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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叔给阮今朝递茶过去,就说:“那不是,最烧银子的富贵人们都走了,这些外头商贩们,们自然也要养精蓄锐了,京城这地界,钱、权你占一门,那就是金贵人,倘若你两门都占着,那就是天上神,来了五年,这些道理我还是看明白了。”
阮今朝低低的笑了笑,“纸醉金迷都是表面,借着这些往来,联络着各处关系网。”阮今朝转而说:“既回来了,我们回去看看爹娘去。”
她目光盯着枯萎的枝丫,道:“让这两兄弟慢慢闹吧。”
正说着,黄沙就骑马到了窗前,扯着缰绳和阮今朝说:“夫人,世子爷说,要带着四公子去个地方,让您先回去。”
阮今朝眸光带着深思,嗯了一声,直起身子说:“怎么,是要把沈安丢了?”
勇叔虚拍阮今朝两下,“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简多宝贝那小子,成日自个伺候着。”这赶路回来,沈简都是呆在沈安身边,万事亲力亲为的。
阮今朝翻白眼,慢慢悠悠的翻嘴:“是呀,把人吓得不吃不喝不上药,天天团在被褥里头,动一下和杀他没区别。”
她摆摆手,同黄沙说:“去吧,世子爷身边不要离人,我的人都带上,我有勇叔就可以了。”
黄沙应诺。
马车在某处一左一右分开,勇叔见着阮今朝一直看着离开的马车,小声说:“要不要偷偷跟上去。”
“沈简有秘密,那是他的事情,我们看戏就可以,不要去掺和。”阮今朝就说,“他心中装着的事情很多,都是不愿意告诉我的,他觉得自己能够解决,就让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感觉他疯疯癫癫的,他的思想用孔先生的话来说,太走在我们的前面了。”
勇叔附和说:“毕竟沈简大约重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长命百岁还能成婚生子。”
“是呀。”阮今朝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流苏簪,眼底浮出浅浅的笑意,“所以他比我还想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前世,安阳侯府的爵位,不出意外应该是沈安继承的,好可惜,她死的太早的,她真的太好奇这些活着人,最后的命运走向了。
说到底,老天爷让她阮今朝活到今日,已经是她赚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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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的另一辆马车中,沈安静静的侧躺着,两个眼珠子瞪着圆滚滚,朝着里面不说话,两手攥着被褥,周身都非常自在,被褥上的一只手,压着有些隐隐发疼的伤口,感觉始终有撒在脑袋瓜的目光,他呼吸都不顺畅到了极致。
倘若憋气能把人把人憋死,他应该完全能够做到的。
他睁眼还以为到了阎王殿,沈简都阴魂不散的跟着他,害怕完了后,他紧跟着就觉得,是不是他死了,把沈简吓得也跟着来了。
结果沈简劈头盖顶就是一顿暴怒,差点爬到他身上掐死他,吓得他都要哭了。
沈简就在他旁边的坐着,手里端着汤药静静的拿着勺子翻转,见着热气慢慢舒缓成轻轻的烟,似想温和下声音,到底想着弟弟挥刀自己来刀的场景,开口又是冰凉凉,对着背对他装睡的人开口,“睁眼,喝药。”
沈安听着沈简的声音,不受控制吓得肩头一抖,他瞬间紧紧的合上眼,表示自己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头上淬着冷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夹杂着不悦和冰寒,“沈老四吗,在我跟前装病装睡拿乔,你还是省省,我是装病的祖宗,少来我跟前作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安艰难的睁开眼,扭头侧眸看端着药的兄长,深吸口气,觉得沈简应该不会手刃庶弟,让自己在京城名声扫地,大着胆子说:“我不想喝。”
沈简鼻尖哼道:“怎么,是要我来灌了?”
沈安顿时抿嘴眼带哀怨,半个脑袋埋入被褥,沈简忍住把他提起来的冲动,深吸口气说:“不苦,我让人加了甘草进去。”
听见这句话,沈安不情不愿爬起来,看沈简喂过来的汤药,扬头拒绝,沈简后槽牙一咬,活像一碗盖到他头上去。
安阳侯府怎么会生出这种混|账少爷来!
骂人的话还未出,外面黄沙声音就打断要脱口而出的责骂,“世子爷到了。”
沈简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汤药碗放到边上,对沈安说:“你现在能走吗?”
