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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小贞竟然还等在楼口。
她坐在玻璃门前的台阶上，头低得几乎垂在了地上，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这样的感受，他太了解了。
过去他们吵完架，她总会把他赶出家门，不管多晚他都会在门前等着她给他开门，有的时候一等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消了气才会给他开门，他的心，顿时就忍不住的疼起来。
顾不上思考什么，一切全凭意念，他快步的走向她，她听见黑暗里的动静也抬起了头，看见他，踩着高跟鞋站起来，直冲他而来。
“小贞，你……”
“啪”的一个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你去哪里去了一夜？！为什么手机不开机？！你和那个女的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我知道，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多久啊？你之前在电话里怎么跟我说的？你明明答应了我复婚，我来了，你这样对我？！梁兴尧，你有没有心啊！”
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黑夜，凄厉如魔鬼，在静谧的空气里传了很远很远，她手上的劲并不大，不足以让他疼，可她精致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丝丝的火辣打散了他关切的心，召回了过去的记忆，也唤回了他的理智。
熟悉无比的窒息感陡然就攫住了他的心。
那些争吵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拥而上，如同一盆冷水，扑灭了他心里仅存的一点关切。
没有用的，不管他们再复合多少次，都只有唯一的结局。
今天这样的画面会不断重演，过往那些争吵会不断发生，她依旧会不断的说刺痛人心的话，除了在针锋相对里蹉跎掉岁月，他们没有第二个结局。
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他成不了她想要的那个人，他……
也不想再努力，成为她想要的那个人了！
“说话啊，你跟那个女的去哪了？！”
崔颖贞大声质问，凄厉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梁兴尧回头对上她愤怒的双眸，她双眸里积着泪，像是哭了很久，妆都花掉了，可他心里却再也浮不起心疼……
只剩疲惫了。
“吃饭，加班。”
他冷冷的答，崔颖贞冷笑，“加班？加到现在？我去过你们公司，整栋楼都是黑的！你骗鬼啊？！”
“我为什么要骗你？”
“问你啊！那么多年，你从来没对我撒过谎，这一次，你为什么要骗我？！”
梁兴尧看着她，目光里全是悲哀，他头一次坦诚的由着自己说出心里的话，“我的意思是……我有什么必要骗你？我们已经离婚了，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不是吗？”
崔颖贞愣住了，她想了一百种梁兴尧会如何和她解释的可能，也想了一百种应对的办法，可她独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说。
那么冷静，那么陌生，说着那么理智，从来没说的话。
她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浮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梁兴尧？复婚不是你同意的？我没有让你去莫京求我，没有让你用八抬大轿来请我，我自己上赶着来……还不行？怎么，是我太好说话了，迁就你迁就惯了，所以让你觉得……”
“这样伤人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
梁兴尧冷静的打断她，满目都是悲戚，“是，复婚是我同意的，可我改变主意了，小贞，再不要用这样尖锐的言语，这样强迫的付出来挟持我们彼此了，好吗？”
“强迫的……付出？”崔颖贞失望的质问，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一直以来，我强迫你为我付出过？事事不都是我在迁就你？我们之间，但凡有选择，哪次退让的不是我？！我背井离乡跟着你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我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我说过一句？！就连这次复婚也是我先开的口，我强迫你什么了？！”
不断被重复的过往刺痛着梁兴尧的神经，他强迫自己保持的理智也渐渐被点燃，过往那些争吵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出现，重叠在一起，无数张她的脸重合，不断的说着“我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你为何还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感恩，你为何还是成不了我希望的那个人”，他烦躁的咬牙，甩开了她的手！
“不是只有看得见的付出才叫付出！也不是只有看得见的伤心才叫伤心！请你不要再一遍遍的提醒我你究竟为我付出了多少，也不要再用这种让人窒息的自我感动绑架我们彼此了！”
梁兴尧从未有过的大声呵斥，崔颖贞吓得浑身一颤，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不像她记忆里那个永远对她千依百顺的人，她惊讶的看着他，全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梁兴尧深深的叹了口气，从未像此刻一般那么想要说出心里的话，“我承认，我就是不如姐姐，姐姐就是比我更适合接管公司，可一切都是既定的结局，谁也改变不了，我不知道我爱画画究竟是哪里错了，值得你一次又一次那样厌恶的指责我，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是那样一个人，宅，不爱社交，就喜欢安安静静的画画，当初你爱的我，难道不是这样的我吗？为何结了婚之后，这就全都成了你手里的利器，让你拿着它一次又一次的刺进我的心脏？！”
崔颖贞听得瞪大了双眸，不明白他为何要曲解她至此，她不服气的开口，“读书的时候你是学生，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可你毕了业要接管公司，你做那些有什么用？！你难道接管公司之后什么都不干，就干策划和设计吗？！每个人从学校到社会，身份不都是这样转换的吗？！我让你多看有用的书，成为出色的领导者，错了吗？！”
“没错，可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领导者，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成为领导者，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可你说了，这是既定结局，谁也改变不了，你既然走进了那家公司，就注定了你是个领导者！”
“出色的领导者，难道只有那一种模式吗？！”
“呵。”崔颖贞冷笑，目光里又是梁兴尧熟悉不已的鄙夷，她摊开了手，“结果你看见了啊，公司在你手里什么样，你不是看见了吗！”
她的话再一次变成了利剑，也再一次狠狠的刺穿了他的心，疼得他眼眶立时就泛了红，他心里还有无数的话，可听见这句话，却哽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低下头，努力的咽下心里的不甘和疼痛，再不与她争执，绕开她走向了公寓楼，她却伸手用力的拉住了他，“你站住，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说完了，小贞。”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她，心里从未有过的确定，也从未有过的失望，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问出心底最深的话，“你真的确定，你爱的人……是我吗？”
崔颖贞瞪大了双眸，委屈得立时就要哭出来，“我……不爱你？梁兴尧，你讲这样的话……不亏心吗？我不爱你，我为你退让，为你付出，我……”
“你不用再重复你为我做过的事，小贞，讲句冷漠的话，你跟着我的这些年，我从未亏待过你，请你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来挟持我了，我只想认真的问问你，你爱的人，究竟是我……还是那个你希望我成为的我？”
崔颖贞震惊得说不出话，她从未想过梁兴尧有一天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以为她解释得足够明白了，“我希望你成为的你，难道不是更出色的你吗？我希望你成为的你，难道就不是你了吗？”
梁兴尧自嘲的笑，终于准确无误的听见了这个答案，曾经那些甜蜜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都成了记忆的碎片，散在了风里，他抬眼，从未有过的坚定，“那不是我，小贞，我就是你尖锐话语里那个性子软弱，一事无成，毫无攻击性的我，并且……我很喜欢那样的我，从此往后，我也再不会为了成为任何人希望中的我而委屈自己半分！再见，小贞，珍重！”
说完了话，梁兴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开了她的手，大踏步刷卡进了公寓楼，在她还没追到门前之前关上了门，她在门外哭着拍玻璃，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电梯。
就这样吧，就让这场令人窒息的爱恋，在这里画上句点，戛然而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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