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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社记者被蒙面人殴打,性命垂危。

    几个斗大的墨字透着血腥味,搅得人心恍恍。

    杜见遥看到这则消息时异常震惊,她不敢出面打听,只好拜托金彤帮忙。

    金彤直言:“不用问了,是秦方,昨天晚上被人送进医院,到现在还没有醒。”

    杜见遥听后一会儿摸下巴,一会儿搓胳膊,两只手画着心事,似乎不知道该放哪儿。

    她看起来有些愧疚,底气不足地问:“他伤的严重吗?”

    “手脚全都断了,脏器也破裂了,医生说凶多吉少。这事是齐承灏干的吧?”

    杜见遥抿起唇,低下头没法儿说。沉默片刻,她又问:“对了,他在哪间病房?”

    金彤瞪圆了眼:“你要去看他吗?你这是疯了呀!”

    “没事,齐承灏现在不敢动我,我告诉他我怀上了,是男孩,他很高兴。”

    话落,杜见遥笑了起来,泪珠含在眼中盈盈欲滴。

    她拿自己的孩子当了赌注。

    金彤愣住了,但这样的灾难迟早都会发生,不是吗?她的难过不亚于杜见遥,可事已至此,能说什么呢?安慰都是空洞的。

    她把病床号写在纸上。

    当天杜见遥就买了两罐水果罐头过医院探望。

    秦方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裹得很严实,脸大了一倍不止,那双会笑的眼睛肿得发紫,不会对她打招呼,也不会对他笑了。

    悲中从来,杜见遥觉得对不起他,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截了当。她拉把椅子坐下,看到果篮里有苹果便拿起一只,慢慢地削皮。

    “让你别来找我,你不听,这下吃着苦头了吧。”

    秦方没有反应。

    杜见遥无奈叹气,又说:“你得快点好起来,覃爷还等着你送他回家呢。如今我是走不了了,若是你能离开这是非地就别再回来了。”

    秦方似乎听见了,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泪,不甘心地流下了。杜见遥定是不知道的,其实那晚他是要去找她,人已经到了门口,结果被齐承灏的人绑走了。

    是齐承灏动的手,把他用来拉胡琴的指一根一根折断,还将他用来唱秦腔的嘴打烂,就算如此,他也没放弃,就是想搏上一回,带上他仰慕的女子远走高飞。

    结果他输了,结局如此,只可惜最后没能与她说上一句:有给她写了新戏词,她唱一定好听。

    杜见遥听不见他心声,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地把这滴倔强泪擦去。恍惚之间,她误把他当成肖遥,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生离死别时的无力感。

    杜见遥搁下微微泛黄的苹果后走了,然后到市电话局给报社打了个匿名电话,说是那晚上是齐承灏派人打了秦方。

    报纸最喜欢这种新闻,特别是在敏感时间。第二天,齐承灏的名字就被登上小报,冠以“恶匪”、“卖国贼”的名号。

    秦方背后的势力日渐壮硕,岂会放过打他家狗的人?就因这出荒唐的闹剧,齐承灏又多了一个对头,几处防卫军被人攻打,而他手上弹药不足。

    江浙这边形势越发严峻,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俗话说树倒猢孙散。齐承灏没了军力,那伙人也不愿意依附他,更何况齐家在京城也是遇上了坎儿,势力渐弱。

    齐承灏本打算转移阵地,然而这段时间杜见遥害喜得厉害,他不忍心让她受奔波,所以转移的事一拖再拖。

    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杜见遥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虽然来得有些不光彩。

    她趁齐承灏四处奔波的机会与金彤联络,把军情全盘托出,还分析了当今的形势。

    金彤听后十分激动地说:“终于等到了今天,可以把这些卖国贼一网打尽!”

    接着,她又不解地问杜见遥:“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准备怎么做?”

    或许是在齐承灏身边久了,杜见遥的心也变得又冷又硬。

    她一边抚着小腹一边说:“目前齐承灏的岳父还在帮着他,只要他岳父撒手,他彻底就完了,所以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后天他会过来,到时记得把齐太太引到这里来。时间不多了,孩子一天天变大,到成型的那天不想留也得留。”

