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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小说 > 深宫女神探 > 234.第十三章 天道轮回(一)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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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猿粪

    微然一笑,相比于织宁要镇定许多的泉姨温柔笑道:“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此次一别再也不见的道理,赶快上车吧。”

    将呜咽的织宁送上马车,苏蔷回头,看了一眼正与她们挥手作别的泉姨,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原来不知不觉中,泉姨也有白发染鬓。

    从十三岁时来到琉璃,泉姨便是她的半个师父,为她遮风挡雨,教她为人处世,但她为自己竭尽心力的原因,不过是自己曾在她生病的一个雨夜送了一壶热水而已。

    与琉璃的其他人一样,泉姨用倔强冷漠伪装自己,却也是孤独而心善的。

    谁都不知道此次一别是否便是最后一次相见,但不舍却在还未分别时便在心里生根发芽。

    此次被调离别宫的,除了她和织宁,还有许诺与膳房阿岭,倒都是在情理之中,她们都是曾服侍过三皇子的人,无论时间长短。

    一路上倒也顺利,因着调职,许诺已经持续了多日好心情,说说笑笑,时不时与织宁斗嘴打趣,倒是冲散了不少离别的忧伤。

    掀开帘子,窗外的盎然春意扑面而来,她望着一路风景,从荒无人烟到人群熙攘。

    所有的颠簸困顿,在到达京都晋江城时都烟消云散。

    已经临近暮晚,她们下了车,随着领班的内侍跨过道道朱门,经过道道关卡,在包袱中的针线剪刀等所有工具被扣得所剩无几后,终于拐入一条笔直而寂落的甬道,似乎看不到终点似的一直向前走着,渐渐将她们刚开始的盎然兴致磨损得所剩无几。

    “这里就是皇宫吗,怎么阴森森的?”一直紧跟在苏蔷身后的织宁嘟着嘴,怯怯道,“到处都不见人,比琉璃可怖多了。”

    “小心说话。”忙抬手轻掩了她的嘴,苏蔷低声提醒道,“你忘了泉姨之前的嘱咐了吗,切忌祸从口出。”

    织宁忙咬了唇,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带路的内侍才停了下来。

    她们的眼前,是一座略显破败的宫苑,悬在朱漆斑驳的大门两旁的纱灯随风摇曳,映得四周更显荒凉,竟透着森森寒意。

    内侍向前叩了叩门,很快便有个女子应声开门。

    “厉姑姑安好,这几位姑娘便是今天入宫的宫女,从琉璃别宫来的,”那小内侍不卑不亢地向开门的女子问了安,动作利落地转身就走,“既然人已带来了,我就告辞了。”

    那女子年近四十,着一身紫色宫衣,生得粗壮,见了她们浓眉一挑,声音粗厚洪亮:“看你们今天也累了,就不用干活了,先跟我进去吧。”

    有些疑惑地互看一眼,她们并没有动。

    这里如此荒凉,连门牌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三皇子的寝宫。

    “厉姑姑好,我们是从琉璃别宫调来的宫女,”不待那厉姑姑再次催促,苏蔷便决定询问清楚,“请问姑姑,这里便是清风殿吗?”

    “清风殿?”转过身,厉姑姑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嘲讽,“三殿下的寝宫怎会在这里,你们以为能从别宫调入宫城就会飞上枝头成凤凰吗?别痴心妄想了,三殿下在病中仍能运筹帷幄平定叛乱,在三天前刚被皇上封了睿王,今儿刚搬到了宫外的睿王府,你们想攀龙附凤,可是晚了一步。”

    她们皆是一惊,没想到刚一入宫便生了变故。

    许诺急道:“那殿下没有吩咐将我们送到睿王府吗?”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王府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厉姑姑瞪了她一眼,厉声叱道,“睿王殿下日理万机,封王之后更是公务缠身,你们是什么身份,也值得主子特意吩咐?”

