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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沈念难掩吃惊，这个男人，昨天不还烧的模糊，今天怎么就这么精神奕奕了。
叶宇宸：“走吧，一起去疗养院。”
沈念：“你病都好了？”
“嗯，多亏了你的照顾，还有你的粥。”叶宇宸说完笑着绅士的弯腰帮沈念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还用手搭着车顶边缘怕她撞头。
沈念笑着上车：“一碗粥而已，叶教授你不用这么客气吧！”
叶宇宸随即也坐进了驾驶位：“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我母亲也总是会给我熬小米粥。”
沈念：“你母亲……”
叶宇宸：“我母亲是一名画家，18岁的时候因为作品《等爱》一举成名。大家都把《等爱》当做她的代表作！但事实上那是她最不满意的一部作品。”
沈念笑着感叹：“我发现你们一家都很有才，外婆是钢琴老师，妈妈是知名画家，你是大学教授！”
叶宇宸：“我外婆那边祖上几辈都和器乐打交道，我和我母亲算是异类。她当年说不喜欢钢琴想要学画画的时候，我外婆挺失落的。”
“那你学医的时候，你外婆有没有揍的你满院子跑？”沈念有意调节气氛。
叶宇宸：“我倒是希望她能直接拿个鸡毛掸子揍我一顿给个痛快的，结果他把沈老头和周伯找来凑了一桌麻将。她们三人眼神一对，我输了一整天，完了老太太还鄙视我的智商，说就我这水准，毕业一准是庸医！”
“庸医，哎，你外婆可真逗！”沈念愈发觉得老太太有意思。
叶宇宸：“嗯，她那天就是闹闹小脾气。我和我母亲都不喜欢钢琴，这让她很挫败。不过最后，她也没有干涉我们，只说我们自己喜欢就行！”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去仁和美精神病疗养院的路上，不多久，沈念就看到了疗养院布满爬山虎的外墙。
和那日萧瑟阴冷的景致不同，今日的疗养院倒是有几分静谧，隐隐还能听到树上传来的鸟叫声。
沈念和叶宇宸走到护士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争吵。
“我不管，我妈妈住进来的时候人明明好好的，现在莫名其妙的人没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一个男人激动的拍着桌子喊得震天响，显然就是死者的那个记者儿子。
“对，我婆婆人就这么没了，你们疗养院必须赔偿我们这个数。”男子边上一个胖胖的女人说完比了个五的数字，“要不然我就让我老公曝光你们，我老公可是记者，就说无良疗养院毒杀老人”。
“你们怎么能乱说话呢？你婆婆在我们这里住了五六年了，我们都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照顾，怎么可能会害她？”一言不发的护士长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和愤闷，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两人问：“倒是你们这些为人子女的，又来看过她几次？”
胖女人见占不得上风，恨恨的拉着丈夫转身就要走，扬言如果得不到满意的处理结果，过几天再来闹事。
两人走后，护士长终于看到了门口的叶宇宸和沈念，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叶教授，沈医师，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沈念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工作也快有五年了，激动、愤怒的家属，也遇到过很多。可是，除去工作需要的情绪安抚，她还是不太擅长去安慰那些个被家属指着鼻子骂的医务工作者。
也许，每个从事她们这个职业的工作者所需要掌握的另一个技能，就是随时随地的自我调节吧！
叶宇宸：“病人家属都很少来看他们吗？”
护士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们疗养院的病人，大部分是因为得了精神疾病被子女嫌弃，才被送到这边来的。当然，也有部分病人是因为子女都要上班无人照看，才托我们照顾的，每个月会打点生活费过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大多维持不了几年，子女也都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沈念有些错愕。
护士长努了努嘴：“刚刚离开的那对夫妻，其实儿子之前还是挺孝顺的，只是娶的媳妇不让他来看老人，说是不能让她的朋友们知道她有一个精神病婆婆。两口子为了这事天天吵架，吵到后面，儿子妥协了，只是让媳妇每个月打点钱过来。媳妇打了几个月的钱，见老公也没问起婆婆的情况，便连钱都不打了。”
