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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皇现在的皇位,是由他从本已经登基的皇兄手里抢来的,而夏凉辰的母妃,也是夏皇从他皇兄手里抢来的。
良妃恨透了夏皇,更恨透了被夏皇强占了身子而生下来的夏凉辰。
良妃恨夏凉辰是夏皇的种,夏皇怀疑夏凉辰不是自己的种,因而便落了个父嫌母弃的结果。
二皇子夏凉舟的生母是良妃的亲姐姐,曾给过夏凉辰短暂的母爱,可惜红颜命薄,早早地便去了,夏凉舟便被皇后养在了手下。
皇后是太子夏凉焱的生母,心地善良,夏凉舟曾提过让皇后把夏凉辰接到自己宫里养着,偏生良妃死活不让,良妃即便是恨透了夏凉辰,也不愿意放他离开,反而是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狠狠折磨。
夏凉辰的过往十分简单,就是在良妃的虐打与夏皇的无视或看不顺眼时的拳打脚踢中度过。
他分明就是夏皇与良妃的亲生儿子,可他的身份却被打上了一层肮脏的标签——谁都知道良妃曾是别人的良妃,更是曾在别人的榻上伺候,可良妃在被夏皇强抢为自己的妃子后,仅仅一月就诊出喜脉……孩子究竟是谁的?没人知道,更没人敢胡说,却都知道,良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干不净。
良妃更是十年服下巨寒之毒,换了夏凉辰那一身在她看来无比肮脏的血液,从此,将她的痛苦强加于年仅十岁的夏凉辰身上,自己却是横梁一吊,她是解脱了,却留夏凉辰独自承受所有的苦楚,最后还被夏皇送去云国做质子。
他跪在金銮殿上磕头求他的父皇不要送他去做质子,却只得到冷冰冰的一句:“你的几位皇兄皇帝皆是身体健康,你这个一身病的人去,再合适不过。”
幼年的夏凉辰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晓自己为何不被父皇与母妃所喜,因此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不争不抢,也不索求任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内心最深处还是渴望得到父母的爱的,所以他求了那一次,唯一的一次求取,是求夏皇不要把他送去云国,他内心仍抱有一丝萤火般的希冀,但最后只能落个空。
“你的几位皇兄皇帝皆是身体健康,你这个一身病的人去,再合适不过。”
这句话从夏凉辰口里说出,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距今十年过去,他再回想起来,已经想不起当时那是怎样的锥心之疼。
景宁拥住他冰凉的身躯,强行压下嗓子眼的干涸酸涩,开口道:“夏凉辰,你觉得你有错吗?”
夏凉辰沉默了很久,最后道:“我有错。”
他有错,从他落根在良妃的肚子里时,他就已经错了。
他如何没错?他本身就是个错误,良妃生出的,就是一个错误。
“你没错!”景宁字字铿锵,她捧住他的脸,强硬地迫使他对视自己的眼睛,“夏凉辰,你听好,你、没、错!”
“每一个孩子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无错的,错的不是你,是你的父皇,是你的母妃!”她眼眶赤红,“你的父皇错在不应该强迫了你母妃再强迫他生下你,你的母妃错在不应该恨你而虐打你!被生下、被虐打,夏凉辰,这桩桩件件,哪件是由你主动造成?你何错之有?”
从头到尾,夏凉辰都只是个彻底的受害者罢了。
景宁将手穿过夏凉辰的脖颈,按住他的头埋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拍打他的背脊。
动作轻缓而温柔,像是穿过时空,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在幽深的皇宫独自舔舐伤疤的小孩。
景宁泠泠的声音飘飘摇摇地落进夏凉辰的耳蜗,裹挟着数不清的温柔与爱意——“夏凉辰,这个世界上,是有人期待着你的降生的。”
“你的姨母、你的二哥、你的舅舅舅母,还有……”她星空般的眸定定地望进夏凉辰眼底,“我。”
“即便从前我从未见过你、知晓你,可在你降生的很多年之后,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为你降落于这世界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薄薄的轻纱落在二人肌肤相连处,景宁温软的初从夏凉辰的额际一直落到他的唇,轻轻柔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品。
“还记得吗?我说过的,即便全世界都不为你庆生,也有我在。”景宁眉眼蕴笑,“你知道这是一个多大的承诺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吗?”
夏凉辰清冷的目光逐渐幽深炙热,他的周身再无之前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之感,鲜明火热地与这世界好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喉结滚了滚,顺着她的意思,哑声问:“为什么?”
“我爱你。”
三个字,声音不大,落在夏凉辰的心中却像架起了炮车,将他筑就的所有城墙全部击倒。
景宁说完,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夏凉辰,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欣喜你的降生,所以我承诺为你庆生。”
夏凉辰心跳如擂鼓,冰凉的血液似是滚烫地在身体各处奔流涌窜起来,久久不能平歇。
——夏凉辰的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他此时紧抱住的这个人,稳稳地停落在他的心膛,带着满身的光亮,将他满世界的漆黑都照亮。
“阿宁……”他收紧手臂,将她用力勒在自己怀中,试图以此来圈住她的身心,“阿宁,永远在我身边,好不好?”
语气急切而狼狈,没了那无时无刻的从容镇定。
这是他在黑暗中趄趔行走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光,他如何能不急切?
哪怕是一身狼狈,他也要牢牢地把她抓握住。
黑暗之中的人无法见到光亮,光会刺伤他的眼,可光也会治愈他的伤;黑暗中的人一旦见到了光,即便是痛,也要死死抓住。
光有多美丽?
只有未曾见过光的人才能体会那一刻如烟花般绽放的惊诧与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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