    她说的不错,三皇子既已被封为王,若是将还未调入宫城的宫女再调职一次,实在于理不合,更何况,此时他万事缠身,就算还记得她们,也是无暇顾及的吧。

    “那敢问姑姑,这里是什么地方?”紧紧拉住织宁的手,苏蔷趁机问道,“我们今后可是在此处供职?”

    “这里是浣衣局,我便是这里的掌事姑姑,以后你们唤我厉姑姑便可。”她斜了她们一眼,阴声怪气地道,“我可警告你们,进了浣衣局的门,从此之后就要把不该的心思都给收好了,像你们这些自恃有些姿色便整天里白日做梦的黄毛丫头我可见得多了,哪一个到最后不是熬成了泼辣悍妇?这里是大周宫城,不是琉璃别宫,无论你们以前有多风光厉害,到了咱们浣衣局都得弯腰干活,若是命好,说不定过两天就能遇到大赦出了宫去。”

    她们听得心惊胆战,在神思尚在混乱之中时便跟着厉姑姑进了门,拐进了右边的通道中,穿过重重院门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湿气与皂角的味道充斥在空中,所过之处皆是灯火昏暗,到处都晾晒着衣服,每个院落皆以不大的朱门相连,都是一屋一院,屋子都是坐南朝北,布局几乎一模一样,让人走着走着便有些糊涂,但有个宫女坐在庭院之中,看似是在值夜,而唯一的动静,便是偶尔的倒水搓衣声。

    “这里是北六院,从东门进了浣衣局后向右拐,第六个门,以后就是你们的屋子,不要走错了。时候不早了,都进去歇着吧,”随手指了指院落中坐南朝北的仅有的一间屋子,将手中的一把插着钥匙的铁锁递给苏蔷,厉姑姑转身欲走,吩咐道,“在我出去后记着将院门锁上,今日就算了,以后每天即便锁了门也都必须有人值夜,会有人不定时来巡查。还有,明日卯时起来后去北二院领规矩,早膳后开始上工,若敢懈怠偷懒,宫里的规矩可由不得你们放肆。”

    将沉甸甸的铁锁拿在手中,早就听到织宁的肚子咕咕作响,苏蔷忙赶上去将她拦下:“可是,厉姑姑,我们一直赶路,还未用过晚膳,能不能……”

    “不能!”脚下不停,厉姑姑直接将她推开,冷笑道,“宫中一日三餐皆有定时,难道还要给你们开个小灶不成?这宫里每一天都有人挨饿受罚,有人食不知味,有人饥不择食,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当初何苦要巴巴地过来……”

    没想到连晚膳都不给吃,许诺气急跺脚:“谁要巴巴地过来……”

    阿岭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切莫冲动,但那厉姑姑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提着纱灯径自走了。

    “其他院子里应该都住了人,我们最好还是先进去吧,免得惊扰了别人。”听到从刚刚经过的几个院子传来的锁门,苏蔷叹了一声,将院门锁上,提议道,“我这里还有些干粮,咱们凑合用些,明日还要早起。”

    愤愤不平的许诺哼了一声,赌气地先行一步,啪的一声将门推开,却冷不防有什么东西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将她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一只漆黑的鸟扑腾着翅膀,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趴在了院子为晾晒衣服搭制的竹竿之上。

    苏蔷将她扶住,安慰道:“只是乌鸦而已。”

    陆续进了屋,摸索着点了灯,她们才大概看清了屋中的布置,都不由皱起了眉。

    桌子床铺皆是破旧不堪,到处都蒙着灰尘,墙角窗前结满了蜘蛛网,连薄瘦的铺盖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潮湿霉味。

    “这里究竟是什么破地方啊,”脸上带着恐惧,阿岭委屈道,“我还以为来到这里之后就不用再受苦遭罪,谁知道第一天晚上就搞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该过来。”

