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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红楼之逆贼薛蟠 > 第 1041 章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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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狠起来竟真狠。

    桂嬷嬷招供后,其余几位见状悉数跟着招供。这群人当中有一位是在端王府就跟着太后的,连许久的旧事都招了。看罢口供,皇帝大概从五城兵马司一式N份报告中找到灵感,命人送回紫禁城传阅德静二妃,而后送宗人府传阅宗人令明徽郡主,最后交予太后的兄弟缮国公。缮国公当场昏死过去。消息飞快传到太后跟前,太后怒斥谣言。缮国府随即将口供送回宫中。太后一看,字字属实,也昏死过去。

    太后明白,从今往后已没法子再捏任何权柄了。回想太皇太后所言,苦笑道:“终究比她老人家不过。”哀家做的那些事,哪件不是后宫后院人人都做的?又哪件不是为了儿子好?只是当下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唯有以退为进,先离开紫禁城,另择一处皇庄搬了进去。

    德静二妃毫无头顶搬掉泰山之松快,反倒失了倚仗,竟一反常态团结起来。皇帝诸事顾不得,唯惦念秦木香,没找到人六神无主。

    薛蟠打了一封折子一份报告,送入颐和园。

    折子说,微臣不敢亲身面圣,只敢用写的。现在看来秦道长当真不在太后手里。微臣有两个猜疑。其一,陛下还记得您七弟么?就是贾贤妃所生那位。综合各方消息,这母子俩和康王的阮贵人十皇子一样,是被太.祖爷留下的一支神秘人手给带走了。秦仙长怀着龙胎,兴许也是被他们所救。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樵夫。樵夫的来历我们查着了,但并非江洋大盗,而是太上皇派到义忠亲王身边的一名宦官护卫。

    皇帝大惊,连忙看下头的那份报告。报告足有两寸厚,周密详尽讲述五城兵马司这一年多以来的项目进展。搜查樵夫家中每个细节,将他房前屋后如犁田般翻了一遍。顺着蛛丝马迹寻到樵夫另一个住处,再次翻查,找到太子府信物和一个吊在房梁上、显见被取走东西的坛子。又拿信物给各种人看,认出是义忠亲王那个太子府。樵夫画像传看义忠亲王余部,认出是位姓吴的小公公、太上皇所赐。有位老太监认出,坛子乃他们宦官专门用来装那件宝贝使的。

    报告最后有薛蟠几句话。如果秦娘娘是被他救走,倒算万幸。一则龙种保住了,二则他那个宝贝反正接不上去、不可能有辱娘娘。当年搞死樵夫主子的是康王,又不是先帝。他应该不会对准小皇子小公主如何。

    近来皇帝时常跟秦木香说几句朝政。如今伊人生死未卜,皇帝跟前唯有史贵妃。遂将折子和报告拿给她瞧。史贵妃看得通身冷汗。

    西云观种种史贵妃知之甚少,只当秦木香是定王司徒暄的人;德太皇太妃更是隐于秦木香身后。故此全然不知樵夫来历,亦不知薛蟠也是圈内人。樵夫案,她以为和许多天大的案子一样,见上头不追问、办事官员便随手撂下不了了之。万没想到五城兵马司竟一直没放手,更没想到他们追查之法滴水不漏。倘或自己使什么花招、皇帝交给他们查,十成十会被查个透底。难怪上峰告诫她,休要不知天高地厚。

    待她回过神来,皇帝问爱妃如何作想。史贵妃道:“妾无别想,只觉裘薛二位大人好生本事。”

    皇帝捋须微笑。正欲夸赞几句良臣,忽有大太监进来回话。太后派人去锦衣卫索要桂嬷嬷。裘良因已经审完了,求问皇帝给不给。皇帝皱起眉头。史贵妃轻叹道:“若不给吧,终究人是她的。若给了,必死得极惨,下回再要审问奴才、宁死不说。”皇帝遂吩咐:桂嬷嬷做下许多案子皆重违国法。太后可去衙门审问,不可带走。史贵妃连声钦佩陛下圣明。

    太后自然不肯跑去锦衣卫审个奴才,事儿凭空砸到薛蟠头上了。两位太监恭谨等在五城兵马司会客室,说太后有请。薛蟠想着,贫僧忽悠过的大人物多了去,轻轻松松抖袖子便走。及见太后,大惊。这老太太憔悴得如老了十岁。薛蟠连声颂佛。

    太后欲语泪先流,半晌哽咽道:“哀家只不明白。”

    薛蟠也猜不出她不明白啥,依着常规想了想。“太后娘娘,人之欢喜悲伤若寄托他人,必是失望多。娘娘何苦将自身喜乐寄托陛下?”

