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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跑进来，沉着小脸儿,要请虎妞姐姐回家玩全世界最好的梅花桩。四奶奶笑低声道：“虎妞比他高。”
薛蟠道：“女娃娃发育时间段原比小崽子早。再过几年虎妞抽条儿，长得更快呢。男孩子长高得延后几年。鱼儿,咱们后发制人。”
虎妞抱着小胳膊似笑非笑：“和尚师哥是你哪边的？”
“没必要吧，区区小事就逼着人站边。我们家梅花桩比他们家大,要不然去我们家？”
虎妞拍手：“走！”
她母亲忙说：“听风就是雨，咱们行李还没安置好呢。”
虎妞与小鱼儿同时嘟嘴，同时向对方露出挑衅。大人都笑。
元春道：“小孩子待不住。你们两口子自己收拾吧，和尚表哥带他们比斗一回。鱼儿素日没有对手。不让他见识见识,他也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薛蟠看着虎妞：“四师叔，你和陶将军都是单纯的武将,玩梅花桩只怕暂时玩不过林皖的孩子。敬师叔这几天进京,不知何时到。倒是能让他给虎妞打个底子。”
欧阳敦道：“敬大哥明后天就到。他到底什么时候成亲？我爹让我务必拿到日子。”
薛蟠拍案：“我们老和尚也给了这项任务,被我果断拒绝！”
最终俩孩子没比成,小鱼儿跟他母亲回去了。不过约好明天欧阳家来林府小聚。
那娘儿俩前脚刚走，薛蟠光速将虎妞带回自家，测试一下玩梅花桩的能力。果然，小朋友基本功挺扎实，比斗技巧还没怎么学。薛蟠拉上法静师叔临时抱佛脚,抢教个三五招。又把小季和十三请来。
虎妞再聪明也兜不住四五个不靠谱的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各不相同,干脆站在桩子上蹲马步，等他们自己争完。抬头往上一望,屋顶坐着个小老头儿,悠哉悠哉抽旱烟。小姑娘想起陶家奶奶要求礼貌,举手打了个招呼：“老爷爷好。”
薛蟠等人闻听纷纷抬头。这老头农人打扮,长得颇壮实，腰间还别着把镰刀。薛蟠也举手：“老人家好~~庄稼收完啦？”
老农慢悠悠道：“托师父洪福，前月就收完了。”
“您老种的是麦子、稻子还是高粱？”
“早先种麦子。前几年小林大人推新稻种，小老儿试了试不错，便改种稻子。”
“咦？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农作物。连田地都不一样，遑论种植技巧。您老很有两把刷子啊。”
只见十三恭敬行礼：“师伯。”
薛蟠眨眨眼：“你叫他什么？”
十三低声道：“他是林皖的师父。”
“我去！”薛蟠拍额头。“我知道肯定是个神仙，不曾想是这么大的神仙。”
老农哈哈一笑，飞身跳了下来。
薛蟠忙说：“老大爷，这个娃娃明天要跟你徒孙比试。考不考虑给小鱼儿点教训、帮着出个主意？”
老农不答，上下打量薛蟠：“你与姓欧阳的什么关系。”
薛蟠手指虎妞：“她姓欧阳。”老农挑眉。薛蟠接着说，“您老是不是输给过姓欧阳的。”
老农撇脱道：“是。”
“我就知道。”薛蟠打了个响指。“你们这种人记不住手下败将，只能记住赢家。不过欧阳家六七支路数不同，她家这支是领兵的。她有个堂伯过两天抵京，我师父也姓欧阳。您老若不介意，我们俩一块儿上？”
话音未落，十三一巴掌拍在梅花桩上：“姓薛的你能要点脸不？我师伯多大年岁？”
“他武功大概率比我俩加起来都高！”薛蟠毫不脸红。“回头还得托虎妞爹帮着琢磨个阵法。”
老农淡然道：“无碍，上二十个都成。”又转身打量虎妞，“小娃娃倒镇定。十三，让十六早些下聘。”
薛蟠望天：“我们家不吃那套。过十年你徒孙够可爱再说吧。”又嘀咕，“这些老头一个两个都什么毛病。”脑子里猛然想起件事：靠！北静郡王的长子其实是林皖。得盯紧点小鱼儿。