    “这是睿王殿下对我们的恩赐,是你想不过来就能拒绝的吗?”捂着鼻子,将一席散着臭味的铺盖扔到了门外,许诺没好气地道,“这一切都是拜我们琉璃的大功臣所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织宁愤然,争辩道,“当初殿下宣布消息的时候你们都比阿蔷还要兴奋,这一路上不也是兴高采烈的,若是你们不想来,大可在那晚宴席之上拒绝殿下,现在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受什么苦,阿蔷便遭什么罪,我们哪里会怪她。”有些过意不去地,阿岭解释道,“只是没想到进宫之后会是这样,我们又不能埋怨殿下,所以……”

    “好了,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也只能从长计议,说不定睿王会在不太忙时会想起我们来。但在此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帮着许诺将剩下的铺盖放在门口,苏蔷将门关上,道,“毕竟这里是后宫重地,以后我们都要谨言慎行,即便想要依仗睿王,最起码也要活到他想起我们那一天。”

    “对,睿王从那么远将我们调到这里,不可能就这样撒手不管的。”似是看到了希望一般,阿岭眼睛一亮,“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在这里被人欺负了。”

    也许觉得她所言有理,连许诺也不再冷言嘲弄。

    “即便如此,我们从明日开始,都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起睿王之事。毕竟宫中人多嘴杂,她们本来就因为此事对我们心生鄙视,倘若被别人怀疑我们不安分守己仍有攀龙附凤之心,不仅对我们自己没有好处,还会有损睿王名声,我们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见她们都点头同意,她将包袱打开,把用干荷叶包好的糕点放在了织宁擦干净的桌子上,舒展了神色,笑着招呼道,“这些是泉姨亲手做的糕点,在路上时我本来不舍得吃,现在却不得不将它们消灭干净了。”

    方才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对面,目光疏离陌生,好像从未见过她一般。

    那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只怕又是一劫。

    从静居拿了件外衣,她缓缓走在回膳堂的路上,仍有些心神不宁。

    “姑娘是回膳堂吗?”一个沉稳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将她从恍惚神思中唤醒,“好像走错了方向。”

    她猛然转身,看见不远处背手而立的年轻男子,不由一怔。

    “已经见过两次,姑娘怎么还是如此惊讶?”他缓缓走近,眸光平静无澜,声音低沉,“上次在芦林镇多谢姑娘赐药,在下还未来得及道谢。当日见姑娘行迹匆匆,却不想是在为殿下奔波,还好当时在下也急于救人,才未打扰姑娘及时赶回琉璃宫。”

    她心下一惊,没想到那天他竟当真认出了她来。

    这个人果然非同一般。

    “将军生着火眼金睛,但奴婢向来眼拙,记性也差,倒是不记得何时何地曾见过将军。”她屈膝,对他施了盈盈一礼,“若是有何冒犯,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奴婢的无心之失。”

    “果然伶牙俐齿,难怪能帮殿下渡过此劫,让他对你另眼相看。”他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让她起身,垂眸看她,“不过,宫城可不是琉璃别宫,若想保命,最好收起你的小聪明。”

    她一怔,抬眼看他:“将军这是何意?”

    “你不知道?”唇角多了一抹戏弄的意味,似是在期待她的表现,他道,“殿下已经下了旨意,要将你调入宫城,半个月后启程。”

    心中大震,待明白了他方才所言,她惊慌之间,忙转身跑向膳堂,听到身后无奈的“这边”提醒,又匆匆转身回去,却不妨被他伸手拦住。

    “殿下之所以趁着你离席之际宣布此事,正是不想给你任何拒绝的机会,你也算是有些伶俐,应该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见她一脸错愕,眸底掠过一丝怜惜,他的声音稍缓,劝道,“你已经得罪了逸王,再留在这里便有如待宰羔羊。这件事已成定局,就算你再不情愿,也只能欢喜领命,再说这次被调离的还有另外几人,若你特立独行怕是不妥。”