能不能,沈安都只能说能了。
沈简起身朝外去,“跟我出来。”
沈安见伸手搀他的沈简,越发心惊胆战,沈简不会把他活埋在这里了吧!他不想活了是一回事,可也不想曝尸荒野,他想入安阳侯府的坟地的。
沈安自己扶着马车边小心翼翼下去,沈简着实翻白眼,“捅刀子都敢了,还怕我?”
沈简让黄沙等人都不要跟着,不管沈安是否抵触,将他胳膊扶着,带着超前走。
沈简的声音慢慢响起,“这里离着京城只有三五日的路程,且周围都是山坳,京城不会花钱在这里修路,因此虽然算是京城京郊,也没什么权贵人家在这里置办庄子田产。”
沈安下意思说:“大哥闲钱比他们多,自然随意置办。”
沈简似想骂他,到底是当做一个字都没听见,转而问,“沈小安,你对小时候的时候,还记得多少?”
他不等沈安说话,自己先说了起来,目光沉沉的,情绪颇为有些复杂,“我记得最深的,就是你被月姨娘撺掇,抱着石头朝着我脑袋砸的景象,我想我这辈子死的时候,这是绝对会浮现在眼前的回忆。”
病榻挣扎前面一两年,这是他跨不过去的梦魇,时常半夜被吓醒,都是小小的沈安,被月姨娘握住手,将石头朝他砸来的场景。
沈安好像在哭,可结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当做亲弟弟的人,想要他的命。
沈安蹙眉抿唇,沈简继续说:“我以前一直都想要个弟弟,因为妹妹都爱哭,弟弟能陪着我玩,嫡庶我从来不看重,月姨娘想要杀了我缘由,大抵是因为,我想把你挂在母亲名下,让你和我一样当安阳侯府的嫡出少爷。”
他谁也没说,他在前年的时候,已经悄悄吩咐了母亲,将沈安的名讳挂到她名下了,现在沈安,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安阳侯府嫡出少爷了,和月姨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沈飞花他管不着,活脱脱的小月姨娘,最好是就在沈家旁系找姻亲,否则嫁到别人家去,给他丢人都是其次,到底是沈安的亲姐姐,一言一行稍微不对,直接受到影响的是沈安。
沈安身子一震。
他聋了吗,刚刚沈简说什么,要把他挂到太太名下,做嫡子?
那日后沈霁百年了,他会和沈简平分安阳侯府的继续,包括现在沈简自己赚的银子。
“我不大喜欢你的缘由,就是因为那块石头,追根溯源,我变成病秧子,都是你开的头。”沈简说:“所以你后面来我跟前卖乖讨巧,我都恨不得掐死你,但我没有,我知道,你是安阳侯府以后地所有希望。”
沈安咬着唇,似想说什么,身侧的手慢慢的捏紧。
沈简声音依旧在继续,他说:“不要说话,听我说,我想和你好好说说我,不是站在安阳侯府世子爷的身份上,是站在你兄长的身份上。”
他顿了顿,“我自认为,这些年,并未多克扣你在侯府的衣食住行,只是比着杳杳、小佟还逊色点,到底姑娘要富裕养着,否则日后随随便便就被个男子用点小物件就骗走了,至于你,我是仁至义尽了的。”
沈安当然清楚他一直都是个富贵小少爷,虽然沈飞花老说他不如这个,比不上那个,论京城庶出的少爷,他算是人上人了。
沈简目光平静极了,他抖了抖衣袖,说:“我很恨你,分明我可以和你共享我所拥有的全部地位权势,你却砸碎了我全部的骄傲和对人间的美好向往,让我觉得周遭一切都是脏的臭的烂的,所有人对我都是有所图谋的。”
沈安手指捏紧的发抖,他开口,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无声叫沈简,“哥……”
沈简停下了脚步,扬了扬下巴,“你不是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我要逼着你读书考进士吗,读书人的尽头都是做官,这一点,你自个去好好翻翻史书比我说什么都有用,看我做什么,看那头。”
沈安目光望着过去,就见个老妪正拿着风车哄逗着个小娃娃走路,小娃娃走的跌跌撞撞,旁边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丫头左右护着。
沈安不明白极了,而后,忽而看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是秦蕴之。
沈安眸子赫然瞪大,似想上前,却不敢轻举妄动的侧眸看沈简。
沈简笑笑说:“对,当年冬猎那事后,她被送回了老家说的随便婚配了,也有说路上被人杀了的,都是别人说的。”
沈简转头看弟弟,“人我让秦家给我了,她有了你的孩子,是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咿咿呀呀的小调皮东西,和你小时候颇为相似,都不需要滴血验亲了,这事只有我知道,我越俎代庖替你给他许了个小名,叫和哥儿,日子就和和气气过才是最好的。”
沈安呆住了。
秦蕴之,沈简保下来了,他还有孩子了?
