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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易便说：“《异苑》卷七记载：晋温峤至牛渚矶，闻水底有音乐之声，水深不可测。传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帻。其夜，梦人谓曰：‘与君幽明道阁，何意相照耶？’峤甚恶之，未几卒。”
柏萱大概听懂了这段话的意思。
——晋朝时期，有个叫温峤的人，走到牛渚矶，听见水底有音乐传来，并且水深不可测。传说水下有许多怪物，就点燃了犀角照亮水面。不一会儿，只见水中怪物前来掩火。这些怪物奇形怪状，还有乘马车穿红色衣服的。
这天夜晚，温峤梦见一个人。这个人对他说：“我和你幽明有别，各不相扰，为什么要来照我们呢？”在这之后，温峤没多久就去世了。
柏萱懂了这话的意思，但没有明白左易的意思。
左易看向她，却不及解释，只说：“你如果不放心，便前去看看吧。我陪你去。”
“可你……”柏萱看了一眼他肚子的方向。
“我没事。你们学校门口有卖衣服的，麻烦你帮我买套衣服，不然我穿着这带血的衣服出去，不太好，我的尺码——”
左易说到这里，只听到“砰”得一声，原来是柏萱径直走出实验室、关上了门。
左易见状，却笑了。他摸了摸鼻子，朝窗外看去，见着柏萱是走向西门的方向。那家卖衣服的，就在西门。看样子，柏萱气归气，还是肯帮他买衣服的。
左易再摸了摸鼻子，唇角不由上扬。
过了一会儿，柏萱就回来了。她把一大包东西扔给左易，“你换吧，我出去了。”
左易眯了眯眼，“不必回避。”
“什么？”柏萱回头看向他。
“我见你经常看着我发呆，可见我长得挺好看。你尽管看，不用回避。”左易勾唇。
“这么自恋？”柏萱挑眉。
“嗯。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尺寸，你买的却正好，这更是侧面证明——”
柏萱听了这话，不等左易说完，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径直关了门离开。——我去，跟他初次见面之后，他在自己脑海中一直是高冷、神秘且疏离的形象，怎么转眼就成了这样？
半个小时后，柏萱和左易来到张妈所在的公寓。
出乎柏萱意料的是，这里在办丧事。灵堂就设在小区内。路过灵堂的时候，柏萱不由往里面瞥了一眼。这一下，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灵堂正中黑白照片上的人，柏萱认识。她不仅认识，一个小时前还见过她，半个小时前还跟她通了电话——那个人是学校的清洁工张妈。
柏萱浑身冰冷，呆呆地望向张妈，说不出话。
左易眯了眯眼，抬手想拍拍柏萱的肩安慰她，这个时候，有个年轻人走过来了。
“柏萱？柏萱你是来看我妈的吗？多谢能来。今天是我妈的头七。”
听了这话，柏萱回过神来看向来人，这个人是她的同学，也是张妈的儿子付博。
“张妈……张妈她去世了吗……”柏萱瞪大眼睛。
“对。我之前有拉个微信群说，拉得都是你们这些跟我妈挺熟的同学。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付博问。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手机。我什么都没准备……我……我偶然路过的……”柏萱皱眉。
“没关系。进去看看她吧。我妈以前啊，老夸你，说你刻苦，让我多向你学习呢。”付博说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难过，眼眶立刻红了。
柏萱听了，便说：“我这就去看张妈。只是，她是怎么……”
“意外。七天前出的车祸。”付博眼泪流了出来。
“抱歉——”柏萱皱眉。
付博摇头。柏萱见状，只得递给他一张纸巾，然后走进了灵堂。
她看着灵堂中央的黑白照，全身发冷，左易见状，适时地握住她的手。“萱萱，别怕。”
柏萱蹙了蹙眉，看向他：“你早就知道张妈已经死了？可为什么……”
“车祸是场意外，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张妈没觉得疼，就去世了。所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左易说。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到她？”柏萱问，“我并没有什么阴阳眼。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是她的灵魂吗？”
“之前有些话，我没同你说完。”左易说，“我来这里，一方面的确是再度劝说你加入我们。另一方面，便是我们查到你们学校有人在使用通灵物品，所以我来了。”
“通灵物品？”柏萱说，“难道……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样东西吗？犀照？”
