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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云栾煜很能打。
他之所以认识杨主任，也是因为他曾经参加一次对野生动物偷猎者的抓捕行动，被打羚羊的狙击枪打了个正着，差点就跟羚羊犄角一样进博物馆了。
在训练时，他除了专业课学得很用心之外，身体训练格外出色。
他体能格斗包括使用武器方面彰显出来的异能，让学校领导格外重视，找他谈过几次，问他要不要考虑做刑侦或者是特警。
但是云栾煜拒绝。
年轻时的云栾煜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他是面目漂亮的半个少年，如果问他为什么搏击格斗都那么凶残，可能是因为母亲离开的刺激，让他无从发泄，从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悲伤。
他天生不太说话，母亲走后他的手机和电话几乎不再响起。除了沙包和靶场，他没有可以互动的对方。
这种受伤野兽般的暴戾，让他的教员们又赏识、又警惕。
特警训练的首席教官非常赞赏他，经常用狼一样的眼睛观察他擦枪和举匕首。
有时候觉得云栾煜训练量不够，还会亲自上阵，带他过障碍追猎犬。
他耐心潜伏在云栾煜身边许久，总觉得差不多可以走进这个少年心房，带他更进一步的时候，噩耗传来，云栾煜接到父亲殉职的消息。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云栾煜的教官们有些失望。
作为铁血战士，他们总是认为，继承英雄遗志、崇拜并发扬它们，是一个做晚辈的基本操守。
谁知道云栾煜没有操守。
那个明明看起来出离冷静、又出离倔强的孩子，忽然就自闭了。
整整三天，他没出现在训练营、射击场，没跟教官请过一次假，只泡在图书馆里，把那些关于珍惜树木珍惜动物的资料整天整夜地翻读，密密麻麻的笔记做了一大本。
他以前也认真读书的，但是此刻他不是读书，他是厌世。
那时候他都经过了什么呢，云栾煜桩桩件件都记得，但是桩桩件件都忘了。
他在图书馆不眠不休了一周，然后拼命病了一周。
起来之后他重新去上课、去训练、去晒太阳、跑铁人三项，只是不再笑，不再开口说话。
说起来，都是他自己不好。
那些对生命的不谅解，耽误了他多少和岁月同歌的时间啊。
可是岁月对他足够宽宏大量，不仅给了他健康的体魄、灵活的力量、稳定的工作、还让他有了充分的机会，可以看到其他生命的灾难。
会说话能反抗的人类可能被恶势力伤害，奔走呼号；不会说话不去反抗的山脉在被损害被毁灭的时候陷入沉默，把自己的生命幻化成泥、降解入土，仍然化作养分，绵绵不休地滋养声息。
人和自然比较起来，太渺小了。
云栾煜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懂得这个道理的呢？
他想不清楚，也许是杨主任给他安排各种检查换药打麻醉把他搞迷糊了，总之他昏头转向地跟所有人道谢，终于冲出重围逃出升天见到江清沂之后，就开心地笑起来。
江清沂正在病房门口的走廊里走来走去。
等云栾煜走近了，他就急吼吼地问他：“你还认识杨主任啊！早知道就让你自己联系，我费这么大劲干嘛，啪啪打脸。”
云栾煜不笑的样子看起来也是笑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哪个医生不一样。”
江清沂就瞪他：“当然不一样了！杨主任说了！你那手处理的不好！还好来得及时，让他重新给你接好，要再晚一点，神经断了，那以后就废了！”
云栾煜笑笑：“我又不绣花。”
江清沂不爱听：“唉什么叫不绣花啊！你那是拿枪的手！你不得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吗？不然你怎么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啊！”
云栾煜叹气：“江清沂。”
江清沂打断他：“是是是！您是斯文人！那我请问您这刀伤是怎么弄的啊！有本事您别空手夺白刃啊！”
云栾煜又笑笑：“嗯。以后不了。”
他答应得轻灵顺畅，仿佛是承诺“不随手扔果皮纸屑”似的轻描淡写。
江清沂愣了一下。
云栾煜就问他：“赵卷卷呢？咱不是去接她吗？”
江清沂“哦”了一声，想想又提醒道：“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云栾煜在江清沂的提醒下赔了小心，但是他看见赵卷卷，还是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给赵卷卷买粉红色连衣裙的时候，她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啊。
现在天气冷了，没法穿连衣裙了。所以赵卷卷穿着柔软的运动衫裤，上面画着可爱的米老鼠。
才多久不见，她漂亮的卷发剃短了，露出不太标准的头骨形状。
以前她蓬松着一头卷毛的时候，明明看起来是天庭饱满的样子。
她不能坐着，整个人歪在床上斜趴着，头耷拉下去，脖子弯曲瘫软，顶着床，噗噜噗噜地吐口水。
大概是她吐口水比较频繁，江清沂给她挂了一个围兜，围兜上还有大象的画画。
她不像以前那样欢叫，上次她看见云栾煜，明明是四肢划水，好像游泳似的“啊啊”说话的。
还有赵卷卷最漂亮的大眼睛。就因为那双眼睛，云栾煜凭空生出过一万个信心，觉得将来赵卷卷一定是个聪明孩子。
那双乌黑亮丽好像宝石一样的眼睛湿润灵动，看人的时候就好像小娃娃在唱歌。
所以云栾煜特意跑去了她老家，找到她年迈又笨拙的父亲，给他安排个轻松的工作干着，以图给赵卷卷的未来减轻点负担。
他还为了赵卷卷的腿伤神，担心就算治疗将来她也瘸，穿不了美丽的裙子和高跟鞋。
他还记得当时在秦淮河畔，华灯初上，还有些陌生的江清沂跟他肩并肩地经过微亮的河水，对着月亮告诉他的那些话：“我们这里风水是极好的！等她看好了医生，我就带她回家，然后长着长着就会说话、会跑会闹了啊！然后就送出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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