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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行为艺术吗？
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开始拍照摄影，这个套着白熊玩偶服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一位头戴熊猫耳朵的小姐姐忍不住上前戳了戳胖乎乎的熊肚子，调皮地打了声招呼，“哈喽~”
“白熊”像树懒一样慢吞吞抬起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然后就怔住了，一动也不动。
笨笨的大脸，趴趴的黑眼圈，整个“熊”又呆又萌，如同回笼觉还没睡够就被人叫醒，表情不仅迷茫无辜，还带着点小可怜儿的指责。
——叫我干嘛鸭。
围观的女生们顿时大呼，“哇啊啊！好可爱！”“萌死我了萌死我了！”“好想合照呀！”
戴熊猫耳朵的小姐姐在“白熊”脸前挥了挥手，“你好~”
“白熊”左右晃了晃大头，又伸手去挠了挠，好像是终于醒了神恍然大悟似的，缓缓掏出一张纸递出去。
小姐姐一脸懵接过来，?G？
“白熊”抬起手伸到她头顶，捏了捏熊猫耳朵，然后……又闷闷趴回在灯柱上，不理人了。
带着莫名其妙被奖励的感觉，小姐姐走回到姐妹身边，大家赶紧凑过来看那张纸是什么。
整张纸没有大段大段的文字，全是各种各样的熊熊卖萌：
一只眯缝着眼刚睡醒的大白熊从圆圆的咖啡杯里冒出头，“唔，几点了？”
抱着小枕头睡在咖啡里的大白熊，胖乎乎，软萌萌，呓语着：“肉，肉肉，我还要——”
三只小白熊泡在咖啡杯里，还露出几只粉红色小jiojio，“挤一挤，还能再泡一个哦。”
……
——原来是一家叫作“白熊咖啡馆”的开业宣传单！
带着好玩的心态，又有几个小女生跑去戳“白熊”。“白熊”这次连头也不抬，只懒懒地递过去一张宣传单。
其中，一位女生故意捉弄“白熊”，就是不接那张纸。
“白熊”也不生气，伸着手等了等，见没人接又把纸拿了回去塞进兜里，颇有一种“不要就算了吧反正也没关系我只要安静呆着就好了”的感觉。
——这浓浓的咸鱼味！
大家看着不远处的“白熊咖啡馆”，突然有一种很魔幻的感觉。
——在老板面前光明正大摸鱼？？？
——从没见过如此不要KPI的员工！
恶趣味发作的路人们开始“好心”帮忙，乐此不疲戳“白熊”要宣传单。
——都是打工人嘛，不用谢！
“白熊”暴躁地从兜里拿出一张又一张宣传单，那肢体语言仿佛在说“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尽管路人们内心深处都明白，这不过是发传单的另一种套路，但是毕竟难得遇见有趣的事情，也愿意花一点儿小时间参与。
慢慢的，围观拍小视频的人越来越多，领传单的人甚至开始排起了队。
“干得不错！明天还是八点儿来！”
“白熊咖啡馆”老板笑容满面，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开业已经快半个月，生意极其惨淡，他又是买软文营销又是变着花样打折促销，结果客流量还是提不起来。
没办法，他又定制了白熊玩偶去发传单。尽管这方法有点老土过时，但毕竟路推引流图得不就是一个变现快，目标群体有兴趣马上就可以消费嘛。
无语的是，格调身段是降下来了，营业收入却还没有收上去……真是愁得让他睡都睡不好！
直到两天前，这个男生突然自荐，打包票说他可以为他拉到客人，前提是必须由他来策划发传单的方式，如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一分钱不要还为他白打工一个月。
在听了对方的思路后，他抱着试试也不吃亏的想法同意了，没想到第一天的效果就出乎他的意料！
——店里全坐满了！
——客人们还主动发圈晒图！
——“又是不想干活的一天”成了短视频热梗！
——点赞过万评论过千！
看着眼前额发胸襟全湿的男生，“白熊咖啡馆”老板感叹不已，好像还是个高中生呢！
“老板，多了。”何舟递回去两百块钱。说好的，一天四百块日结，如今他手里是六百块。
“白熊咖啡馆”老板拍了拍何舟的肩，“今天辛苦了！多的两百块是给你的奖励！”
何舟顺势把钱收回来，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老板。”他当然知道这两百块是他的奖励，但这是必要的一套流程。
“放假了有没有兴趣来上班？我一个月给你开两千五，不！三千！”老板看着何舟的帅脸问道。
这张脸藏在玩偶里面简直是浪费嘛，他决定如果他要来打暑假工，他就专门负责给客人点单，就凭这张脸小女生们都会天天来！
闻言，何舟嘴角的笑意不由僵了僵。
在婉言谢绝老板的好意，又再三保证明天准时到场后，何舟终于走出了“白熊咖啡馆”店门。
夜风一吹，浑身汗湿的他立马打了一个喷嚏。他搓了搓双臂冒起的鸡皮疙瘩，耸肩缩背一路慢跑回了学校。
第二天正逢周末，商业街人流量比昨天更大。何舟玩的那一套发传单的把戏，比昨天受到了更大的欢迎。
中午午休，何舟也没有脱下白熊玩偶服。时间来不及，这半个小时也就将将够他吃个囫囵饭，还不敢吃带有汤水的食物，以免弄脏了外套赔钱。
“何——何舟？！”
刚坐下来咬了两口汉堡的何舟身体顿时一僵。
——这声音有多不敢置信，他现在就有多狼狈不堪。
一抬头，眉骨一颗豆大的汗珠就滴了下去，何舟感觉这闷热黏糊的玩偶服快要让他窒息。
“嗨！”他主动打了一声招呼。他认出来叫他的是话剧社的一个女生，名字记不清了，就记得她鼻尖有一颗小痔。
这一群人，有男有女，有眼熟的，也有不认识的，七八个人站在他身前，像是把他团团围住似的。
“哇！何大校草居然要勤工俭学？！”站在女生旁边的男生语气阴阳怪气。听说家里面不是挺有钱的？还出来打工，平日里怕不是装富二代骗人吧！