沈简的话还在继续,“沈、秦两家有仇,所以你要娶她,就只能走进士这条路,到时候分家出去,只要你在朝堂能给沈家牟利,就算分出去了,沈家上下都是认你的,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在逼你读书吗?”
这种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所以他连着阮今朝都没有告知一个字。
沈安呆呆的望着沈简,彻底找到了自己声音,“哥……”
听着这声哥,沈简似如释重负了一半,他笑了笑,“我即便在恨你,也知道当初你太小,压根就记不住事了,我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沈、秦两家虽说是世仇,但也没有谁把谁家祖坟刨了的事情发生过,内里的事情,连着父亲都不清楚吗,直说这个是祖宗一代代说下来的,总之,走一步看一步的好,秦蕴之和她上头的姐姐哥哥都不一样,的确是个好品性的姑娘,在这里受苦受难给你带着孩子,从来都不会多问你一句,我半年来看一次,她绝口不提名分的事,只是让我不要因为你与她的之间的事,太过和你置气了。”
沈简背着手,说:“许你去看看,去吧,只是看了——”
沈安转过身,大步朝着反向走,沈简僵住了下,不知道沈安在抽什么疯,就见沈安抬手摸着脸。
沈简摇摇头轻轻笑,不再管大步离开的沈安,回眸看着哄逗着儿子的秦蕴之。
当初为了眼前的权势利益,秦蕴之是被无端牺牲的,原本这种事情就是男女两家都有份的,偏偏世道都让女子来承担。
秦家老太太后面还送了切结书来,说的秦蕴之后以后生老病死富贵荣华,都是和秦家毫无干系,大约也是心疼这个小孙女罢了,想要她想办法,让安阳侯府给秦蕴之一个名分。
只是,到底是秦家的嫡出姑娘,是绝对不可能为妾的,否则这日后两家,铁定是要见面就起无端争执的。
沈简静静的望着远处拉着和哥儿,嘴里念着诗经的秦蕴之。
回到马车上,沈简就见已经喝干净的汤药碗,正板着脸乖乖坐着,邪门了,沈简一窝,除开他脸上都有两坨肉。
他坐下沈安旁边,和他好好说:“好好养好甚至,考不中进士,我就把你捏死,你好歹一甲及第让我出门好生炫耀炫耀。”
沈安甚至一偏,脑袋一埋,藏到沈简肩后,低低叫沈简,“哥……”
沈简听着这声带着些撒娇的哥,久违露出笑意,沈安小声说:“我记得的,我记得,是你记错了,是姨娘抓着我的手,我拧不过他,才砸出去的……”
沈简嗯了一声,沈安声音全是啜泣,“我不想的,我一点都不想的,我全都记得。”
沈简愣住了小会儿,反应过来沈安嘴里话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而后说:“你给我滚,还是我冤枉你了?”
沈安小声小气,替自己证明清白,“就是,就是冤枉我了,冤枉了我好多年。”
沈简当即就骂他,“你别给我嘴硬。”
沈安开始告状,小声说:“五妹妹老打我,就是你让他欺负我,二姐姐把我当小厮吆喝,也是你默许的,三姐姐老骂我,也是你喜闻乐见的,你不好,所以也要我不好,我明明是府邸最听话的。”
沈简发自内心说:“你有时候,也好好想想,你那张嘴,多让人讨厌,你那张嘴,以后去督察院谋划个差事,必然能气得做龙庭的人吐血。”
沈安哭够了,自己坐直,扭头看被他哭的头疼,自己揉着眉心的人,抿唇发自内心说。“你帮我不就好了。”
沈简不解:“什么意思,帮你什么?”
沈简抬手挠了挠鼻子,声音越来越小,“你帮我代笔啊,我背了去写就好,我不信你猜不中考题,殿试,殿试你去给十三殿下,还有谢家、贺家通个气,我不就一甲及第了吗?只要你想,状元我都能给你整回来,就看你敢不敢,我反正敢。”
沈简赫然睁大了眼,看一脸认真劲望着他的弟弟,警告他闭嘴,“你在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拿刀捅死你!科考舞弊,你不活了别捎带上我!这种事情是直接死的!”
