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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程宽既然那么恨寰宇，那么恨程家人，就让他出出气吧。
二十多年前，是自己的父母不对，让他和亲人分离，颠簸流离。
父债子还，他愿意偿还父母当年欠下的那些债。
他想，好歹最后还白赚了一个弟弟，这也算是圆满了不是？
结果，他以为的债还没偿还，先等来了被暂时看守起来的父亲的见面要求。
自从程寰进去以后，除了律师，一直都是不见任何人。
他突然提出见面，让程宇飞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数日不见，这个已然进入花甲之年的男人又苍老了许多。
比起之前被时间眷顾的那张脸，现在的他似乎更符合一个六十来岁的男人的形象了。
父子俩隔着玻璃沉默。
程宇飞想了想，忍不住先道：“爸，你见我，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的书房里有一个保险柜，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放了一份资料，你把它拿出来，亲自送到法院......”
程寰后面还说了什么，程宇飞听不清了，只看得见他的嘴巴开开合合。
程寰很急，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程宇飞这才醒神，叫住他问道：“那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程寰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也没回头，直接走了。
.......
两天以后，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暂时扣押看守的寰宇集团董事长的案子正式开庭。
随着经济犯罪的的资料一起被呈上去的，还有一起涉嫌故意杀人安的录像和文件档案。
经济犯罪一案被澄清，但是另一桩故意杀人案却不是胡编乱造。
随着证据一一被摆在众人的眼前，程寰像是早就知道一切一样，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案子的被法院当庭判下来的，无期徒刑。
看着宣判结果的时候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父亲，程宇飞说不出来的什么感受。
被带着去监狱之前，程寰再度提出和程宇飞见一面。
这一次，程宇飞再也做不到像上次那般，冷静的坐着听他说话了。
程宇飞情绪激动，可父子俩对峙半响，他除了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寰的时间有限，不等程宇飞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他就要被警察带着离开了。
眼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要被架着上车的时候，程宇飞终于开口了。
“爸，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问得很迷茫。
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为什么，到底是想问为什么当年要那么残忍，还是为什么要认罪。
一只脚已经踏上车的程寰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被带着慢慢的走回来。
“爸爸走了，你要把寰宇撑起来。”程寰伸手在程宇飞的肩膀上搭了搭，慢慢的凑上去做了个亲密的拥抱，离开的时候，在程宇飞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宇飞原本想要回抱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在自己的人生方向上，给了他很多决策的男人就那么被架着走了。
在程寰案子结束的短短几天内，之前网络上那些针对寰宇集团，针对程寰的流言恶语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殆尽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有时候程宇飞看着搜索空白的页面，还会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和程寰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男人。
在程宇飞不知道第多少次来临街这家酒吧的时候，小飞终于没忍住吐槽了。
“程先生，虽然你是客人，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认真的实话，你天天来我这儿堵有什么用啊，老板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光临我这儿一次。”
“从来没来过吗？”程宇飞失了失神。
他只知道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很厉害，背景很深。
他之前拜托人查过，均是查无此人。
不知道他的去处，他就只能在这儿等着了。
“程先生，我们老板随性得很。产业也不是只在临市，你就别把眼睛戳在我这儿了。”小飞觉得自己很诚恳。
主要是这位程总太大方，每次的酒钱都给得很潇洒，给得他都有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骗他了。
听了他的话，程宇飞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很爽快的道：“那好，你帮我给他带句话。”
主要是他明天要出差，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了。想到这儿，程宇飞眉宇皱了起来。
他这么容易妥协，小飞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很积极的问道：“什么话？”
“一个叫程寰的人让我给他带句“对不起”，我自己也想和他说句对不起。还有，那句我想要个弟弟，是认真的。”
程宇飞说完，从包里掏了今天的酒钱出来压在吧台上，慢慢的走出了酒吧。
人背影都消失了，小飞才愣愣的道：“对，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了？”程宽斜靠在吧台上，斜睨着他。
“老板？”精神恍惚。
“老板！”精神抖擞。
小飞瞪圆了眼睛看着原本坐着程宇飞的位置上坐的男人，他是什么时候来店里的？
“刚刚，程......”
“我知道了。”程宽打断了他的话，“好好看店，我走了。”
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向精明善于计算的小飞也不免懵然了一瞬。
从酒吧里出来，程宽亲自驱车去了城郊的山上。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也该他去看看那处山顶上候着他的人了。
凭着极好的夜态视力，借着微弱的月光上山，暗黑的月色下，只余他手指间的点点猩红。
凭借着记忆里的路线，顺利的找到了林子里的某处凸起的土包。
看着面前的小土包，程宽原本平静的目光里多了些眷恋。
这个小土包，是当年他和弟弟用双手一把泥土一把鲜血的刨出来的。
里面葬着的，是他们兄弟俩这一生最亲近的人。
“程寰认罪了，无期徒刑，你安心吧。”程宽伸手摸了摸土包上长满的野草，眯了眯眼睛，一脸满足。
这是只有在自己最清静的人身边，才会有的放松。
“好好照顾小未，我们总会再见的。”
程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漆黑的远方。
安静的树林中，隐隐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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