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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毕竟是我岳父，担着半个‘父亲’名头，怎好不去？”
“说了别去，去了你要后悔的。”许沁柔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听我一次，大不了往后都听你的。他们的事情我全权安排，你别管。”
最后向少锋屈服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有要我帮忙的说一下就好。”
她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爱你。等我将他们安顿好，我们就度蜜月去。”
“你不着急就好，蜜月你几时去都行。”他笑道，“现在先照顾他们吧。”
许沁柔找人帮忙，果真将林朗弄进了贵族中学。林铭对她千恩万谢，那样子像是对领导上级感恩戴德，怎么看都不像对待亲女儿。陈凤菊明显不乐意看到她，但她帮了这样大的一个忙，她也不好一点姿态都不做，于是也点点头，说了声多谢，表情很是矜持克制。
“阿柔，”林铭套近乎倒是学得快，将她拉到一边，“以前上环那家店，现在还在吗？”
许沁柔了然，知道他一生绝大多数的心思都放在经营卤水鹅店上，对先前的劳动成果多少还记挂着。她笑了笑：“店当然还在，我没卖呢，只是那边离学校太远，你要是想回去再开店，恐怕对阿朗不方便。”
“不回去，不回去，这里就很好。”林铭尴尬地摆手。当年的街坊四邻都知道他怎样对待这对母女，现在回去也是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就是呀，呆在这边多好。要是无聊，就租碟来看，机子都是上好的。”许沁柔笑道，“看看我的电影嘛，多少我也是拿过奖的。”
“一定，一定。”林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沁柔不点破，等着他自己说出来，要不就烂在肚子里。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嗫嚅道：“可是阿柔，爸爸一天到晚窝在房间里看碟，总也不是个事。”
“太无聊了？”
林铭点头：“我总是得工作吧？”
“还是开卤水鹅店？”许沁柔笑意敛去，气质顿时阴郁起来，带着三分凶相，映得狭小的玄关越发逼仄。林铭一米七五的个子，在她面前硬生生带出了几分猥琐之气。
眼看着气氛要僵，陈凤菊挤过来，笑呵呵地圆场：“你看你，阿柔接我们过来享福，你还想着你的卤水鹅店？那个店子值几个钱？乖乖呆在家里啦，有电影看有歌听，旁边还有大饭店，你还想怎样啦？”
他们一家到了这边没有工作，许沁柔每个月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想出去吃大餐完全没问题，买奢侈品就困难些，不过她说了，钱不够立马找她要就好。生活上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林铭也知道当年自己亏欠这个女儿多少，如今是没脸要求更多了。
送走许沁柔，陈凤菊转头向他抱怨：“看吧，当初叫你考虑好再说不听，就这样过来，现在被她管得这么死你也没办法。”
“你不要多嘴。”林铭眉头紧锁，想了片刻，决定了，“这段日子我们多节省一点，省下钱来自己开店，在下头租一间铺。”
“喂，你疯啦？卤水鹅是你命根子？你干脆自己泡在卤水里。”陈凤菊叽叽歪歪念叨他，“有好日子不过，自讨苦吃，还要我陪你一起吃。”
“你不想吃，大可以现在就回去。”林铭烦躁地一挥手，“走啊！”
提到这一茬，陈凤菊就没话好说，这是她短板。她还想留在这里拿身份呢。
节衣缩食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攒齐了本金，店子勉强开起来了。这段时间他过得不算愉快，陈凤菊有事没事就叨扰他一下，儿子降了一级进贵族学校还是不安分，在里头跟同学打架。这边就不像以前的学校那么好对付，他过去拼命道歉，当着校方扇了儿子两巴掌，勒令他不准再违纪，不准招惹和欺负同学，但对方爸妈还是要他赔偿。于是他不得不腆着脸再去求许沁柔出面解决。
在家的时间，他无事可做，又不喜欢看书，只好打开影碟机打发光阴。他对女儿演的电影和电视剧还是颇感兴趣，分别多年，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渠道能稍微了解一下她。但每每他看许沁柔的电影时，陈凤菊就在旁边煽风点火，说这里也演得不好那里也演得不好，这个造型太难看那个台词太恶心。他骂回去，她就消停几分钟，然后又开始点评，周而复始无限循环，最后逼得他换看其他电影为止。陈凤菊也有建议过他出去走走，港岛还有好多地方她没逛过，但他对此兴趣缺缺：“出去难免花钱，不去。你要逛就自己逛。”
