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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臣的声音，蓦的在洗手间门口响起。
洗手间的水声还在响着，但男人却拿着一个碗站在那里。
瘦削的身形，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刚洗了一个碗，就意识到江博让自己刷碗并不是心疼施宁，更不是为了活跃气氛。
而是为了支开自己！
而他支开自己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为了不让江博产生警惕，他特意没有关闭水龙头的过来。
打开卫生间门的一瞬，他就听到了江博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没有亲耳听到江博告诉施宁说石振天要见她的事。
但让她联系余承，就已经证明了他的猜测。
被慕少臣发现，江博很光棍的耸了一下肩膀，“你不可能瞒着宁宁一辈子的。而且，就算我们不说，出于人道主义，犯人是可以要求会见某一个人的。”
当然，那个人有权利拒绝。
但警方也必须通知到位。
“你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瞒着我。”
施宁控诉的声音响起，打断空气里有些令人窒息的气氛。
慕少臣浑身一僵，神情有一瞬的慌乱，“宁宁，我是怕……”
“怕什么？怕我为了救你，答应石振天不合理的要求，被他算计，是吗？”
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施宁直接把他担心的东西撕开摆在他面前。
慕少臣抿唇，没有说话。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是非不分的笨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施宁上前一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对。”
叹了口气，慕少臣回头去卫生间把水龙头关上。
这才折返回来伸手想要去拉施宁的手。
施宁却闪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也不知道是气他对她的隐瞒，还是气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我自然知道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但石振天这个人诡计多端，我们不能保证他没有什么后手。而你想要解药，在他那里本身就是个可以攻讦的弱点。”
慕少臣再次伸手，有些霸道的握住施宁柔软的小手。
察觉到她还想挣扎，加重了几分力道，语气无奈，“我是怕到时候他拿这些事威胁你，或者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我怕我会护不住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说。
施宁之前在和石振天通话时，身体下意识的会出现应激反应。
他怕两人见面，施宁还要被迫回忆那刻满痛苦的童年。
施宁眉眼冷然，“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陪你去。”
见她态度坚决，慕少臣只能无奈妥协。
“好。”
他肯让步，施宁也不会抓着不放，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她这样爽快，反而让慕少臣有种被她算计了的气闷感。
但低头见她眉眼舒展的模样，眸色也变得温和起来。
施宁心急慕少臣的解药。
在徐院长过来给他做过检查后，就迫不及待的提出去警局。
无奈，慕少臣只能打电话叫了覃风过来。
等他到了，江博也提出想一起去警局。
施宁怕他频繁奔波，不利于伤势恢复，想也不想的拒绝。
“哥，我和少臣去就行了。等我回来，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我们都和他说了什么。”
看江博俊脸上写满不高兴，施宁连忙保证。
终究不忍心刚认回来没多久的妹妹太过为难，江博最后还是无奈答应，“跟石振天见面出来，就打电话给我。”
“好，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
施宁刚点头，慕少臣就已经抓着她的手走了。
身后的江博，“……”
看吧，他就说这个男人是连大舅子的醋都吃的变态。
警局，施宁在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看到石振天。
和印象中那个整天鞭打自己，每天灌自己喝各种苦药，一天无数次给自己扎针的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将近二十年，岁月似乎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哦不，还是有的。
在男人的眼角，施宁看到了十八年前没有看到的皱纹。
这几条皱纹，让她意识到。
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当年掌控自己生死和情绪的“神”。
而是一个也会有生老病死的，也会锒铛入狱的……
普通人。
“丫头。”
时隔多年，再次亲眼看到施宁，石振天眼里的兴奋如何也遮掩不住。
当他用阴沉的声音喊这个被尘封已久的称呼时，眼神兴奋的光芒更胜。
施宁眼睛落在他眼角的皱纹上，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慕少臣。
蓦的弯起唇角，往前走了两步。
直面这个曾经让她极度恐惧的人，声音淡冷，“我是有名字的。”
“施宁？”
石振天轻笑一声，“那不是你的名字。是施启维女儿的，是施清妹妹的。”
顿了一秒，他看着施宁的眼睛下出结论，“你，盗用了别人的身份，抢走了本该属于那个小女孩的家人。”
施宁眸光轻闪，眼神下意识避开石振天的视线。
“不是。”
身后，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
施宁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瘦削，却有力的怀抱里。
身后，是男人坚实的胸膛。
“是他们主动送给宁宁的身份。他们互相救赎，互相治愈。在她叫施宁的那一刻起，她就是真正的施宁，这就是她的名字！”
男人嗓音疏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为她撑起一片护盾。
“自欺欺人。”
石振天笑着，目光始终未曾从施宁脸上移开。
但他失望了。
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掌控施宁情绪的时候。
慕少臣的那些话，打破了他的掌控。
看得出来，施宁对他很是信任和依赖。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手里的解药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不是吗？
“丫头，你想要解药吗？”
低笑一声，石振天开口，不再试图给施宁洗脑。
这一刻，施宁觉得自欺欺人的是他自己。
她干脆往慕少臣怀里一靠，看着石振天的眼神充满怀疑，“你会给我吗？”
“自然。”
石振天眼神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我让你来，就是要把解药给你。”