    一名太监上前道:“桂嬷嬷虽算不得极忠,总不该叛得这么快。”

    原来如此。薛蟠再颂佛,轻声讲述了他编排的桂嬷嬷故事,惊得满堂悚然。薛蟠道:“有件事贫僧没说。那女鬼旁一直守着两名鬼差,乃城隍老爷所派。桂嬷嬷前两世来历都是城隍查的。她前前世,就是做清官那一世,于城隍老家有恩。当日强行超度时,也多亏了鬼差帮忙将女鬼哄骗到贫僧做法事处。”他苦笑道,“虽然大伙儿都喊贫僧法师,贫僧的修为实在有限。”

    神怪故事原本吸引人,太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与太监嬷嬷们评议半晌。

    看气氛缓和,薛蟠轻叹道:“桂嬷嬷被关在昭狱中,无杂事无杂声,度日如年,难免多想。同一灵魂,可成清官、可成纨绔、可成恶奴。早点招供早点死,早点去阎罗殿清算,火海地狱早点下。破罐子破摔,哪怕转世成乞丐也能重启下一世。”

    一位太监道:“奴才亦奇。她如何每世善恶大不同?”

    “许多事皆在一念之差。”薛蟠道,“贫僧居金陵时,庙里常来位女施主。原本日子过得惬意平顺,忽当空坠下灾难,家破人亡。小儿四岁已失一臂。走投无路,她险些抱着孩子跳江。然而须臾间清醒过来——死都不怕,还怕活么?如今她成了金陵木材行的大佬,孩子也已成材。”又长叹道,“桂嬷嬷前世,察觉恩人是童年伙伴那一瞬,若能化羞愧为动力、奋发图强,必不会得那么个下场。回头浪子其实还挺多。”

    众人再评议。

    太后原本预备了许多话,想让不明法师转述给儿子。如今卖惨已没了气氛。阖目想了会子,太后垂泪道:“宫中事,由不得哀家仁善。”

    薛蟠点头:“这些贫僧都理解。然贫僧理解正因为贫僧乃臣。理解是很费脑力的。贫僧家有伙计若干,他们的难处贫僧就不理解。”

    太后沉了脸:“直臣当谏。”

    薛蟠撇撇嘴,心想我才不是直臣呢。只不言语。

    许久。“你可知那贼道姑是谁?”

    薛蟠垂目道:“身份不要紧,楼台隐秘。”

    太后拍案:“世道规矩呢?”

    “先帝在时,规矩随他心意改。他是本朝最英明的一位君王,超过了太.祖爷。当今天子正可为中兴之主。”

    太后颓然。薛蟠只是信口掰扯,可他装神弄鬼、言出如山。太后以为儿子必是入了史册的英主,天下没人能管他。薛蟠趁机劝说老人家给自己找乐子。爱吃什么吃什么、爱玩什么玩什么,向太皇太后学习。太后虽爱权,奈何别无选择,从此安生许多。

    传阅太后黑材料那事儿,司徒暄自然有渠道得知,顺带捞上桂嬷嬷前两世。这厮兴致勃勃来五城兵马司打听,薛蟠将自己新添加的城隍老爷的细节一并说给他。故事新奇有趣,数日传遍定王府。

    护卫阿陆无端想起件闲事,便去寻了外聘镖师李护卫。却见老李正坐在他二人曾坐的花园小阁屋顶。正值夕阳西下。仰头望了望,见李护卫没反应,他便蹿了上去。

    静默良久,阿陆道:“太后那个嬷嬷。遥遥庇护她之人,大抵和李大哥对你的花儿一般。”再静默。阿陆又道:“不如,找找她。如今到了四十岁没?”

    李护卫道:“正好四十。”

    “不明和尚说,桂嬷嬷就算多活几年也无非多造些孽。我瞧着却不是。她大可从此改了心性,弃恶从善,积累功德。倘或寿命长些,没准能折掉些从前罪孽。她两辈子前做的功德,到如今城隍老爷都顾念。深宫杳杳,暗无天日,手段最为凶恶。你的花儿总比她强些。”

    李护卫定定的说:“就是她。”

    阿陆一激灵,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就是谁?”