    还有另外几人与她一同被调离,也就是说三皇子对此事并非临时起意,但这些天自己一直相伴在他左右,却从未听他提起此事,看来就如云宣所说,他完全不想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将军是特地来通知我此事的?”她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暂时收了胡乱心思,道,“多谢将军。”

    还未入宫便当众违逆三皇子旨意,怕是早晚会落人口舌。

    “不仅如此,”他的声音更低,低得只能她一人听见,语气肃然而沉静,“今晚的确是你我第一次相见,以前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你最信任的人,包括殿下。”

    待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步子沉稳有力。

    但云宣却不知,他的担忧是多虑的。纵然刚开始她对调离有一时的抗拒,但终究还是会坦然接受,并且会感激这次变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与目的,她从未忘记过阿爹的冤屈,但倘若在琉璃中终老一生,此生便再无为阿爹翻案的可能。所以,即便再不舍琉璃安定闲适的生活,她也会把握每一个能助她在大周站稳脚跟的机会,就算最终失败,也在所不惜。

    消息很快便在整个琉璃中传开,有人羡慕,有人懊恼,也有人不屑一顾,但于琉璃而言,这种事情的发生无异于一种征兆,终于可以结束被漠视冷落的征兆。

    毕竟,虽与宫城同为天家后宫,但宫城的宫女皆是秀女在选妃时落选而定,无论因何落选也都是各地方的佳人闺秀;而琉璃的择选规矩却简单直接,只要未有婚配样貌尚可便有机会入选宫女。所以,纵然从未落于书面,但这种落差在无形之中便成就了宫女与宫女之间的贵贱之别,也正因如此,琉璃与宫城的宫女向来身份有别,除非被主子恩宠册封为妃才会有机会一睹宫城风采,但却从未有人能以宫女身份被调入宫城。

    这次三皇子竟将琉璃的四名宫女一同调入宫城,无论如何也算得琉璃在沉寂十数年后的第一件大事了。

    重回席上,欣喜谢恩,对面的云宣依旧独自饮酒,看也不看她一眼。

    真是个怪人。

    不过,听说他不仅是三皇子的得力干将,更是大周的抗敌英雄,据说他虽然身世可怜,从小在京城流浪为生,却也因此练就了一身本事,在十几岁征兵入伍之后奋不顾身英勇杀敌,连镇国大将军向东灼也对他另眼相看,年纪轻轻便被拜为副将,即便在与世隔绝的琉璃别宫也到处流传着他的英雄事迹。

    如此想来,三皇子能将他招揽在麾下,定然也是个心系天下之人,只是不知当今皇上为何对他的胸怀本领视若无睹,四个皇子中连年仅八岁的四皇子都被封了王,偏偏唯有洛长念还只是个皇子。

    见她竟是淡然接受,洛长念倒有些意外,只是并未多言,酒盏之后的笑容更是深了一重。

    他向来惜才,自然不会留她在琉璃犯险。

    这次本是他与洛长策的一场豪赌,甚至以命相搏,现在看来,是他完胜。

    太子洛长容二十六岁生辰的前晚,他在春水榭与一位故人会面,湖心亭孤立于春水河中央,本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不知为何竟走漏了消息。

    一向与太子颇有罅隙的洛长策与太子突然亲临春水榭,照常理而言,他本不会避讳太子,但那晚却不得不避。

    太子为人宽厚仁慈,却太过容易轻信他人谗言,更何况,他那晚所见的故人,是曾经的太子妃顾凝。

    纵然太子已在盛怒之下休妻,可她却注定是太子无法治愈的伤痛,更是所有人在太子面前的忌讳。

    而最该忌讳的人,是太子妃曾经心仪的自己。

    所以,他只能跳入寒水中躲藏,现在想来,竟狼狈得像是被抓的奸夫一般。

    纵然太子很快在顾凝的冷漠嘲讽之下羞愧离开,但从小身子孱弱的他还是得了风寒。

    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才得知太子与洛长策已经在寝殿等他。很显然,太子还是听信了洛长策的话,怀疑他与前太子妃私下会面。

