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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非常不喜欢他们三母子，那些叔伯、婶婶、伯娘也常常骂他们几个是吃闲饭的。妈妈总是沉默不语，姐姐则总像头小狮子，逮到谁就咬谁，被人打到头破血流，她也不会改。可要是有人来上门投诉，妈妈又会打姐姐一顿来给人赔罪。
陆学峰觉得每天的日子都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一点点声响都能把他吓一跳。
“小峰，快吃！”陆珊珊把几颗生花生放弟弟手中。
“姐姐，你吃了没？”
“吃过啦！”妈妈说只要弟弟长大，她们的日子就会好，陆姗姗只要有点吃的都会给弟弟。
渐渐的，陆学峰也变得理所当然的认为姐姐对他好是应该的，像他妈就常常偷粮食给舅舅。家里的重活、累活都不需要他干，一切有姐姐和妈妈。
陆学峰八岁的时候，父亲陆胜利终于回来了，他还是纺织厂的领导人物。他妈妈和姐姐终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他们还可以进城去上学。
爷爷奶奶忽然变得慈祥，叔叔和大伯们也经常摸摸他的脑袋奇几句。妈妈只安静的笑着，姐姐却对他们破口痛骂，骂他们没安好心，肯定有阴谋诡计。爸爸骂姐姐没礼貌，要教训姐姐，然后就没空理会爷爷奶奶这样、那样的要求。
老家的亲戚们都说他的父母最滑头、精明，全家就他姐姐陆珊珊是个蠢的。他那时候小，真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到他大了，体会清楚后，他非常认同，他们家就只有姐姐是善良的。
第一次见到张如珠，他就很喜欢她。平时舍不得吃的糖，他都愿意送给她。但妈妈和姐姐却很讨厌张如宝一家，还不允许他跟张家亲近，他第一次讨厌妈妈和姐姐。
张如珠一家出事，害的他们家也经常被审问。他第一次被爸爸掌掴，他非常不能理解。平时跟人家称兄道弟，也常常夸张如珠和张如宝聪明漂亮，怎么突然把人当瘟神？！太虚伪了！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家都非常不如意。爸爸的事业受到打击了，家庭气氛很紧张，爷爷奶奶他们突然不敢来上门了。
“爸，我不想参军。”
“为什么？！当军人多光荣！”
“可是我的体能不好。”
“那就多锻炼！”
“我不喜欢。”
“逆子！”陆胜利的手一抬起来就被黄爱娣拦下了。
“好了！我们就一个儿子，他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就要绝后了。”
陆胜利现在不得不承认儿子是懦弱无能之辈，像他那么刚强的硬汉，却生出这种儿子，这辈子实在是太失败了。
“唉！那名额好不容易求来的。”陆胜利心里非常不甘。
“我想当兵，我不怕训练。”陆珊珊想争取一下。
“你疯了！纺织厂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作了！”黄爱娣不允许女儿离她太远。
“为什么？！你们总想着小峰，什么好的都只会给他，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
“我们要是偏心话，就不会给你安排工作了。你以为纺织厂是那么好进的？”
陆珊珊捂脸跑了出去，其他人只觉得心累，谁也没有去理会她，陆学峰则觉得姐姐跟他离了心。
父母后来又托关系让他去学驾驶，在运输队也挺好的，还可以经常出差。这让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家里，真的很好。
“小锋哥，你回来了。”
“你好。”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吴小玲，再怎么迟钝的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玲，阿姨今晚炖猪蹄，你留下来尝尝。”
“阿姨，我不能太晚回家。”
“都住同个大院，怕什么！到时候让小锋送你回家。”黄爱娣安排的明明白白。
陆学峰很想拒绝，但他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只能忍下了。
吴小玲一路叽叽喳喳的，很吵人。陆学峰打算以后放假，也留在单位宿舍里休息算了，尽量不要回去给自己添堵。
“小玲人是不错的。”黄爱娣想说服儿子。
“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怎样的？”
“我没有喜欢的。”
“小峰，听你妈的，我们是不会害你的。”陆胜利希望儿子能对人家姑娘和颜悦色点，吴主任已经有点意见了，人家家里也是疼女儿的，每次都看你棺材脸，是谁都受不了。
陆学峰狠狠抓了抓头发，“?纭钡囊簧?孛哦惴考淅铩
黄爱娣和陆胜利在门外叫骂了两句。
陆学峰想法很天真，以为只要不去理会就可以了。可纺织厂家属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流传他和吴小玲的谣言。吴小玲是默认的，直接把他的解释衬托的很苍白。
“妈！我不喜欢吴小玲，你能不能帮我跟人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呀？你让人家小姑娘怎么做人？！小玲会对你很好的，我看你们就很合适。”
