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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新任了项目总监这个职位,脚不沾地忙了一周后,才终于完成了权力的平稳过渡。
所以现在,我才会出现在这趟飞机上。
而“不巧,我在等你”这句话,就像一根羽毛般轻轻挠过了楚庭的嗓子眼,带来痒感。
“sofia小姐为什么在等我?”
“想感谢你那天救了我一命。”我语气故作轻松,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截然而止的对话,就像是乐谱上的音符突然从g调降至了a调。
楚庭小憩着,灰色的眼罩覆在眼睛上。
厚厚的云层浮过飞机机翼,穿梭如蝶。四周安静,酒味再次弥漫在空气中。
突然间,我肩上传来了略为沉甸的重量。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楚庭有过酒窝。
他笑起来时脸颊两侧凹陷下浅浅的弧度,像盈了一汪剔透晶莹的月光在其中。
可是我很少看见他发自肺腑地去笑,也很少看见他完全的信任一人。
但此刻,在飞机轰鸣声中,在香槟味淡淡弥散的飞机舱室里,他熟睡了过去,头就枕在我肩上。
从索马里到a市,需要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里,楚庭没有醒来过一次,而我也维持着那个坐姿一动不动。
我也曾偷偷看过他,即使在梦中,他的眉间一直都是紧锁的。他脸上还流露出几分稚气,还有些许的反差萌。
广播里传出了空姐温柔却冰冷的声音,提醒着乘客携带好自己随身物品即将下飞机。
我肩膀终于耸了耸,把楚庭的头推到了座椅的另外一边让他靠着。
即使我动作如此粗鲁,可他还没清醒过来。
a市也入了秋,我身上多披了件白色的长款风衣才下飞机。冷风直往人身体里钻,像要嵌入人的四肢百骸、筋络脏腑般,激得人一哆嗦。
我揉了揉肩膀,到出口和黎凉、顾柬两人汇合。
黎凉盯着我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有状况?”
“嗯,肩膀疼死了。”我丢下这一句话,随即加快了步调把他们二人甩在了身后。
阔别三年,我才终于回到了a市。
乡音的尾巴似都藏得无影无踪,橱窗里的东西更琳琅满目,是我一时应接不暇的繁华和热闹。
高速公路上车流如海,街边霓虹闪烁,跨江大桥彩灯五彩斑斓。
所有残存在我脑海中有关a市的印象都像一幅水墨画般慢慢淡去,又逐渐被增补上许多绚丽色彩,架构上许多错综复杂的新线条。
顾柬老家在a市,也很早和朋友借了辆白色别克跑车。
我坐上车的副驾驶时,听见他问我:“你想去哪儿?”
我报出一条商业街的名字时,顾柬还有些意外。到达目的地后,他们二人又陪同我进了好几家珠宝店。
“你想看首饰?”黎凉随口问了一句。
我留了一个悬念给她,又走过了好几家珠宝店后,我的脚步终于在一家装潢、格调看起来都不错的珠宝店门口停下。
摘下了我脖子间戴了一年半的蓝宝石项链,我居然还觉得有几分不习惯,脖子上像少了什么,心里也升起几分若有若无的失落感。
珠宝首饰评估师知道我要卖掉这条蓝宝石项链后,有片刻的愕然和吃惊,可我却再三坚持着我的想法。
等待评估的那半个小时无疑是难熬的,我手指弯曲成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心里有一道略带叹惋的声音响起:如果当初我的戒指没丢在索马里那家酒店,也许今天我还能多赚一些钱。
黎凉和顾柬也不知道我具体想做些什么,只是在一旁默默陪着我。
评估师拿着项链回到我视野中时,我刚落下一个呵欠,颇偏浓颜系的长相上带着慵懒倦怠的神情,但却自有一种迷人风韵。
那个数字从评估师口中蹦哒到我耳朵中,我带着疑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2000万?”
这条项链被我戴了那么久,居然还能那么值钱么?
评估师点了点头,又询问着我:“您真的要卖掉这条项链么?”