    就算能很随意地找个理由将出宫之事搪塞过去,但洛长策显然早有准备。

    “我记得琉璃别宫的藏书阁好像收藏着一本《千行记》,乃是孤本,三弟也知道皇兄除了圣贤书之外最好游记,倘若三弟能不辞辛苦连夜将此书取来为皇兄祝寿,可是再好不过了。”洛长策笑得别有深意,“毕竟三弟也曾在军营督军,身子也比以前健硕许多,若是没有不小心遇个水得个风寒的话,此行应该不是问题吧?”

    太子没有反对,看他的目光丝毫不掩怀疑与疏离。

    他淡然一笑,忍着所有不适,欣然同意。

    只是在城门换马时,他已与云宣偷梁换柱,束着玉冠拿着令牌连夜赶往琉璃的人并不是他。

    待他风尘仆仆地将《千行记》奉在太子寿宴上后,突然昏倒。

    太子听到太医对他彻夜赶路受了风寒的结论,心中大悔,正要将他送回宫中休养,洛长策却突然借口逸王府有神医坐诊,要将他接到王府医治。

    与他一同来赴宴的云宣还未进入宫门,突然便接到了被调去岭南协助镇国大将军向东灼镇压动乱的旨意,而且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不久之后,他开始被秘密押送到了琉璃别宫,昏迷不醒。

    一切惊涛骇浪都有归于风平浪静的时候,竹林深深,灯下亭中,有两人对饮。

    “岭南的动乱似乎并不简单,本是一群乌合之众,却竟然能战无不胜攻占几座城池,在短短数十日便惊动朝野,使皇上不得不同意由向将军领兵镇压的提议,而不久之后又将我调离京城,看来逸王这次是想一石三鸟。”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云宣眉目微锁,“他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甚至不惜动用那么重要的棋子。”

    “听说是林副将亲手将向将军推下了悬崖,”轻叹一声,洛长念惋惜道,“林副将追随他也有二三十年了吧,几乎每一场硬仗都与他同生共死,没想到竟然也是二皇兄的人。”

    “向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最信任的人就是林副将,若非我亲眼所见,也实难相信他会这么做。”云宣云淡风轻地道,“若非向将军被挂在枯树之上,而我又及时赶到,只怕他的一世英名会就此断送。”

    “你虽然在向将军麾下多年,但他一直对你若即若离,此次你又救他一命,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洛长念有些责怪地道,“不过那可是万丈悬崖,也不知下面有什么豺狼虎豹,你竟然敢孤身一人下去救他,是不是太冒险了些?倘若你和向将军都有个三长两短,可教我如何是好?”

    眸底波澜暗涌,云宣却只是淡然道:“我只知道,他不能死。”

    洛长念面色一缓,问道:“还好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在回京路上,我记得那座山就在琉璃附近吧?”

    “是,找到向将军后,他大病了一场,我便就近找了家农户稍作休整,又去附近镇子上抓了些草药。”眸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道,“正如殿下所言,还好就在附近。”

    “向将军有你,我有苏姑娘,我们都是命好之人。”洛长念亦微微一笑,融了纱灯洒落的烛光,“可惜了二皇兄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白忙一场。”

    他不置是否,却道:“逸王倒是助了殿下一把,朝野皆知叛军嚣张放肆,但我军只出兵十日便将其悉数剿灭,皇上英明,定会加封殿下为王,毕竟此次平叛是由殿下负责。不过,既然皇上传书,亲自询问殿下要何封赏,为何殿下却只提出将宫女调职一事呢?”