“对。燃烧犀角，可以沟通阴阳。犀角的光可以照亮幽明道阁。就像我给你念的那段古籍里记载的那样。”左易说。
此刻，柏萱已与左易走到了黑白照面前。
照片两边摆了许多花圈。柏萱来不及与左易继续讨论，只与他一同朝张妈的遗像拜了拜，才离开。
到了灵堂外面，柏萱迫不及待地看向左易。“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张妈还能给我打电话……”
“你们学校有人燃烧了犀角，这个地方的阴阳被打乱了。我察觉到异常，所以赶了过来。只不过来之前我遇到些意外，受了伤，便先去找你，顺便给你演场苦肉计了。”
左易解释说，“犀角可以照亮通往阴间的路，有沟通阴间的作用。张妈出意外死了，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死了。头七还魂夜。她回到了她死的地方。可是她不知道她死了，所以来到了学校，正常工作。她也不知道她死了七天了。七天前，才是她儿子的生日。但她有执念，她执意要为儿子过生日。”
“正常人的家中，都是有家仙的。如果家仙靠谱，家仙会保护家里的人，阻隔阴灵的进入，除非有人召唤阴灵。所以张妈回到家，却进不了家门。”
“她那个时候之所以有实体，之所以能给你打电话，是因为犀角还在起作用。可犀角毕竟在你们学校，在这里力量弱。所以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实体，成了魂灵，不再能与你联系了。”
听到这里，柏萱难免有些难过。
张妈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正常地上班，并且惦记着儿子的生日，无论如何都想要为儿子过一个好生日。可是她回到家，却发现家门都进不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学校那边，又是什么人竟在烧犀角……”柏萱不由皱眉。
“学校那里，我们慢慢调查，不急。我怀疑那件事跟灵骨斋有关。这是个神秘可怕的组织，不好对付。以后怕是我们的敌人。”左易说。
“灵骨斋？难道……你的伤就是灵骨斋中的人造成的？”柏萱问。
左易点点头，“那件事后面再说。我们先去找张妈。”
“嗯。”柏萱点头。
“我想，今天这里左邻右舍的，很多人都看到张妈了。只不过他们肯定以为是自己偶然通灵了。他们肯定不知道，那还真是张妈来了。”左易说，“你带路吧。我想，她应该还在门口徘徊。这是她的执念。”
“你有办法与她交流吗？”柏萱不由问。
“可以。”左易点点头，没过多久，便和柏萱爬楼梯来到了张妈家门口。
张妈的丈夫、儿子都在楼下灵堂，所以现在门口没有人。
左易从包里拿出一根蜡烛，点亮后嘴里念了几句什么，随后他神情骤然严肃，告诉柏萱：“张妈来了。”
柏萱听闻，果然看到蜡烛照亮的光里，有一个人一般的轮廓。她依稀看见，这个人有着黑发，穿着紫色的羽绒服，体型偏胖，是张妈不错。
只不过，柏萱看不清，也听不清她的声音。张妈与左易的对话，都是左易后来转述给她的。
此刻，左易右手捧着蜡烛，左手在蜡烛的火焰前晃了晃，然后开口：“张妈，我们来找你了。”
“啊，谢谢你们。你为什么点着蜡烛啊？这不是白天吗？”张妈好奇地问。
“张妈，你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有灵堂吗？”左易反问。
“看见了。不过是谁死了啊？哎呀，我们这里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一会儿可得去看看。不过我急着回来给儿子过生日。可我怎么进不去啊？我敲了门，也没有人应门。”张妈神情显得有些痛苦和迷茫，“而且好奇怪，我好像能看到门口的东西。都这么晚了……为什么送生日蛋糕的还没到，我叮嘱他下午送到，放到门口的啊，怎么没有啊……”
左易听了这话，轻声叹了一口气，只问：“你儿子生日是几号？”
“二月十号。”张妈肯定地说。
左易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到日历给张妈看。“张妈啊，现在是二月十七号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那之前的七天……”张妈好像突然很痛苦，她按住头，跪坐在地上，“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妈一下子在地上坐直，“难道我……”
“没错。你已经死了。”左易平淡地说。
柏萱听了，立刻扯了一下左易的衣袖，暗示他说得太过直白。
左易只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张妈。“张妈，你死了。今天是你的头七，所以你能从阴间回来。现在，你的儿子和丈夫都在灵堂。我带你去看他们一眼，然后你就该走了，回到现在的你应该回到的地方。阳间，你不能再逗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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