护士长说完了老太太家的事儿，又想起了身边的两人：“哎，对了，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念把头转向了叶宇宸，她记得前天晚上他送她回家的时候，说有其它的怀疑。
叶宇宸：“我们想看一下食堂进货查验记录。”
护士长：“行，我带你们过去。”
三人走到食堂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各个病区的病人们被护士带着有序的排队领饭。
穿着白色工作服带着口罩的阿姨给每个拿着餐盘的病人舀一勺蔬菜汤和米饭，然后催促着下一个。
“她们就吃这些吗？”沈念看着几乎不见一点油花的蔬菜汤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护士长：“嗯，基本就是这些。不过每周会加餐一次油豆腐烧肉或者是小葱炒鸡蛋改善下伙食。”
护士长面色有些迟疑：“沈医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疗养院并不像外界想的那样赚钱，这些年反倒是院长一直在贴钱撑着。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送来的病人越来越多，家属给的生活费却杯水车薪，还有很多还玩起了失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节省开支，另外也让精神状态比较稳定的病人们接点串珠、编织什么的活做做贴补下开支。”
沈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念，你过来下。”叶宇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边翻看食堂进货查验记录，见她走近，把手里的本子递给她：“你看看。”
沈念接过来翻了几页，发现进货品种单一，大多是些酱菜、蔬菜和大米，很少看到有鸡蛋、鱼类和肉类的记录。
叶宇宸：“你仔细看下大米的进货记录。”
沈念把记录本往前翻了几页，发现从今年2月份开始，疗养院购买的大米有霉变的现象，今年4月初曾因为大米霉变明显退换过一次，可惜后面陆续购买的大米仍有轻微霉变的情况。
叶宇宸：“我想这里面可能存在厂家二次加工后又送过来的可能性。”
沈念：“你是说，所谓的退换，不过是二次加工一下，接着送过来？”
叶宇宸：“嗯，疗养院经济比较拮据，采购的时候肯定会选择比较便宜的大米而且还会压价，供货商本来就没有什么利润空间，怎么可能真的给他们换货。”
沈念突然有些明白了：“维生素b1主要存在于谷类、坚果、动物内脏和蛋类中。疗养院病人饮食结构单一，大米是体内维生素b1的主要来源，而二次加工的大米维生素b1会被严重破坏。你的意思是，病例水肿是因为维生素b1缺乏引起的？”
叶宇宸：“也不全是。你忘了刚刚护士长说的，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病人急剧增加，而该疗养院条件有限，达不到人员急剧增加的要求，可能造成饮食条件变差、蛋白质摄入缺乏、病人活动空间不足、住宿拥挤……这些因素都可能是这次水肿事件发生的协同因素。”
沈念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又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维生素b1的？就因为之前公安说发现了霉变的大米吗？”
叶宇宸也不急着告诉她，只示意沈念看那些随着队伍缓慢往前挪的病人。
沈念发现他们中的有些人走路姿势有些怪异，仔细看去，其中一人尤为明显，足尖离地前先将膝关节和髋关节弯曲，使腿抬高，然后慢慢的拖着脚跨步，就跟跨越门槛一样。
“跨阈步态！”沈念惊呼出声。
大学里营养学老师讲过，维生素b1缺乏的患者，首先损伤的便是神经系统功能和肝功能，而跨阈步态便是腓总神经麻痹引起小腿伸肌群瘫痪，病侧足下垂所致。所以那么多的重症患者才会表现出肢体麻木、肌肉酸痛和明显的肝脏损伤情况。
“嗯，你很聪明。”叶宇宸看着沈念难掩兴奋的小脸，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里慢慢的流露出一丝笑意，“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要想证实我刚刚的推测，可以分析下病人入院时间和发病的关系，越早入院的病人症状应该越明显，这或许也能解释赵俊早上发现的病人主要分布在一二病区的情况。一二病区里住的，都是比较早搬进来的那批病人。”
“还可以采集尿液做个尿负荷试验，检测下病人体内的维生素b1水平！”沈念急急开口，红扑扑的脸上漾满了笑容，仿佛一个急于受到老师肯定的学生。
叶宇宸眉眼温柔：“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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