现在店子开起来，本以为往后总算有事可做，林铭忙着进货做饭，累是累一点，心里踏实欢喜。不料这个店才开了十天不到，一伙古惑仔上门问他收保护费。眼见着他露出反抗苗头，他们二话不说抄起板凳就砸店，把食客纷纷吓跑。这伙人只砸店不伤人，把柜台翻得乱七八糟却也没带走钱，而且这条街上其他店子都没遭殃，唯独他倒霉。一礼拜不到，店子关门大吉。
情况摆在明面上，林铭拿脚趾头也猜得出背后原因。他对女儿讨好地笑，支支吾吾说了最近的难处，但许沁柔始终一句话，缺钱找她要，无聊了就出去花钱，但开店免谈。
“阿柔，你别这样为难爸爸。”林铭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一副苦相。许沁柔端详着这张老态横生的脸，为母亲感到不值。她还是维持原来的说辞和微笑：“怎么是为难呢？我要你好好在家享福，不要太累呀。”
“爸爸想开店，卤水鹅多好吃，爸爸做给你吃呀。”
“我不吃。”
这句生硬的拒绝兜头给林铭浇了一盆凉水。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他怎么忘了，许沁柔如今非但是大明星，更是富太太，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还能把卤水鹅放在眼里？他脑子一转，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哄她：“你不是希望爸爸享福嘛，开店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那就开呀。你真的想开，我有什么办法阻拦你？”
谈话已经陷入死局，他们不欢而散。林铭回到家里还要面对陈凤菊那副不讨喜的嘴脸，顿感生活无望，买了几杯啤酒窝在房间里喝，不管她在外头敲门。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他终于受不了，想做老本行又处处碰壁，于是决定另外寻找打发时间的路子。好日子过久了，当然不会去做低三下四的打杂工作，也不愿看人脸色。两条街以外就有酒吧，他活了许多年还没踏足其中，如今突然觉得不如进去看看里头是怎样一番光景。
在酒吧混了两天，有个人上来搭讪，他告诉林铭还有另外的好地方。林铭喝了不少酒，但脑子还没坏，对这个男人的话当然不会全信：“我怎知你是什么人？万一你来阴我——”
“哇，看你借酒浇愁，我好意来告诉你哪里可以消遣，你还怀疑我，那我也不同你废话了，当我赶着贴你吗？”男人碰了一鼻子灰，气哼哼的，起身就要走。走出去几步，林铭动摇，又把他叫住了。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这事在陈凤菊看来是很不寻常的，之前经营店子时他从来不曾夜不归宿，而且他们进货也方便，用不着一次出去三五天一礼拜，当天去当天就能回。因此他也没有理由晚上不回家。现在到了这边，日子一舒服，就开始玩起这套了？
陈凤菊现在也没有其他事情好操心，注意力自然放在这上头。她还没忘了自己当年是怎样把这个男人撬到手的。如今她相貌大不如前，年纪大了脾气也坏，林铭若真是出去另找——
不过她绝不会像他前妻那样答应离婚。死也不离。对那个女人，她到现在依然怀着深深的轻蔑。连手续都答应办，这么乖觉，不欺负都说不过去。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她就坐不住，急吼吼要往外冲，出去找自家男人。她对港岛不了解，方向感也不强，走出两条街就晕头转向，加上根本没有确切目标，最后兜兜转转，回到家来一无所获。等到中午时分，林铭才终于回来。她拉过他，气急败坏：“你昨晚做什么了？”
他看了她一眼，很快撇开目光，并不回答。
“讲话啊？聋啦？”她一个劲推推搡搡，他竟然也没还手，换在过去，早就厮打成一团了。
“我补下觉。”任凭陈凤菊怎样逼问，他始终没有反馈，只往自己房间走。她不肯让他关门，但力气最终拗不过男人，被隔绝在门外，怒火中烧又一头雾水。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他都安分守己地呆在家里。陈凤菊套不出那晚真相，但看在他这段时间还算老实的份上，也只好作罢。只是没料到，这次夜不归宿仅仅是个开始，往后越来越频繁。
她可以肯定，他在外头一定是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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