又有几名男生起哄，“说什么呢！这叫体验生活懂不懂？！”“啧啧，原来这就是有钱人打发时间的方法。”“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听到男生们这样说，同行的女生们有的不由皱眉，这种语气真的令人感到不适。
逛街的时候，他们就看到这只“白熊”在发传单，吃完饭大家正好路过，没想到头罩里面的人居然是何舟。
何舟站起来，白熊玩偶巨大的身体，让周围的少男少女们后退一步。
最开始讽刺何舟的男生被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觉得在女生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提高声音问道：“怎么？！说中痛处想打架啊？！”
何舟没说话，低头从玩偶服兜里面掏出宣传单，“这家店的咖啡都是纯手工现磨现煮，味道醇厚香浓，很值得一试。”
阳光下，少年的笑容依旧大方帅气，语气真诚有礼，那张汗涔涔的脸让人感觉温暖又阳光。
女生们红着脸接过宣传单，男生们有的迟疑片刻也接了过去。
无端揣测何舟想打架的男生被大家有意无意无视，这原本是体贴给予的台阶却令他反生恶念。他抢过附近几人的宣传单扔地上，“谁他喵的要去这破店？！”
众人皆愣住，互相对视，气氛尴尬无比。
何舟没说话，只屈膝去捡地上的传单，却因为鼓起的“腹部”没办法弯下腰。
有心善的女生赶紧帮忙捡起来递回何舟手上。何舟微笑地道了声谢。
那女生头脑一热，不由脱口而出，“需不需要帮忙？”女生羞红了脸，她在说什么呀？
何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用，谢谢。”
有男生插话问道：“发一天传单有多少钱啊？”
“六百块。”何舟回答得心平气和。
“这么多！”有人感叹道。还有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跑来发传单啦？”
何舟笑了笑，没答话。但那笑容带着雀跃，仿佛急不可耐干一件大事，简直就像是勾着人继续问。
有女生灵光一闪，天啊？！不会吧？！她是啦啦队成员，和队长吴桐玩得好，又见过何舟对队长的殷勤，想起最近就是学姐的生日，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学长，你不会是要给吴桐学姐买礼物吧？”
何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竖起食指放在嘴唇边，“保密！”
——啊啊啊？！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的剧情？!
一瞬间，何舟在女生们眼中的形象高大不已。用自己的双手赚钱给喜欢的女孩送礼物，那滴落的每一滴汗水全是满满的心意！
——这该是一份多有诚意的礼物啊！
——真爱啊！这才是真爱啊！
目送一群人离开后，何舟自嘲一笑。其实他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吴桐，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没钱了。
一个星期前，他在食堂刷卡买饭时发现快没有余额，便想着拿点钱出来充值，结果把衣服行李翻遍了才找到四百多块。
最开始，他以为他被偷了，五六千块怎么会用得这么快？！但是谁偷钱还不偷完，非要给他剩个几百块？然后，他绞尽脑汁把他从家里出来后花的每一笔钱都想出来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没钱都是他自找的。
在舞会前去做发型花了一千二……
食堂饭卡充值又是八百……
干洗店处理陈晨弄脏的西服，最近换洗下来的脏衣服裤子零零碎碎花了几百块……
其实，在用了快一半的钱的时候，他已经控制了消费，衣服全在洗澡的时候顺手洗了，但是他没想到打车、打牙祭、点夜宵外卖这种一次就几十上百的小额消费，居然能不声不响把他的口袋掏空了……
把汉堡三两口吃完，何舟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重新套上了头套开始干活。
争取今天也能多拿两百块奖励吧！
又是疲累的一天。
回学校洗过澡，何舟躺在更衣室长木凳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忘记买晚饭了。
他强迫自己入睡，明天是星期天，他依然要早起，还要穿着那个傻得要死的白熊玩偶服站一整天！
可是，他必须得去。虽然，这份工作随着热度的下降和不停的重复表演，引客的效果会越来越差，但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何舟烦躁地翻了个身。在长条木凳上睡了快一个月，他的脊背腰身已经很习惯这种硬度，早上起床不再感觉腰酸背痛，但是他还是需要很久才能入睡。
毕竟，夜深人静真的很适合胡思乱想。
——这样的坚持有意义吗？
事到如今，何舟已然不知道他为何坚持。
为吴桐？无数的讯息回也不回。
——他对她真的有这么爱？爱到不顾一切？
为自己？自由的滋味也并不香甜。
——他真的就这么厌恶联姻厌恶□□控厌恶那个家里面的一切？
——那心中的不甘怨怼犹疑从何而来？
打开手机，没有电话没有讯息没有到账提醒。
他是一个赤身裸体爬上屋顶被抽掉长梯的人，茫然四顾全是看好戏的嘲讽和无声的冷笑。
何舟把身上搭着的外套裹紧。
——他要撑住！
——她不是不相信他真心喜欢她？
——他现在为了她一无所有算不算真心？
何舟把手机关掉，闭上眼睡觉。
——他不能回家向他认输！
——这样的坚持算什么坚持？
——他只会令他更加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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