    “连三军都已经犒赏了,我还能指望什么。”眸光瞬间黯淡了几分,洛长念淡然道,“更何况,我本就不该在他身上指望什么。”

    织宁握紧了伞柄,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毫无迟疑地,她撑着另一把伞跑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厉姑姑沙哑的喊声。

    因着下雨,路上的宫人更少,还好在前几日她便将缠着来找许诺的石袖将去往宫中最重要的几处宫苑的路画了出来。

    凭借着记忆,似乎再穿过一条甬道便能到了,只是突然对面拐进来一辆被羽林军簇拥的辇车来,让她躲闪不及,只好收了伞跪在了甬道一旁。

    撑着油纸伞,随在辇车一旁的云宣见了细雨朦胧中从对面匆忙跑过来的宫女,不由一怔。

    他怎会相信,还不到短短半日,已经是第二次在这偌大的宫中遇见她。

    还好他的眼力极好,在她让到一旁前便认出了她,只是她行色匆匆,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很快地,辇车从她的身边经过,苏蔷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撑开伞继续向前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眸光尾随了她许久。

    好不容易到了御药房,接待她的当值内侍刚开始还很客气,问她在哪个主子的宫里当差,后来听她说是来给浣衣局宫女来拿治伤寒的药,不由分说便将她赶了出去,直言没有尚宫局的请药文书任何人不得私自来御药房拿药。

    她从未听说过还有请药文书这回事,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打算先回去准备文书,但脚还未踏出宫门,便听那内侍在身后懒洋洋地道:“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请药文书可不是想拿就能拿到的,我来御药房快两年,都没见过哪个普通宫女能从尚宫局拿来请药文书的,至少也得是个女史,你们浣衣局更是不可能。宫中那么多内侍宫女,每天生病的不计其数,还不都能熬过来?贱命一条,就别想着富着养,这惯坏了身子,可是不好长命哟。”

    她惊讶地回头问他:“难道那么多宫女内侍生了病都无药可用吗?只是一纸文书,尚宫局怎会不给?”

    “这宫中的流程繁杂琐碎,有去求着尚宫局通过一道道关卡的功夫,不如再想些其他办法。”那内侍也不着急,对她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很多时候,这宫中的偏门小路可要比正经的青石大道要好走得多了。”

    看到他有意无意地伸出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勾了勾,苏蔷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只是要钱,果然是有效的偏门小路。

    但是她向来没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这次一着急,更是想不到。

    见她掏遍了全身也没有一文钱,那内侍终是没了耐性,将她一把推了出去:“在宫里做事还是规矩些,像你这样想空手套白狼的我可见的多了。”

    她顾不得撑伞挡雨,连忙哀求道:“我妹妹病得很重,麻烦公公,先给我一些药,我回去后立刻回来感谢公公大恩。”

    那内侍冷笑了一声:“你这小丫头倒是挺会说话,只可惜这宫里头概不赊账,包括人情。”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那内侍却不再理她,见她没打算要走,干脆准备关门。

    “公公请稍等!”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透着雨声也洪亮有力。

    那内侍住了手,循声望去,见来人是个身着蓑衣的羽林军侍卫,忙换了笑脸迎了上去。

    苏蔷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侍卫经过身边走到那个内侍身旁,也不知他与那个小内侍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虽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自己一眼,但那内侍却在点头哈腰将他送走之后突然对她谄媚一笑。

    “这位姐姐可是要治风寒的药?”内侍呵呵一笑,搓着手将她又请了进来,甚是热情,“还请姐姐里面稍等,小的一会儿就来。”

    她已经明白那陌生侍卫是来帮自己的,也不与他客气,忙对他嘱咐一句:“还有清热解毒的。”

    那内侍听了,嘴里虽不耐烦地嘟囔了两句,却还是继续向内堂走去。

    不多时,他便拎着两个药包过来,笑呵呵地递给了她。

    她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问道:“是不是只有一天的量?”

    “姐姐哟,小的就是再喜欢您,也不可能将整个御药房都拿给你不是?”小内侍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不够,您明天再来,好吗?”