沈安看他,朝着沈简心口捅刀子,“所以你名次屈居二姐夫下,是因为技不如人吗?难怪你让二姐夫好好栽培我。”
沈简忍了忍,没把火气忍下去,抓着边上的小软枕给他呼脸上去,沈安抱着软枕,难得在沈简跟前放下小心翼翼的惊恐和害怕,脑袋一歪,靠着沈简肩头,“哥,你真的不气了吗?”
沈简说:“你们成日都憋着气死我,我若不自个想开些,早就不知道第几个头七了,你以后就给我好好在家里读书,考不上我就捏死你!”
沈安转而说:“十三殿下,还有五妹妹,带着我在猎场挖了很多坑,里面有放削尖的竹子,还有捕兽的铁夹子,上面淬了剧毒,还有些在下面丢了毒蛇,还有些我就不清楚了,都是我不认识的东西。”
沈简直接坐直,“什么?我让你看着他们两个,为什么在猎场不说。”
“我说了,我说了,我说他们带我挖坑坑人,你说坑的不是我就可以了,闭嘴陪着他们挖就好了。”沈安想想,“对,这是你的原话,你好好想想。”
沈简窒息。
沈安慢慢悠悠说:“他们两个说,等着进山的时候,要把三皇子身边看不爽的人,都弄进去吃吃苦,他们两个真的一个比一个狠,我说这太过了,十三殿下和五妹妹说,就是捣乱,不是搞事。”
沈简哽住,立刻推开马车窗户对着黄沙说,“马上派人回猎场,就说——”
“别想了,昨日就进山了,现在叫人去做什么?”沈安低头抠着手:“十三殿下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再说了,三皇子身边有些人没本事,还爱撺掇的官员就应该直接闭嘴,否则日后不是给你和嫂嫂找事吗?”
沈简转而问:“你知道李明启和佟文两个的胆子有多大吗?你知道吗?他们两个拿着兵符就敢去造反的!一个说杀人,另外一个就敢说一锅端!”
沈安觉得这话很奇怪,“他们两个胆子哪里大,不都是在你和襄王殿下能够承受已经权利收拾范围内霍霍吗?再则,他们做的,不都是你们一直想做的吗?要我说,就应该把李清渺抓来打毁容,就是她在京城各处宴会,散播嫂嫂不好的言论。”
沈简气得头疼,推开沈安,自个脑袋靠着马车壁,“闭嘴,让我静静。”
沈安嗯了一声,想起来什么,“嫂嫂走之前,还把你手里能够调兵的牌子,摸了给了南哥哦,我给你说一声。”
沈简:!!!
他差点站起来,此时此刻,是真的对沈安起来了杀意,“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沈安想想,摇摇头:“没有了,他们能带着我干什么,我什么用都没有。”
看要气得炸天的沈简,沈安说:“我觉得挺好的,你不敢的事,总是有人敢,你和襄王把周围的人,都想太将规矩了,这样会失了先手的,孔先生都教导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夺嫡风云起,那就是你死我亡的时候,要我说,襄王也该直接关起来,他自以为是。”
沈简了不得沈安脑瓜子,和佟文有的一拼,说:“那你怎么不把我关起来。”
沈安点头,一板一眼说,“你和襄王都应该关起来,等着十三殿下夺嫡成功了在放出去了,这种时候,你们两个都求稳,没用的,一点用都是没有的,还是添乱的,这时候就应该按照嫂嫂的路子来,过程压根就不要管,把十三殿下送上那个位置才是真的!”
沈安捏紧手说:“陛下要立十三殿下,早就立下了,摆明了就是要把十三殿下指婚,然后处理了,哥,十三殿下要是出京封王了,咱们家就是血亏了,到时候会被三皇子那头针对死的!”
沈简说:“那你可想过,这样贸然逼宫夺嫡,我们后面要承受多少。”
沈安不认可兄长的话,“李十三敢吗?他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更不要说,嫂嫂是他的亲表姐,说句过分的,我们安阳侯府是武将出身,手中是有实实在在的军权的,李十三他敢狡兔死,走狗烹吗?”
沈简直直的望着他,“你以后给我离阮今朝远一点!”
沈安说:“嫂嫂比你果断,所以大家都喜欢和她一起做事,这种时候就应该杀了李明泰!他背后的势力,要么归顺过来,要么就都杀!”
沈简哽住。
这是他弟弟?这是阮今朝的弟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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