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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铮伸手挡在眉头，遮住刺眼的光线，眯着眼看一眼日头，又低头望向空荡荡的木桶，苦笑道：“一会儿就晌午了，我们先回去。”
“可是鱼没了，现在回去赵娘子会骂你的。”蓝翎道。
“嫂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让她骂几句就是，不碍事的。”
蓝翎盯着那广阔的海平面，回头朝李铮笑了笑，掉头跳进了海里。
落水的瞬间，洁白的双足立即化为人鱼尾巴，晶莹透亮的尾巴一闪而过，又倏地钻进海水中。
李铮紧张地扫一眼四周，发现周围没有其他船只，料想应该无人看到那条尾巴，微微松一口气。
蓝翎潜入水底，感觉尾巴被什么东西给束缚着，回头一看，原来是身上穿着的衣物，刚想撕掉人类的衣服，远远看到一条大鱼赶着一群惊慌的小鱼从身边驰过，顿时来了精神，疾速朝那条大鱼追去。
……
海面上一前一后浮现两只鞋子。
李铮一眼认出这鞋子正是他送到蓝翎的，脱去上衣跳进水中，敏捷地捞起那对鞋子。
与此同时，蓝翎从水里窜出，双手抓着一条不停挣扎却又足有木桶大的海鱼，空了一截的裤腿处缠着一条耀眼的蓝尾巴，使得他游水的动作泛着几分笨拙。
出水以后，尾巴再次化为沾着水珠的洁白脚丫。
蓝翎赤着脚走在被日头晒得微烫的船板上，印下一个个渐浅的脚印子，滴水的衣服贴在身上，更衬得身材娇好，又将手里的海鱼递到李铮面前，眨眨眼道：“这条够大吗？要不要换一条更大的？”
“再大只怕都没东西装了。”李铮接过海鱼放进木桶，一条鱼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鱼头位置甚至高出木桶许多。
大鱼一呼一吸地半张着嘴。
李铮望一眼全身湿漉漉的蓝翎，取出一条干爽的布巾，替他擦去他脸上的水珠，指着他身上的湿衣服道：“下次跳水的时候，记得先脱了鞋子和外衣，夏天还好，若是天冷了没有干衣服换，很容易着凉。”
蓝翎似乎没有专心听他说话，盯着袒露上半身的李铮，伸手探向他那异常结实的胸口处，又轻轻捏了捏，感觉烙手得很，全然不似自己的柔软，好奇心勾起来了，又四处探究了一翻。
李铮眼皮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仿佛柔软的羽毛在心口撩拨，连忙抓住他的手按着不动，防止他继续动作。
蓝翎缩回手：“人类的身体很结实。”
李铮低头看一眼自己精壮的上半身，轻笑出声，“我是个长年干活的粗人，自然壮实几分。”
蓝翎扭了扭身子，明显是对湿衣服的表达不满，不耐烦地扯了扯湿嗒嗒的衣领，不等李铮发话，已经手脚并用地将束缚自己的衣物扒个精光，又兴奋地跳进海里，尽情游耍一翻，好一会儿才又回到渔船上。
热烈的阳光倾洒而下，照得那具身体更加玉质凝脂。
游够了水，蓝翎一屁股坐在船头，两只修长的双足时不时轻点海面，舒服地眯了眯眼。
李铮转身取下自己挂在船舱处的衣物，犹豫了片刻走到蓝翎身后，将衣服轻轻披到他的肩上。
这衣裳很干爽，却残留着些许汗味，正是他跳水之前脱下来的那件。
“船上没有备用的衣服，这件是我刚才穿过的，可能有点汗味，你忍着点，回去再换件干净的。”
蓝翎无所谓地埋在衣领间闻了闻，一脸无辜地摇头：“铮铮，你的味道一点也不臭，还很好闻。”
李铮双手一顿，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喉咙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耐心地帮他把衣带系好。
蓝翎抬起头道：“你的衣服给了我，那你自己穿什么？”
李铮若无其事地笑笑，弯腰捡起蓝翎扔在船上的湿衣物，用力拧了拧衣服的水，又抓住衣领处熟稔地一甩，拧成一团的衣物瞬间舒展开来。
细小的水珠甩到阿黄身上，阿黄抖了抖头，委屈地汪叫一声。
李铮伸手摸摸阿黄，披上湿衣物，调转船头回家。
大约过了三柱香时间，小渔船平稳地靠岸搁浅。
此时烈日正毒，烤得地面恰如蒸笼。
鞋子打湿了，蓝翎赤着脚从船板处跳上岸，双脚踏在粗糙而滚烫的石子路上，刚走两步又停住了步伐，原地跳了起来，仿佛踩上了一个火炉，直烫得一会儿左脚着地，一会儿又换到右脚。
心知他耐受高温的能力远不及人类，李铮停住了脚步，望一眼那双从海里捞起来的湿鞋子，又看向自己脚上那又大又旧的芒鞋，一时间打不定主意究竟是让他穿哪一双好。
蓝翎一把抱住他精干结实的腰身，在李铮惊讶的眼神中，两只脚丫子一左一右灵巧地踩到了他的脚面。
李铮条件反射地揽住他腰，防止他一个不稳掉下去。
两个人姿势奇怪地站着，彼此之间靠得很近，蓝翎甚至听得到他那遽然加快的心跳，以及紊乱的呼吸。
脚上站着蓝翎，李铮极不方便走路，似乎又很紧张，木头一样地杵在原地。
蓝翎不断地扭动双脚，向来清澈明净的双眼渐渐通红。
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李铮手背，似雨点稠密。
李铮错愕地回神，温柔地擦去那再次滚下来的泪珠儿，低头检查他的双足，却见那原本白皙光洁的脚掌已经变得红肿，显然是被晒热的石块灼伤。
弯腰在他身前蹲下，李铮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蓝翎歪歪扭扭地爬到后背上，腿如弯钩，牢牢勾住了李铮的膝盖。
李铮本想说什么，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步伐稍显死板地朝家里走去。
……
午时已过，还不见两人回来。
赵娘子望一眼地面短促的影子，眉头不由得皱起，换作平常，铮小子半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这会儿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肯定是被蓝翎那家伙拖累。
她一点也不相信那好吃懒做的蓝翎能捉到鱼回来，他的身子骨站着都能被风吹走，别说是鱼了，只怕蚌也捡不到一只回来。
她其实后悔了，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他多住几天，她已经问过村子里好些见过世面的老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牵牛岛在什么地方，甚至完全没有听说过，她隐隐怀疑这是那家伙编出来的地名，很可能压根就不存在。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想个法子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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