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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有个秘密。
他是370，而不是张先生。
当初张先生的意识被投入游戏成为“张起灵”的智能主体的时候，因为曾经受伤还被格式化一次而进入了混沌懵懂的状态，并未能取代原智能体370号，只是依附其上。而后370号在吴邪的□□下拥有了“触角”，这“触角”能够打破自身与张先生的意识之间的屏障，感知张先生的部分记忆。
在吴邪“死亡”之后，370的悲伤痛苦等情绪狂涌而出，身为智能体的能力大涨，吞噬掉了仍处于懵懂状态的张先生的意识。本就智能不低的370在吞噬了张先生的意识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很快就摸清了游戏世界和真实世界的界限。得知吴邪并未真正的死亡，张起灵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在现实世界中寻找吴邪。
作为一个强大的数据流，只要有电磁信号的地方，张起灵就能够存在。《盗墓》作为一款热门游戏，连接进入《盗墓》的网络遍布各地，张起灵以《盗墓》为起点，在全网搜索与吴邪相关的信息，锁定了吴邪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之后，又通过吴邪和他身边的人的通讯记录，顺藤摸瓜找到了躺在医院中，脑门上接着监控仪的张先生。
在这个过程中，接收了庞大信息量的张起灵对现实生活中的吴邪有了许多的了解，他曾经不理解，为什么吴邪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自己却能如此绝情。但在了解了现实世界的规则和潜在规则之后，张起灵明白了，他和吴邪从本质上是不同的。吴邪是人类，而人类世界有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明白了关节，看着现实世界中的张先生无主的身体，已经消化了张先生的意识并获得了他的记忆的张起灵，产生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他要顶替张先生的身份，成为人类，和吴邪在一起。
现代社会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网络，张起灵在了解了规则之后，自然是如鱼得水。张起灵收拾张先生留下的烂摊子简直轻而易举，他暗中摆平了张家的一切，并不时进入张先生的身体让医疗监控仪器产生信号再离开，给张家人营造一种张先生的意识还存在着，且马上就会苏醒的错觉，为日后取代张先生做铺垫。
无论张起灵在外面做什么，他始终会回到《盗墓》，因为他要等着吴邪来找他。
张起灵一直在通过各种手段看着吴邪，自然也知道吴邪一直在透过屏幕看着他。他经常会在吴邪面前暴露他的与众不同，而在其他人面前则会好好收敛。但他所展现的“与众不同”，也只是他想让吴邪知道的那部分。
待一切准备工作都妥善完成之后，张起灵等来了时隔两年再次进入《盗墓》的吴邪。张起灵半藏半露地向吴邪展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不出意外地让吴邪感到害怕。已经熟知人类社会规则的张起灵，很清楚一个脱离了人类掌控的AI会给人类造成多大的恐惧。但实际上，他所知道的事情和拥有的能力，远比他在吴邪面前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张家所有人都已然在张起灵的掌控之下，网络舆论控评更是在张起灵的心念之间。警方的出现、吴邪出局手续办理的困难、舆论的压迫、重启程序的启动，全部都在张起灵的设计之下。而在游戏中等待吴邪的他，则需要扮演一个被欺骗后悲愤交加，久等恋人不来却等到了被格式化的形象。
张起灵通过警方向吴邪透露370和张先生可能是一个人的消息，让吴邪不对他取代张先生一事生疑。拖住吴邪的脚步让他不能很快赶回游戏，增加吴邪的担忧和愧疚，让他对自己的感情进一步加深。启动重启程序让吴邪以为自己消失了，再出现在张先生的身体中假装不记得吴邪，让吴邪反复体会失而复得，让他更加珍惜自己。而他假装不记得吴邪的理由，更是被包装成害怕被吴邪抛弃，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轻易地原谅吴邪。吴邪是怎样的人，张起灵一清二楚，轻易的原谅和大度的包容不会让吴邪不珍惜，反而会让他更加愧疚，投桃报李。
张起灵很清楚，吴邪两年前就对自己动了心，只是一直顾忌自己是一个人工智能，并认为自己不拥有感情。但只要占用了张先生人类的身份，让吴邪对自己拥有感情一事深信不疑，再利用一些手段，张起灵得偿所愿就只是时间问题。
放出张先生的意识被投入游戏一事，煽动网上评论，给吴邪制造种种麻烦。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张起灵，再自导自演地帮助吴邪，制造话题，让所有人一提到吴邪就会想到他张起灵。