    “就是她。”

    阿陆抬目看了看阁前桂树。桂嬷嬷。

    “她本姓桂。她们家小姐没读过什么书,随口给取个名儿叫桂花。偏她并不大喜欢桂花。她喜欢各色花儿,反倒嫌桂花香味过浓。”

    阿陆眨眨眼。“李大哥说的……老爷?”

    “先先帝。康王。”李护卫道,“姨奶奶们便是康王的妃嫔。太太是如今的东瀛王后、先废后张氏。”他淡然道,“我早先是检校宫禁内卫。”

    阿陆倒吸了口凉气。“俗称大内护卫。”

    李护卫双手托后脑往屋顶上倒下,躺成个大字。“不能吃皇粮了,自然得谋营生。除了做保镖,我们也难改别的行当。”

    惊了片刻,阿陆终不能免俗,问了人人想问的问题。“你们为何忽然从宫中离去?”

    李护卫闭着眼随口道:“分明我们本事强过端王府老人,不论排班、赏赐、俸禄都一模一样。谁肯跟比自己差的人一般待遇?”

    阿陆眼睛都圆了。此前听到的种种,皆是先帝重用老人、亏待大内护卫。原来只是大内护卫们瞧不上端王府同僚!“先帝总不能冷了旧臣的心。”

    “我们又没怪先帝。”李护卫道,“他也没做错。可那是他的事,不是我们的事。故此我们走了。护院、走镖、教习武艺,还有做买卖的。”乃睁开眼笑道,“出来才知道从前上了老当。外头走镖得的报酬比当大内护卫的俸禄高得多!早知道早就出来了,谁还肯搁宫里受些个老太监的闲鸟气,还不能砸他们脑袋。”

    阿陆回想,当初李大哥说的是“在大户人家做护院”。记得少年时听师父所言,大内护卫跟太监一样,算天子家奴。合着那是天子一厢情愿,护卫没觉得自己是家奴。

    不忍、不受委屈。

    有安静良久,李护卫一轱辘坐起来,压坏了身下数块瓦片。“阿陆兄弟,你言之有理。”

    “……”阿陆一阵心虚。方才他只打个比方,哪里知道桂嬷嬷就是李大哥的花儿?

    “她罪孽深重,手里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可她哪有选择?不都是主子要她做的?”李护卫起身立在屋顶。“我问问不明和尚,可来得及么。”话音未落,人已跳了下去。

    阿陆探出半个身子问:“若来得及,你待如何?”

    李护卫道:“自然是该如何如何。”

    废话!阿陆不禁犹豫。较之从前他虽也肆意了许多……万一不明法师有法子,李大哥怕是会去劫狱。那又得乱套。不论定王、明徽郡主,从昭狱弄个犯人出来都容易得紧,没必要劫狱。

    念及于此,阿陆跟护卫头目打了个招呼,也往薛家找同行好友小季商议。可到了小季住处人却不在。他媳妇槐花说:“我舅舅老朋友有事找他帮忙,喊小季同去,不知何时回来。”槐花舅舅是开布行的,想必是些买卖上的事。五城兵马司几位还在衙门。阿陆无奈,只得先回定王府去了。

    殊不知,槐花舅舅和小季两位皆为先大内护卫。那个“朋友”正是李护卫。闻听桂嬷嬷是李师叔暗恋对象,小季一拍大腿、立时撺掇“咱们先把人弄出来再说”。三位先到图书室寻了份锦衣卫衙门的地图,详尽研究昭狱地图。阿陆离开薛府时他们还没走呢——如今是夏天,天黑得迟。劫牢反狱之事终究夜里做起来更方便。

    不多时薛蟠等人回来了。李护卫跟他一说,几个人面面相觑。

    沉思良久,薛蟠正色道:“虽事出有因,桂嬷嬷手底下实在太恶了,绝对是个变态。我不赞成弄她出来。即使关在庵堂里修行,恐怕她都会伤害小动物。”

    李护卫红了眼。半晌道:“求师父给个机会。我必看着她。”

    “何苦来……”

    林黛玉打断道:“就依李大哥。你看着她。但有伤兔鼠蝼蚁之举,还请将她还给锦衣卫、以正国法,不可私自处置。”媳妇都开口了,薛蟠只得默认。

    李护卫抱了抱拳,三位前宫禁内卫跳窗离去。林黛玉望着窗户道:“李大哥岂能不知桂嬷嬷早已不是桂花?他只悔不当初罢了。给他几个月、让他死心。不然他的心一直停留原处。”

    薛蟠点头:“早晚把宫门匾额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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