“行，现在我来了。你拿来吧。”
施宁从慕少臣怀里站直身体，白皙精巧的手掌摊开朝上。
没理会她的促狭，石振天继续说，“解药在缅北，这次回国我没有带。而且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你跟我去拿。”
“必须你一个人。”
看施宁准备开口，石振天提出附加条件。
这个丫头太狡猾了。
他不得不防。
“我考虑一下。”
施宁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会考虑。
她话刚出口，两个男人脸色同时一变。
石振天脸上写满势在必得，仿佛施宁说的考虑一下，就是答应了一样。
而慕少臣，则脸色难看的抓着施宁手腕，把她从审讯室里拉了出去。
施宁原以为出去之后，他会训自己。
但是没有。
慕少臣只是寒着脸带她离开警局。
一路上，任施宁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吭声。
直到回到病房，他才把石振天的要求告诉江博。
见他满脸寒霜，江博也隐约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施宁，“宁宁，你答应了？”
“我没有，我只是说考虑一下。”
对于两人的小题大做，施宁满脸无奈。
慕少臣一路上都冷着脸，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考虑都不要考虑！”
这一点，江博和慕少臣看法一致。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江博顿了一秒，缓和语气的劝，“石振天那个人诡计多端。他说要让你跟他一起去缅北，分明是想要借故逃走，还想要带走你。你不要听他忽悠。我们一定能找到救少臣的办法的。”
“我知道。”
施宁抿唇朝慕少臣看了一眼。
后者沉着眉眼，薄唇抿成一条线。
看得出来，很是恼怒。
想到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害怕自己背着他们答应石振天的条件，施宁的心不自觉软了软。
她上前一步，主动握住慕少臣的手。
慕少臣手指动了动，反握住她的。
只是脸却傲娇的扭到一旁，不去看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缅北，我是骗他的。而且我哪有那个本事，把警局费劲千辛万苦抓回来，重点监管的罪犯偷偷放了？”
施宁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去缅北。
那里是石振天的地盘，她脑子有问题才会去。
而且江博用一条腿作为代价才把人抓回来，她怎么可能把人放了？
听到她的话，慕少臣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偏头睨着施宁，提出条件，“你打电话告诉石振天，你不可能会答应。”
施宁解释，“我说会考虑，后面再告诉他我不会去，让他意识到我们不会给他机会从监狱里面出来，是为了先给他希望，再让希望破灭。是为了报复。”
“所以，我让你现在拒绝他。现在就让他希望破灭。”
慕少臣不为所动。
施宁转头求救的看向江博。
江博也是赞同慕少臣的说法，“宁宁，现在打电话告诉他吧。”
“你们不相信我？”
施宁皱眉问。
“不是。”
江博慌了，生怕把妹妹惹哭。
慕少臣却淡着声音道，“你既然没有要答应他的想法，早拒绝和晚拒绝有什么区别？”
最后，施宁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虽然江博说了，让施宁不用每天往医院跑。
但他的伤那么严重，慕少臣的情况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让她不去医院，是不可能的。
她眼睁睁看着慕少臣的身体每况愈下。
每天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的次数也一天比一天多。
仅仅三天时间，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到第三天的时候，慕少臣已经彻底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是喝一口粥，就呕吐不止。
只能靠着输入营养液续命。
人更是下不来床了。
施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终于，她再次提出去警局见石振天。
“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臣这样。我去找石振天，让他把解药交出来！”
在覃风扶着慕少臣去卫生间的时候，施宁终于忍着泪对江博开口。
江博这几天和慕少臣住在同一个病房里，没人比他更清楚慕少臣的情况。
但，他也不想让施宁再去见石振天。
他已经从慕少臣那里知道，施宁早就恢复了小时候的记忆。
每见一次石振天，对她而言都是再一次的伤害。
“你先别急，我打电话给余承，让他加大审讯力度。我一定让他尽快把解药交出来！”
他说着，摸出手机就要给余承打电话。
施宁却摇头，“不可能的。石振天要是那么容易就把解药交出来，也不至于等这么多天了。哥，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几天能用的手段全都用过了。除了我，石振天不可能会把解药再给第二个人。”
她心里清楚。
即使是自己，也未必有机会能从石振天手里拿到解药。
但至少，比别人希望大一些。
江博沉默。
施宁说的他都清楚，但……
“哥！”
施宁喊了一声，眼底带着恳求。
她已经听到了卫生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她不想让慕少臣知道。
“我陪你去。”
最终，江博妥协。
因为他知道，施宁说的是事实。
“不用。余承就在警局，你怕什么呢？”
施宁勉强笑笑，转过身去看向卫生间门口，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
她又陪着慕少臣坐了一会儿，打水给他擦脸。
慕少臣全程配合，目光始终追随着施宁的身影。
他现在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接下来有可能还会失明。
只想趁着还能看到的时候，多看施宁几眼，牢牢记住她的模样。
施宁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一阵酸楚。
借着要去公司一趟的理由离开医院，直接去警局见了石振天。
连着几天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的男人看起来狼狈不少。
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一圈黑色的胡茬，还出现了眼袋。
就连头发，看起来都有些油。
人也终于出现了四五十岁中年男人才有的颓态。
看到施宁过来，石振天还是打起精神。
“解药到底在哪里？”
施宁的脸色很冷。
她没有耐心再和这个男人虚与委蛇。
“想要解药，除非你放了我。”
石振天眼里带着恶意，“慕少臣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吧？是不是已经听不见了？最多再过两天，他就会什么都看不到。最多不到半个月，他就会在剧痛折磨中死去。你想清楚，到底是让我接受审判重要，还是慕少臣的命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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