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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已过三更并不重要，见到来人的欣喜，化开了叶江凌苦等的焦急，本忍不住想隔着老远呼唤她的名字，可到了嘴边，又生生将其咽了下去，有点苦涩的滋味随着来人越近越荡越开，直至她站在他的面前，似是无可再躲，便像初见陌生的猫儿，低低胆怯的叫了一声：
“轻儿。”
这鼓起勇气的一声，唤不得来人亲切，照旧的一身黑斗篷也看不清她是否是在难过，在这淡淡月光下，她铿锵拔出的宝剑，有着这夜里最伤心的光亮。
直直刺出，并没有不死不休的凌厉，更像是她难过的话语。
叶江凌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比试，但先前的经验还是让他闪了过去，他慌了神，不知道她竟然要这样对他，只能着急的不断叫道：
“轻儿？轻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凉风，飘柳，流水，虫鸣，秦轻并没有回答，只是挥舞着她手中的亮光，宣泄着她的情感。
近身，回闪，下腰，退步，他随着她的剑舞，不断做出他能做出的回应，交错寻找着目光。
一个没有运转真元，一个没有拔出宝剑，没有杀气的比试出现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作为此战唯一的两个观战，他们悉心看着这场上这两个人的双人舞，为免不测的降临而做好随时冲出去准备，而场上的两个演员则是不知疲倦般费力表演，那宝剑挥舞出的细细风声，混着安静的水声，好听的虫声，就仿佛是他们的观众带来的喝彩和掌声。
一个舍不得真刺，一个尽力去躲闪，一个平常并不常舞剑，一个已经跌落了境界，一个多愁多苦多磨难，一个心伤心痛心难安，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同样可怜的人。
树下的人无言，树上的人沉默，叶赤和叶千凰看着这两个以剑交心的人，一时间找不到机会下去，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柳树如是说道，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凉风同样说道。
“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叶千凰轻轻说道。
叶赤无言点头，他心里也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终于倦了，累了，舞不动了，两个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并肩坐在了石栏上，坐在了月光里，坐在了星星下。
有一两条鱼溅起水花，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可贪恋这安静时光，就像重拾起了记忆中美好多年。
终于，叶江凌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揭开她的面纱，就算那手颤抖不能自己，他依然伸出手去，可刚触到面纱一角，秦轻已然承受不住，就算她心里已做好了充足准备，到了临场，却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想要跳下去逃走，可又能逃到那去，这月光让她无所遁形，纵是逃得了这一时，可她明白终是逃不过这一世这个夜晚，回想起来的时候，那痛苦会让她彻夜难眠，他是否会不在意？纵使这一切都缘起于他，可磨难又并不在他的身上。
秦轻偏过头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激动而一时跳下去，随波而飘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所谓。
“不要！”她低声抵抗，哀求之声深切低苦，哀愁之语让他更是下定了决心。
他比她来的也许更加不好受，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他依然鼓足勇气，靠的更加近，待她想的明白，慢慢转过头，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慢慢掀起了她的面纱。
无所遁形的月光下，似乎是这大地，似乎是这夜空，似乎是这河流，一声低沉的叹息，充满了遗憾和后悔。
他慢慢闭住眼，好像是从他喉咙里响起了的悲哀呜咽，从他紧闭的口中挤逼而出，他努力止住自己心洪的倾泻，断断续续的低沉吐息。
“呜……”
“呃……”
不像是人类的音节，他怕她的目光，他紧紧闭着眼，从那一片黑暗却有着她清晰的面庞，啊，那是多么美丽的面庞，多么可爱的时光。
“我现在，很丑吧。”秦轻似是止不住她的悲嗷，颤抖的声音几欲崩溃，本以为时间到底还是可以愈平这伤口，可眼前人却使这痛苦越加陈酿，她仍忘记不了她房间里的镜子，映照着的到底是怎样一副光景，他又使她想了起来，可看见他现在这痛苦的面容，她却只能不断压制，他到底不能代替她的宣泄，是否这夜出来也只不过是个悲哀的错误，可她到底还是要约他出来的，她在每早每早起来还是第一个念着他的。
“呜。”叶江凌已经说不出话，一些简单的话语也只能是这无意义的吼叫，这个女人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本该咒骂着命运无常，要不沉醉这无意义的虚晃度日，他似有她这般的苦痛，也决不会好好的活着，他那有她这般坚强，而她今夜竟然约他出来念着旧日话语，他却只能坐在这寒冷桥栏上，痛苦的与自己的眼泪较劲。
他到底还是输了。
从叶江凌紧闭着的眼角，趟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她的话突破了他坚守的防线，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流下，滴在了他的胸口，融入了他的胸膛。