    “公公的难处我自是理解,不过,”目光朝外面的雨看了看,她笑道,“您看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而且浣衣局太远,我明天也不一定能抽出时间过来,您看……”

    自然也看到了外面还站在拐角处的羽林侍卫,那内侍皱了皱眉头,但又不敢拒绝她的得寸进尺,只好勉强道:“既然姐姐开口,小的就算违着宫规,也要再回去一趟。”

    待又从他手中拿了一天的药,苏蔷适可而止,迭声道谢后开伞离开。

    踏出御药房宫门时,拐角处的羽林侍卫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心中一动,也不再逗留,匆忙往回赶。

    赶回浣衣局时,东议厅前已经不见织宁的踪影,她毫不迟疑地跑回北六院,却发现织宁并没有回去,一时也不停地想折回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见她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许诺伸手挡在了她面前,忿然不平地咬牙道,“口口声声说同甘共苦,织宁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能忍心将她一个人扔在雨里跪着?”

    “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责怒骂,那天赵越对你栽赃嫁祸,我用尽了全力替你洗清罪名,可你们呢?”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笑得紧,她向前一步,逼着许诺不得不后退,“织宁受罚,你们避之唯恐不及,还有脸面挡着我的路?让开,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没想到一向以和为贵几乎不与她起正面冲突的苏蔷会突然翻脸,许诺心虚反驳:“织宁受罚还不是因为你,你又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大呼小叫?”

    “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阿岭忙过去顺势将许诺拉开,对苏蔷道,“方才石袖过来说,织宁好像晕倒后被厉姑姑扶进了东议厅,应该是在厉姑姑屋里,你快去看看吧。”

    苏蔷跑到东议厅时,东厢厉姑姑屋外正守着几个宫女,见了她便挡了下来。

    “让她进来。”厉姑姑的声音更加沙哑,若非凭着往日气势,险些都压不住外面的吵闹声,“吵吵嚷嚷地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苏蔷已经闯了进来。

    床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织宁,厉姑姑正弯着腰将毛巾在热水中揉洗,时不时干咳几声,见她进来,也不多说,只转身坐回了床头上,将毛巾敷在了织宁的额上。

    苏蔷忙跑了过去,神色焦急:“织宁她怎么样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自然是晕了。”厉姑姑似是快说不出话来,哑着嗓子道,“我又不是太医,难道你还要我给她把个脉开个方子不成?“

    “姑姑火气太盛,还是少说些话吧。”将拎在右手中的两个药包递给了她,左手又晃了晃另外的两个,苏蔷道,“还有,浣衣局唯有姑姑这里可以生火,奴婢想借灶火来一用。”

    并未去接,但见她递来的正是祛热解毒的药,微微一怔,神色虽缓了些,厉姑姑的语气依然冷若冰霜:“这样就想收买我,你也太痴心妄想了。”

    “我从未想过要收买姑姑,只是顺便而已。”她轻叹了一声,将药包放在了桌子上,恳切道,“赵越张扬跋扈,姑姑未来浣衣局就职之前更是过分,若姑姑当真是铁石心肠之人,怕我们早就撑不下去了。浣衣局本就风气欠佳,厉姑姑已经尽力。更何况,姑姑惩罚织宁,虽然我依然认为有失公允,但姑姑却放过了我,又在织宁晕倒之时将她扶进了屋中,已是开恩。”

    “我以前竟没有瞧出来你还有这般心思,也有这般本事,竟也能从御药房拿药过来,”眸底轻轻拂过一丝释然的笑意,厉姑姑虽面色不动,却明显减了几分平日里的戾气,指了指左偏房,“灶火在那里,慢点生火,别借故烧了我的屋子。”

    “是,多谢姑姑。”苏蔷盈盈一拜,又迟疑地道,“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织宁她身子弱,所以,以后去尚衣局送衣裳的差事奴婢想领过来。”

    “得寸进尺,你当我真会领你的情吗!”厉姑姑横眉,哼了一声,“若不是这几日我嗓子不好,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苏蔷忍住笑,盈盈一拜,道了声谢,转身便去熬药,却又听厉姑姑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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