    说着,杜见遥笑了,这笑虽迷人,却让金彤不寒而栗。

    她与齐承灏越发的像了。或许杜见遥早就被铜山的炮火轰死了,她只是一个延续肖遥性命的魔怪。

    到了夜幕降临,魔怪越发兴奋,她翻出所有行头,戏衣、头面,一一穿戴,在空荡的房间里,对镜唱了整晚的戏。

    人说镜子邪气,午夜能通阴阳。

    杜见遥只在镜中看到一个个前朝人,却找不到肖遥的影。忽然,她心头掠过一丝惊惧,也许她已经鬼了,看不到阳间也找不到黄泉路,只能徘徊在两界之间,孤孤单单,阴气森森。

    杜见遥怕了,忙不迭地拉开窗帘。晨曦刺目,像尖锐的刀把阴暗的房切成两半。她站在明暗之间不知不觉出了神。

    齐承灏竟然来了,比她预想的要早。他的车停在街角,漆黑的车身依稀留有风沙的影子。他应该去找同盟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帝国,不得不屈尊。然而如今天下各自为主,谁愿意听别人号令?而且还是个过气的霸王。

    齐承灏下车的时候面色很差,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不过他的身型依旧挺拔,背上像插了把长尺,下巴高傲地抬着。

    杜见遥转身下楼,趁他没拿钥匙之前先把门打开了。

    齐承灏微怔。

    “你起得这么早?”

    他看看她的眼,还有她身上的戏衣,立马沉了脸,斜身闯到屋里,急步上楼像是要捉奸。

    杜见遥跟了过去,看他到处乱窜,杯弓蛇影,故意问:“怎么了?在找什么?”

    齐承灏如梦初醒,驻步转身看向杜见遥,很张惶,很无助。

    他正在步入深渊。

    “没什么。”

    他微微一笑,粉饰着假象,然后走到她面前,合着身上的风尘把她拢到怀里,用了十万分的力似要把她融到血肉里。

    杜见遥嗅到败者的颓废气息,本来应该高兴的,可不知怎么的难过起来。

    不,不行!杜见遥对自己喝道,花了这么多功夫,受这么多屈辱,在紧要关头怎么能心软?她真是看不起自己!

    杜见遥深吸口气,重振旗鼓,抬头给他一抹粘腻的笑。

    “既然回来了,就多休息几日吧,别去操心了。”说着,她像个极体贴的妻子脱下他的衣帽,将它们挂在衣架上。

    齐承灏瘫坐到沙发上,很疲惫地揉着眉心,看得出来,他好几天没合眼,眼中满是红血丝。杜见遥趁虚而入,端来奶粉冲出的牛奶,切几片面包。齐承灏闷头吃着,即便里面有毒,他也无暇顾及了。

    吃完,他就躺到沙发上睡了,而后抓起她的手贴在心口上,闭着眼喃喃:“我还有你,至少还有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后半句话杜见遥没听懂,她也不想去问,如今知道的越多对她越没好处,生怕一时心软,前功尽弃。

    过了会儿,齐承灏就睡着了,像个小娃,睡相无辜且脆弱。杜见遥睨着这一丝空档,小心地拨开他的手,出门找到附近擦鞋的小皮鞋匠,给他几个袁大头,让他到金彤家里去要一双男鞋。

    齐承灏都看见了,他垂眸,眼睛眨了又眨,似乎有些难过,可是他又不愿意去揭穿,乖乖地躺回沙发上,全当无事发生。

    他坚信她是爱着他的,坚信她永远不会背叛,因为当初是她先说喜欢的。

    开门声很轻地响起。齐承灏闭上眼假装睡着了。杜见遥进屋小心翼翼地收拾茶几上的残羹剩渣,然后往他身上盖了条毯子。

    他安心了,他想她定是爱他的。

    杜见遥的心却是反复变卦。她坐如针毡,不由起身走到窗处看那小皮匠的摊子,如果他没走,叫住还来得及,可惜摊子上边已经没人了;她又想或许金彤不在家,抑或者小皮匠贪了银元……乱想一通却不愿意把齐承灏赶走。

    算了,让他睡一会儿吧。

    杜见遥出了门,像个寻常妇人去菜市挑了新鲜的白菜、猪肉、面粉,回家包起饺子。

    三分肥、七分瘦,肉要剁得烂,最好敲上两枚鸡蛋;他不喜欢菜梗,所以只挑菜叶切得碎些,拌在肉糜里再滴点香油。包饺子的时候,杜见遥想起肖遥曾说他们南方不怎么吃饺子,逢年过节的时候都爱吃汤团儿,有黑芝麻馅的最为香甜,不过只要是她做的,他都爱吃,每回他都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所以这饺子分不清是包给肖遥还是包给齐承灏的。

    转眼到下午,小皮匠回来了,手里多了双男鞋,正用功地擦着。

    金彤那边是收到她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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