥们吃，因为男孩儿长身体消耗大。
唯一的新衣服，要给哥哥们穿，因为哥哥们大了要说亲，所以她一个女孩儿，只能捡他们不要的来穿。
就连要嫁人了，她娘告诉她的也不是如何和丈夫好好相处，而是如何接济娘家。
何兰花稀里糊涂活了二十余年，哪怕嫁人生子当娘了，她都一直相信她娘说的是对的。
她就该扶持娘家，就该帮衬哥哥，就该从婆家偷东西回来贴补。
但是她这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以来的认识是错误的，她第一次认清楚所谓的家人。
反而她娘口中的坏人婆婆，虽然嘴上说着尖锐的话，可每到饭点，却总是刚巧在她和竹竹过去时才开饭。
就连她嫉恨的小叔子陆南城，寄回家里的东西也从没忽略了自己家的那一份。
更不用提被自己骂废物的丈夫，他赚的钱不够家里用吗？呵，要养娘家这近二十个吸血虫，怎么会够？
何兰花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撑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刚才的那些怨恨、愤怒、不甘全部消失，没有一点表情。
何家人不知为何，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些什么。
这样的何兰花太过陌生。
何兰花慢慢地，慢慢地朝着屋门走去。
最后在开门前，何兰花转过头，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屋里的众人。
马红卫心里有些发慌，这样的女儿她从未见过。
她几度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沉默。
何兰花推开门，提起步子迈了出去。
过了许久，何家人才放开了呼吸，缺氧的肺贪婪地汲取着氧气。
马红卫看着空洞洞的门口，惴惴不安地问：
“兰花她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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