老农置若罔闻，满意的多看虎妞几眼，飞身离去。
“嗷呜~~”虎妞好生羡慕。
薛蟠摩拳擦掌：“看样子要演变成门派之争。阿芒在城里不？先来帮忙。”
“阿芒营地在东郊呢。”小季兴高采烈道，“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我喊她去！”上屋顶踩着瓦跑了。
十三道：“我去喊张子非。”也飞檐走壁。
薛蟠忙说：“虎妞你看，基本操作多的是人会。”
虎妞想了想，点头：“也对。”
一时小季果然把阿芒喊了来，还带上双胞胎向老头；十三喊来张子非。京城里的梁王余党算是聚齐了，七八个围着女娃娃特训。因比试就是明天，正经功夫赶不及，都教些小技巧。虎妞看大人这架势，知道小鱼儿不容易对付，很是认真。
欧阳敦两口子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家送孩子回驿馆，眼看都下午了，只好来薛家接。门子大叔直将他们领去了梅花桩。虎妞跳下来向父母挨个儿介绍。顺便说薛师哥跟小鱼儿的太师父约架、他和敬大伯联手二打一，还多半打不赢。薛蟠干笑：“江湖恩怨、江湖恩怨。”
偏这会子外头又报：云光的长子求见。几个人同时皱眉。
薛蟠撸起袖子：“你们继续，贫僧去去就回。”
张子非道：“喊朱师爷同去。你这厮时常听不懂人话。”
薛蟠翻个白眼：“除非他说的不是人话。”
最终当然还是请出了朱师爷。去外书房的路上，小朱面有得色。薛蟠看着他眨眨眼，没问。
云家大爷此来正是打听不明法师和欧阳敦什么交情。今儿上午在驿馆，但凡有伙计小吏在场，薛蟠都没喊过师叔。乃道：“我们金陵一位街坊大叔双手极巧，尤其擅长做点心，外头压根买不到。后来才知道是欧阳敦族叔，跟他们家往来颇密。”
云大爷击掌：“竟有如此缘分。远亲不如近邻。”
薛蟠摇头似拨浪鼓：“非也非也，你没吃过不知道多好吃。庭植桂树，香及邻里。进京最大的牺牲哎，馋死我了。小云将军没打我们虎妞的主意吧。”
他话题转得太顺溜，不带半秒钟停顿。云大爷失笑：“我儿尚小，过几年再议。”
“如此甚好。不知贵府何故掐在欧阳四爷进京当日请他赴宴？”
云大爷含笑看他。“薛大人猜不着？”
小朱道：“既是云大人和北静王爷公然私会，想必不难查。”
这哥们无奈道：“北静王爷有意择位女婿或是收个义子。”
小朱“噗嗤”一笑：“原来如此。昨儿令尊是给他举荐女婿的？”
薛蟠目色深沉道：“你们家怕欧阳敦答应亲事，水家老头以虎妞做传人。”
小朱敲了下桌子低声道：“莫装模作样瞎开脑洞。”
云大爷道：“不过是想托欧阳将军帮着说几句好话罢了。”
薛蟠又要张口，小朱抢先说：“薛大人若没什么事，如何去后头逗孩子。”
薛大人从善如流：“也好，你们俩放心大胆打哑谜。”竟当真脚不沾地走了。
小朱立起身朝云大爷作了个揖道：“我们大人失礼了。小云将军，诸事好说。”
云大爷还礼，偏了偏头：“朱师爷能做得了欧阳将军的主么？”
“不能。我能哄他。”
二人互视而笑。
昨日云光确实在给北静郡王介绍女婿。因看水老头想聘虎妞，特赶早联络欧阳敦、托他帮衬。惦记水家军衣钵之人多了去，云家这位没把握能成。京营节度使的官帽子云光戴了七年有余，琢磨着想升迁。如若能成，大家都动一动，可以帮欧阳敦调回京城。王子腾虽执掌兵部，手下已无直接军队。薛家颇需要有员实将。
小朱思忖道：“欧阳敦没有演技，准会被王爷看出端倪。如若方便，小云将军可否告知晚生情形。”
云大爷也思忖了会子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北静王爷并非想收个徒弟，乃是想替水家留下兵权。天资上佳的坯子军中从来不少，难只难在未必肯赤胆忠心扶持世子。”
小朱摆手：“水溶翩翩纨绔，并无折服武将的气度。”
