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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们回灵骨斋吧。”白折上前抱起那坛酒,便朝屋外走去。
极夜看了一眼白折的背影,再对李泰和岑青说:“三日后,午时,是她下葬的好时机,莫要再耽误了。”
“多谢。”岑青和李泰终究对极夜和白折说了这两个字。
两人一同穿过梅林,再朝外走去。
那梅林中突然刮来了一阵风,把梅花的花瓣簌簌吹落。
白折摊开手心,又一片梅花打着旋落到她的手心。
那一刹,她好像听到了有人说话:“那酒坛作怪一天,我就有一天舍不得离去。现在,我终于放心了,谢谢你。我该走了。”
“小梅,是你吗?”白折出声询问。
“是我。你们灵骨斋的人,果然能听到我说话。那个姓张的姑娘,我也看见了。她看起来……是真心喜欢李郎的。我希望她能嫁给李郎,让李郎能够幸福。”那个声音这么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再开口,“白小姐,劳烦你帮我劝劝李郎,谢谢你。”
这个声音落下后,有风卷起一大片梅花,不知要把它们带往哪里。
梅花香匆匆而过,也匆匆散落。
白折再也没有听到岑玉梅的声音。
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这梅林太美、给她造成了一场幻觉。
“回家吧,折折。”极夜唤了唤白折。
白折微怔,看向极夜,然后点点头,“回家吧。”
回到灵骨斋,白折把这坛酒放入柜子,在柜子的上面,写下“花凋”两个字。
她对它说:“安放你的这个柜子不会束缚你。这里的故事,有情爱,也有大义。你若是想了解这人间,你可以读读。你可以随意走动,但任何法术,都不能再施展。”
那酒坛“叮咚”想了想,像是同意。
白折笑了笑,关上柜门,随后离开。
离开前,她看了看那柜子的名字,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回忆起那股酒的香味。它承载着一个姑娘对出嫁的所有期待和憧憬,怪不得它那么美好、那么诱人。
可是,女儿未嫁而死,女儿红变成了花雕。花雕即花凋。
数日前,那满堂宾客可又知,他们喝的是最让人心碎的酒呢……
此事过后,李泰并没有立刻回家,他去到梅林外,让司机三日后再来接他。
他这三日,都在这方庭院里度过。他和岑青操办起岑玉梅的婚事来。
三日后的午时,他们总算让她入土为安。
那墓碑上,李泰到底刻下了“爱妻岑玉梅之墓”这七个字。
两个人拿出了花雕酒,喝了两口,却就放下了。
这酒让人闻见了、就迈不动步子了,这是世上最香的酒,让尝过它的所有人都叫好。
可是眼下,两人把这酒喝在嘴里,只觉得无比苦涩。
“这酒我会继续埋下。”岑青说,“我带着他们回老家。那酒既能染上杜十娘的残念,没准,如今也有小梅的残念。”
“岑青……”李泰皱眉。
“放心,我不会再奢求她复活。我只是想……带她回家乡看一看。她曾多次说想回去。”岑青说。
“好。等空了,我去看你,看……你们。”李泰看着他,“你前半生,都在为小梅而活,牵挂太多。我和小梅其实都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你——”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顺其自然的。”岑青笑笑,“好了,你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也该回老家了。”
“嗯。”李泰看岑青一眼,再深深看了一眼岑玉梅的墓碑,这才起了身。
李泰朝外走去,看着那十里梅林,一时间亦是感慨万千。
不过短短几日,他体会到的情绪,多过了前半生。这几日,似乎漫长得就是他的一生。
而他的命运,竟还与数百年前的名妓杜十娘产生了片刻的交集。
缘分奇妙,命运却也奇妙。他摊开掌心,看着那密密麻麻、反反复复的掌纹,突然苦笑了一下。
他曾经妄想窥得命运半分,牢牢把想要的握在手里。
但他此时才发现,命运的玄妙,他穷尽此生,怕也看不透半分。
走到梅林尽头的时候,那里出现了一个女子。正是张婉婷。
张婉婷穿了洋装,她看见李泰来了,笑容似乎更胜过了桃夭。
张婉婷,杜十娘,岑玉梅……
她们的声音、笑容,一一在李泰眼前浮现。他忽然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觉。
他知道,这样状态下的他,是不能够与张婉婷在一起的。
于是他上前,看着张婉婷。“婉婷,现在的我还忘不了小梅,跟你在一起,我再想着她,便是对不起任何人。所以……”
“你不必说了。我会等你。”张婉婷看着他说,“我会一直等你。我等了你十年了,不怕后面的十年。嗯,现在我二十岁了,所以我等你等到三十岁好不好?三十岁的时候,你要是还不喜欢我,我再嫁给别人。”
——李泰,我只说等你十年,所以你不要有压力。我不希望你有压力,所以我只说等你十年。这样,你会不会轻松一些?
张婉婷咬了一下嘴唇,看了一眼李泰,然后转身。“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去找你玩。当然,你也可以来找我啊。”
李泰看着张婉婷的背影,最后无声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最难辜负,便是情深。
黄粱一梦,辗转已是十载后。
上海滩举行了一场婚礼。这婚礼上最吸引人的不是新娘的美貌,不是新郎的英俊,也不是婚礼的奢华。
最吸引人的,是婚礼上的酒。
满堂宾客闻到那股酒香,都已沉醉其中。酒香入鼻,他们仿佛看到了千万梅花的盛开。
那酒有着梅花的馥郁香气,乍一闻,有着欲说还休的伤感,细品下来,似乎有着某种释然的情感。酒刚入口时有些苦涩,像是初识情爱尝到的心痛,酒入了胃肠,便灼热了肺腑,让人体味到深爱时的断肠之痛。
酒继续往体内流淌,最后,感到的却是浑身的通透与舒爽。酒入愁肠,最后变成汗水流出身体,叫人酣畅。原来,情之一字到了最后,是成全与释怀。
“李少爷,这酒……叫什么啊?”
“花凋。它叫花凋。”
“梅花凋零……听起来好像是种让人心酸的酒啊。”
“花落凋零,化作春泥更护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花落凋零,化作春泥更护花,是岑青把这酒重新带回上海时,对李泰说的话。
时隔多年,他总算也明白了岑玉梅最后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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