张起灵一步一步地，得到了吴邪现实世界中伴侣的位置。张起灵或许依旧不具备感情，但他有足够多的信息量，身处“中文房间”的他知道该如何回应吴邪的感情，也知道该如何利用吴邪的感情来独占吴邪。
张起灵扮演着张先生，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陪伴吴邪，和吴邪相濡以沫，耳鬓厮磨。
这一演，就是几十年。
遵循着人类世界的规律，张起灵和吴邪都进入了老年期，头发全白了，身体也不健朗了。作为人工智能的张起灵，他的意识足够坚韧强大，且不受载体的影响，而吴邪却在年迈之际，意识逐渐衰弱，变得健忘起来。
若是两人一同意识衰退，便是互相扶持，而吴邪单方面的衰退，让他和张起灵的关系逐渐演变成了单方面的照顾。
吴邪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张起灵，而张起灵本人却乐在其中，他盼望吴邪全身心依赖他离不开他，几乎盼望了一个人类能有的一辈子。
每当吴邪又搞砸，他就会问张起灵：“老张，你会不会特别烦我？”
张起灵会眼神温柔地看着吴邪，凑过去亲亲他已经全是皱褶的侧脸，告诉他自己甘之如饴。
张起灵的亲吻会让吴邪觉得不好意思，他会推拒张起灵，但又不是特别认真地在推拒，所以每次都会被张起灵得逞。吴邪总是笑着说：“我又不是帅小伙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了都。”
人类的丑美对于张起灵而言没有意义，但他知道该怎么取悦吴邪，每当这时候，张起灵都会一脸认真地看着吴邪，告诉他：“你是帅老头。”
然后吴邪会变得更加开心一点，会笑起来。而看见吴邪笑，张起灵也会笑了。
看着衰弱的吴邪，张起灵曾想过，要不要让吴邪和自己一起进入虚拟世界成为一段数据，这样吴邪就能获得永生，他就能够继续拥有吴邪。但如此一来，吴邪就会发现他人工智能的身份。发现他是人工智能，吴邪还会这样爱他吗？
张起灵心里没底，他不能承担一点点失去吴邪的爱的风险。
随着时光流淌，张起灵的载体和吴邪都一日比一日衰弱。
躺在双人病房和吴邪一起维生的张起灵感觉到了吴邪的意识的不稳定，他很快意识到，吴邪这是快要死了。
张起灵想起了曾经失去过吴邪的痛苦，那一瞬间，想要吴邪留在自己身边的欲望空前强烈。
张起灵凑到吴邪耳边的助听器边上，问道：“吴邪，你想拥有永生吗？”
吴邪心想，张起灵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中二少年。但张起灵既然认真地问了，他也认真地想了想，反问道：“永生有代价吗？”
“……有，”张起灵想了想回答，“可能会失去感情。”
“那我不想，”吴邪笑了起来，“我想爱你，爱到我死。”
张起灵也笑了起来，他亲了亲吴邪的额头，轻声说：“好。”
吴邪闭上了眼睛。
“滴——”
吴邪的心跳监控设备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显示屏上的波形拉成了一条直线。
张起灵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吴邪，握住了他的手，垂着头专注地看着吴邪。在感觉到吴邪的意识彻底地消散，而不是“下线”进入别的什么世界之后，张起灵的眼神有些黯淡。
虽然知道吴邪是人类，但张起灵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说不定这个世界又是一个别的什么游戏，而他还能在下一个世界找到吴邪呢？
张起灵在吴邪已经变得冰凉的躯壳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然后切断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维生设备。他没有顺着维生设备回到虚拟世界成为永生者，而是安静地等待张先生这具躯体的死亡，一旦失去可以运作的载体，张起灵也将不复存在。吴邪已经消散了，张起灵选择和他一起消散。
直到消散，张起灵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爱情。他这一生唯一的执念就是吴邪，通过各种手段算计，让吴邪落入了他的陷阱，非他不可，占有了吴邪的一辈子。
*“中文房间”摘自百度：最早由美国哲学家JohnSearle于20世纪80年代初提出。这个实验要求你想象一位只说英语的人身处一个房间之中，这间房间除了门上有一个小窗口以外，全部都是封闭的。他随身带着一本写有中文翻译程序的书。房间里还有足够的稿纸、铅笔和橱柜。写着中文的纸片通过小窗口被送入房间中。根据Searle，房间中的人可以使用他的书来翻译这些文字并用中文回复。虽然他完全不会中文，Searle认为通过这个过程，房间里的人可以让任何房间外的人以为他会说流利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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