“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我不管你们了！”陆学峰吼了一声就冲出家门。
这段时间经常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反正他最后还是会回家的，黄爱娣就没在意，她现在只想，流言传久了，就成真的了。
陆学峰那天在街上游荡了很久，遇到了两个中学同学。
“小峰，真羡慕你，可以开上大卡车。”
“是啊！我们都两年没回家了。”
“下乡，辛苦吗？”
“非常苦！而且那种苦，是你无法体会的，我的皮都晒脱几层。”同学苦笑。
“我小时候就在农村生活过。”
“哦！那你应该很了解农活的。”
陆学峰没做声，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干过多少活，家里全由妈妈和姐姐包干了。不能再说了，省的两位同学以为他在炫耀，心里会不舒服。
这次回到单位后，陆学峰接了一个长途单子，希望能离家越久越好。他以为自己这样的姿态，会让父母明白，最后能够妥协，不再强迫他和吴小玲凑一堆。他自己想的倒是好，可一回到家，又看到吴小玲满脸娇羞，这次终于忍无可忍了！
“付哥，我想卖掉工作。”
“干的好好的，为啥要卖？”
“我想下乡插队。”
“你没毛病吧？！多少人千方百计想留城，你却要去跟牛屎做伴！”
“我父母逼婚，我只能用这样的方法逃避。”陆学峰把自己的苦恼跟这位平时较亲近的大哥说了。
“小峰，我觉得婚姻大事还是该听你父母的。”付大哥的媳妇也是他娘找的，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也很好啊！父母帮忙找的对象，他们考虑的能够更全面，在他看来真没什么问题。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心好累，每逢假期我都不想回家。”
就是劝不了了？付大哥又怕陆小峰把工作卖给给他人。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再考虑三天，要是还坚持卖的话，再来找我。”
“行！这工作我只卖给你。”
三天后，陆学峰又找付大哥谈卖工作的事。
“你决定好了，以后可别后悔。”付大哥可不希望会被他找麻烦。
“我绝对不后悔！”陆学峰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就想离家里远远的。
最后工作以一千块卖了，陆学峰又去知青办报名，一切都弄妥当了，才回家告诉父母，当然也引起了一场史无前例家庭大风暴。
“小峰不能去下乡！”黄爱娣简直要气疯了。
“半个月后就要出发，现在抓的多严呐！根本就来不及操作更改。”陆胜利刚拿皮带抽了儿子，也是气狠了。
“让珊珊顶替！反正小峰不能去！快去把他们的名字改过来。”
“凭什么？！他自己干的蠢事，为什么要我来承担？！我还是你们的女儿吗？！你们不能这么偏心！”陆珊珊尖叫。
“他是你弟弟！你是姐姐就该照顾他！你要负责他一辈子！”黄爱娣现在说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全是她的真心话。
“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弟弟！他以后和我没关系。”
黄爱娣失去理智，把努火发泄在女儿身上，又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按着打了一顿。
陆珊珊心里现在不仅恨父母无情又偏心，还恨上了愚蠢的弟弟。
“姐姐，不会让你顶替我去下乡的，爸妈要想推你出去，我也不会同意的。”陆学峰心里觉得很悲哀。
“你就是个蠢货！乡下的日子多苦哇！你的那些同学，有哪个是说下乡好的？！只要能留城，就没有他们不能干的！”陆珊珊真不明白弟弟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罪受。她以前在农村的时候，肩膀、脚底经常磨出血泡来，就这样还不能歇息。吃不饱、穿不暖又睡不好，她就绝对不会想去过原来的那种苦日子。
陆学峰把那一千块钱给了父母，毕竟那工作是他们找的。他自己有三百多块私房，带这些下乡应该足够了。
黄爱娣非常爱儿子，在知道无法更改下乡之后，在家闹过几场，后来又打起精神给他置办了许多物品。
陆珊珊怕了这个弟弟，不知怎么的，找了个出公差的机会。陆学峰下乡那天，她都没有回来。
“我走了，你们回去吧！”陆学峰在窗口跟父母道别，他是要去东北下乡。
黄爱娣掩脸痛哭，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太扎她的心了！陆胜利沉默不语，满脸憔悴。
陆学峰以为自己脱离父母的管制，他就能自由自在。没想到下乡的日子是那么艰难的，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而村里人又很鄙视知青，两个月没到，他就后悔了！他带去的钱，还有一些物品，都被偷了。跟村里的大队长反映，他就只会说好！好！然后就没有下文了，村里警告他不许报派出所，他害怕被打击报复，所以不敢上报。他的行动也受到限制，在没有介绍信的前提下，根本就出不了村。而那封介绍信还不容易开，没点好处，谁理他啊？！
“妈！我受不了了，我要回来！知青点有一位女知青上吊死了！太恐怖了！”陆学峰现在是悔青了肠子。