我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把项链取下,最后换回了银行卡余额数字的蹭涨。
黎凉愈发不明白我今日究竟想做什么,她总觉得我回到a市后像变了一个人般。
这条繁荣的商业街衣服店如云屯雾集,不一会儿顾柬手上已经帮我拎了许多个衣服袋子,可我买的都是灰白黑三色职业套装,以及日常宴会中需要到的高定礼服。
顾柬挑了挑眉:“我想过很多次你回到a市第一件事情会做些什么,可sofia就是sofia,总有自己的作风。”
我权当他这句话在夸赞我,可心里最深处的一个角落却像有东西蠢蠢欲动,从荒芜的土地里像要长出幼芽,再破土而成参天大树。
留了三年的长发也被我剪了,长度刚及耳下,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不少。
只是黎凉评价说,现在的我多了几分女强人的气质,却也少了成熟女人的妩媚。
我淡淡一笑带过,顾柬带着我们兜风时,我才发现a市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座城市日新月异,只有我像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那条路的岔路口是何时修建的,也不知道原来在人民路旁边还有一个花开似锦的公园,城市的高楼像拔地而起,钢筋水泥里也浇筑出几分温情。
在a市的住宿也由顾柬为我们安排,他还把手上开的这辆白色跑车给我做代步工具。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头一个月,每个人的生活都像一地鸡毛。
别墅的阳台上被我搬了一个藤椅过去,当晚我就坐在晃晃悠悠的藤椅上一边抽烟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
星辰离人类如此遥远,又凭何给人类温暖?
我手上的黑色蝴蝶翩然欲飞,在黑夜中更栩栩如生。
这次我回a市是得了黑岩集团新任ceo的授意,在华国设立黑岩集团的分部。他也极其新任我,分部的董事长一职直接定下我为人选。
忙着申请登记新公司的这两个月里,日子飞逝如流水,一不小心就从指尖偷偷滑走。我数不清自己就着公司的睡袋挨过了多少个晚上,也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认真吃过一餐饭了。
新公司的所有手续到底都审批了下来,我又开始忙着招兵买马。
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日历已经撕到了元旦一日。
新的一年,顾柬回家与亲戚走动,黎凉被我派回了盐城寻找赵青荇的下落。而我在a市,孤身一人。
短短三年的时间,城市已经禁燃了烟花,大街小巷里地面干净如洗,儿时记忆里鞭炮的碎屑与红纸早已消失不见。
街上虽人头攒动,但节日的热闹却从每个人身子骨里的缝隙穿行而过,并不肯多作停留。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近半个小时,而后被一家咖啡店里香醇咖啡味诱去。
靠窗的位置平时总人满为患,此刻却显得略为冷清。我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原味咖啡。
目光四处漂移,我视线突然一滞。
那一刻我没发现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同稚童隔着透明的橱窗,贪婪而渴望地窥向玩具店里巨大的玩偶。
他的头发好像更短了些,眉眼也愈发冷峻。黑色长款风衣衬得他身形坚韧如松。
咖啡厅里的灯光昏暗而朦胧,像给他打上了一层八九十年代旧上海的旧光影。
而他确实是长的好看的,所以才会如此吸引厅里喝咖啡的女孩频繁地向他身上投递去目光。
似若有所察,他也往我的方向望了过来,只是他坐在二楼邻栏杆的位置,隔着人山人海目光总也落不到我身上。
咖啡里没有加方糖,苦涩得像要索走人命。我皱眉抿了一小口,看到他起身付了账。
那个苍劲如青松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门口拐角,我放下手中到咖啡,拔腿跟了上去。
可我没想到他去的地方会是墓园。
节日多热闹,他却只身一人捧着一束开着开得热烈的玫瑰花来到了静无一人的墓园。
墓园里墓碑林立,如同石头入湖砸起的圈圈波纹。楚庭似对这地极熟,在黑暗中也没打手电就准确找到了一块墓碑,手中娇嫩的玫瑰花也随之放在了地上。
冷风席卷起地上的枯枝残叶,打着旋儿又把它们送回树根处。空中不知为何飘扬起数张纸钱,衬得氛围愈加冷清和孤独。
楚庭慢慢坐在了墓碑前,伸手揽住墓碑,似拥抱着一个人。
石碑的冰冷温度硌着他的脸,我似听到了几声沉重的叹息。
“陈娇,这是你消失的第四年。我知道你害怕孤单与独处,所以我来陪你了。”
“你不知道a市的今日有多热闹,满街都是小孩子乱窜着……如果你能看到这场景,你肯定会满心欢喜的。”
“那些小女孩身上穿着大红的棉袄,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手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特别像从年画里走出的大胖娃娃。”
“陈娇,其实前两年我曾为你写过很多日记……日记里多是忏悔的话语,如若你能看见,你肯定也会嘲笑我吧。嘲笑我在自做深情、盲目感动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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