云大爷忍俊不禁。“好批语。”
“倒不如择位知恩的，遇事帮一把。贵府若举荐，则当莫举荐本族子弟，可寻个亲戚。”
云大爷苦笑：“若只是亲戚，人家何如一径投了北静王府？”
“就算姓云，族中终究得以大爷你为尊，人家何如一径投了北静王府？俗话说，方木头不滚，圆木头不稳。品行才是要紧的。”小朱道，“昨日欧阳敦之状，老王爷甚喜欢。孩子露了脸，特特去听奉承，有几分天真烂漫。虽是王爷先无礼，并未因小事暴躁，只带着孩子离开。看得出深浅、沉得住气。北静王府早早送帖子到驿馆，足见老头并非随口一言。以欧阳敦为模板去择人即可。”
云大爷无奈道：“朱师爷随口一言，仿佛遍地都是似的。”
朱师爷毫无诚意说了声“抱歉”，眼角扫见案头的花瓶搁歪了，不由自主摆正、还理了理插瓶的芙蓉花儿。二人正欲接着说，忽有人轻轻敲门喊“朱先生”。小朱让他进来。
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耷拉着眉眼道：“朱先生，那个不是，道号重了。”
小朱叹气：“罢了，我知道了。再找吧。”管事告退。小朱又叹。
云大爷不免出言询问。小朱愁眉道：“一个老道士，不知可还在世否。道号叫正阳，姓氏可能是唐或者宋。曾为京城一道观主持，亦有传说他是翅子窑鹰爪孙。武艺出神入化，十几名高手被他秒杀。实不相瞒，我是只差高玄观没去了。”
云大爷道：“朱先生寻此人作甚？”
“帮人家寻的，一位专业奇才。若能赚到他的人情，必帮我们家大忙。”小朱再叹，“他们自家也寻了许多年。”
“专业”这个词儿经过数年传播，京中大抵清楚了。薛家最擅长用这些奇人。云大爷难免好奇，可对方显见不打算透露。他今儿也只是来投石问路的。既得朱师爷结伙，其实比费神去忽悠欧阳敦还好。遂拱手告辞。
云大爷既走，全然没察觉有两个人暗中跟上了他。竟是十三大爷本尊，还邀了位忠顺王府的护卫兄弟陪着。
不多时云大爷回府，他爹云光果然提前下衙了。爷俩将诸事理了理，商量半日。趁着日头将落，云大爷没用晚饭，踩着余晖出了门。
云光的叔父云老大人自打卸任锦衣卫指挥使，便闭门玩盆景儿、不再与故人往来。再说他的故人也不过是老下属罢了。锦衣卫专门监察翅子窑鹰爪孙，消息比别的衙门灵通些，云光派儿子去问问可知道正阳道长。
云老大人闻言悚然：“你老子从何处听来此名？”
云大爷忙说：“是我今儿在薛府听来的。”
“何等情形，你从头至尾详详尽尽说与老夫。”
云大爷不敢怠慢，从昨儿客栈吃酒说起，直至朱师爷抱怨找不到人。
云老大人仔细斟酌，确实像是偶然撞见。若说有人安排，除非整件事皆安排。可欧阳虎妞接碗碟、北静郡王相中她显见不可能。乃正色道：“此事休再提起。”
云大爷满面写着想知道。无奈，老头低声告诉他：朱先生查遍京城，有座道观他没法子查，大概也想不到去查。即如今的护国道观、先头的玉清宫。他要找的正阳道长，必定是早先的玉清宫主持。本为大内护卫统领。因太上皇命他妹子元清取而代之，被元清毒死了。如今大内护卫悉数出逃，天知道内里藏着什么缘故。云大爷果然收起念头。就在叔祖父家用了晚饭，悄然回府去了。
云老大人独坐书房窗前沉思良久，喊来一位心腹长随低声吩咐。长随领命，当即趁夜出门。而且出的是后门。十三和小伙伴跟着此人来到一户人家，自然也是后门。
没想到云老头是个实在人。这家的老爷官职明明白白，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纵然是锦衣卫这种衙门，也难保有二把手与前任上司暗通款曲。
十三微微一笑：当任指挥使裘良肯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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