“现在知道错了，也晚了！我们上哪去弄你回来啊？！”
“让爸想想办法！”
陆胜利能有办法吗？！他曾经想过让儿子回来接女儿的工作，但被副厂长警告了，陆珊珊现在和他家的儿子谈婚论嫁，他不能做那种事了。
“你写信告诉他，不是会驾驶吗？可以帮忙给队里开拖拉机。要是下乡的地方太穷没拖拉机，有机会上公社的话，可以去那里自己自我推荐啊！机会也是要自己争取的。”陆胜利真觉得心累，这儿子生来就是讨债的，就没有让他安稳过。
黄爱娣为了把陆学峰弄回来，最后发展到，根本就不顾女儿怀孕，不能烦恼。
“算妈最后求你了，让你公公帮忙，把你弟弟接回来。”
“让他去死！死远一点！”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恶毒的话！”黄爱娣太受打击。
“你总是弟弟、弟弟的，心里、眼里都是他，就没有想过我的！”陆珊珊也很崩溃，她都已经气到动胎气了，他们都像没看见一样，太伤她的心了。
“最后一次了，求你帮帮他。”
黄爱娣最后被亲家“请”出家门，还让她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他们不欢迎！为了那个头脑发热的儿子，把女儿和亲家都得罪了。
陆学峰发现家里的包裹越来越少，每次包裹都会被村里的刮一份，能到他手里的并不多，但他敢怒不敢言。
“爸！给我再寄点钱和票，我口粮不多，日子不好过。”
“你就没想想你的父母日子好不好过？你姐姐生了个女孩，我们做外公外婆的也要表示，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们？”
“可我……”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为你的决定负起一点责任？爸妈也很累的！”
陆学峰想哭，比起饿肚子，他选择没脸没皮。
“之前分粮食，同个屋子的一位知青和村民争吵，被打破脑袋了，现在躺医院里，还不知生死。爸！我是真的后悔了！求你别不管我，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你们让我娶谁就娶谁。”
“小峰……晚了！”
陆学峰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他像孤魂野鬼似的回到知青点。
“陆知青这是怎么了？”每次去公社都看到他买东西回来，这次居然是空手而归，还想占点便宜，可惜了。
“啊！我错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家！”陆学峰忽然疯了般朝外面跑。
知情点的人，怕他干傻事，拼命去拦他。情绪失控想回家的，在这里经常都会发生，他们也习惯了。
“陆知青冷静点，你是没办法回去的，你要接受现实。”
“现在大队里的人还不知道，你可别给我们知青点添麻烦。”
“唉！回家谁不想啊？！可是已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他现在已经够那个了，你就别说这些话来刺激他。”
“陆知青，再过个两年你就习惯了。”
陆学峰并不想习惯，他迫切的想回家。这里的大队长非常可恶，还不允许他们请假回去过年。他该怎么办才好？！他爸让他去开拖拉机，可是村里人根本就不相信他，公社那边也只是笑笑，没有给他回应。他恨死自己，当初为何如此任性！娶吴小玲有什么不好？！工作好、学历高、家庭背景还比别人强。他真的好恨呐！
之后八年，陆学峰都乖乖听父亲的话。没有跟当地姑娘结婚成家，当然也没有找女知青。期间回过几趟家里，都是想着活动找工作。
也许黄爱娣的女主光环还有点点作用，纺织厂终于有人肯卖工作给陆胜利，立马给陆学峰调档案回城。
这些年的现实摩擦，早把陆学峰的棱角磨掉，黄爱娣和陆胜利收获了一个听话的好儿子。
“你的婚姻我不干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些年差点就把她折腾死。
“妈，还是你帮我看人吧！”错过吴小玲，够让他后悔的。
“以后再说吧！你就看看厂里有没有合适的，我跟你爸都无所谓，过日子的是你们自己，不给太多意见了。”
陆学峰还没找到对象，就迎来全国恢复高考，他拼命的投入学习中，最后考上了大学。学成之后又分配回原地的政府机关工作，妻子是他的同学。
黄爱娣和陆胜利的晚年总算不用太悲惨了。
“姐姐，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和张如珠结婚。”
“……这是个噩梦。”陆珊珊还记得张如珠那恐怖的身份，谁沾上准没好事。
“确实是噩梦。”梦里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不仅害你早死，而我自己的头上还有无数顶绿帽子。
“爸爸！表哥不肯陪我玩。”
“你要好好跟哥哥说话。”
“奶奶说我是弟弟，哥哥姐姐应该让着我。”
陆学峰愣了一下，摸摸儿子的头。“哥哥和姐姐没有义务让着你，你态度不好，我也不让他们和你玩。”
“小峰。”陆珊珊抿抿嘴。
“姐，我以前错了！不能让我的儿子也这么错下去。”
陆珊珊缓和脸色，带侄子去找她的孩子们，他们是亲人，应该要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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