“出来时间也够长了，我该回去了。”秦轻撩起头发，失望的回转身。
叶江凌到底还是不忍，死死抓住了她的手，似是怕她消失一般，紧紧的将她抱住。
“你……”她的眸光带着晶莹，映刻在她眼底的这个男人，终于睁开了他紧闭的眼。
叶江凌紧紧的盯着这个魂牵梦绕的女人，他的双臂有力的抓着她的肩膀，他的眼睛即使被泪模糊，却依然有种特别的光亮，吸引着她的视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一样，那双坚毅的眼睛是不是从来没有变过？她刚才的一切也不过是她的错觉？他还是他，她从未变过，一直追随的他。
他是想了多久，酝酿了多少回，他都说过了多少回这样的话，但只有这次好像是从他的心底逆流了上来，就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我爱你。”
他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他撩起她面纱，直视着她的脸，捧着易碎的宝贝般小心翼翼。
这定是世上最温柔的一个吻了。
这也是世上最难过的一个吻了。
她沉浸于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后温柔，片刻的欢喜让她暂时忘了这空气中的冰与冷，这月色太美太撩人，她快要承受不起这这本应该是她的幸福关怀。
“看来她还是喜欢着少主啊，我还以为这只会是一场诀别之夜。”叶赤说道。
叶千凰似是不想否认，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我是想不到轻姐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看凌哥的反应，相比是无法想象了，我感觉，他和她现在在一起，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看着叶千凰有点悲观，叶赤倒是这样说道：“小姐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追随在小姐你的身边。”
“呵，”叶千凰笑得耐人寻味：“我若是变成那个样子，你若还要履行你的诺言，恐怕我们只能在黄泉路上并肩前行了。”
她顿了一下：“你是永远不会了解容颜对于女人来说多么重要。”
叶赤震惊于叶千凰话中的坚决，这个漂亮女孩的想法他总是不太明白，就像在这美丽撩人的月色下，却非要谈起离别这种伤感的话题。
不过确实，这样的话题在这种美丽的风景下更显得让人不那么伤心。
她是这样想的吧，他还从中绕不出来，虽然他已经决定跟她走。
秦轻是抱着怎样悲伤的心态，从那个朝思暮想的吻退了下来，从那个渴望已久的肩膀离开，她整好她的长发和黑袍，更是确保自己的脸不会露出来。
她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的望眼欲穿，只是来时送上一把清冷宝剑，走时却留了一句话：“快走吧，三天后叶家是没有胜算的，为了你好，快走吧。”
她就像寂静秋风，刮的时候总会要带走什么，叶江凌感觉他枯黄的心埋进了大地，只是是否会化为养分，来年能开出美丽花朵，但这一切也只能等时间来看了。
他久久不言，倚在石栏上，他还在等那已经不来的杜鹃，冷却了心海念潮的涨歇，想着的是否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可爱而又美丽的姑娘。
叶赤和叶千凰早已下来，站在他的身后，想要出声叫醒这梦中人，又想着他在这梦中能多快乐一会，不要早早回来这另他伤心的地方。
“我是不是，不要再见她了最好。”叶江凌悠悠吐出这一句。
叶千凰没有说话，叶赤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也搞不明白这个简单问题的困难答案。
“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变成这样。”他至今提起，仍然懊恼，但以不似前般撕心裂肺，他是还有痛苦，但以不是那般强烈，亦或者，他以痛不出来。
“我想你们半夜来此，总不会是幽会来的吧。若是这样，到用不着这样，坦坦荡荡，明明白白不更好吗？”他似是对着自己说的话。
“不是。”叶千凰不想在谈这样的话题。
“那你们就是来问那人的事情了吧，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在哪里遇到那个该死的怪物，你们也不应该去那个该死的地方。”
“我觉得你还应该去见他。”这次倒是叶赤开了口，但并没有接着叶千凰的话题下去。
叶千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说？”叶江凌问道。
“我想我会后悔吧，就像小姐走出了叶家镇，我没有跟着去，我会后悔的吧，我接下来的每时每分都会想着她是否有些困难，若是她写信来我就更不敢看，回信又该怎么写，仔细看她措辞尚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又不敢去想，万一她是真的有难处，我在遥远的叶家镇却不能帮她排忧，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其实那一种选择后面都会后悔，但我想那个让我们犹豫的答案不过是我们早已决定却不敢行动的事情。”
叶千凰红着脸白了一眼叶赤：“说什么呢！”
“可是，我……”
“少主，再多一句言，真元没了境界没了，还可以再修炼，秦家小姐这世上可只有一个，你其实自下决心吻了她，就已经决定了吧。”
“我已经决定了吗？是我害她成这样的啊，都是我。”叶江凌好像有点明白，却又走进了循环，可孰对孰错的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值得如此看重吗？
“等等，你们从什么时候跟来的？”叶江凌问道。
“这……”叶千凰尴尬的拿胳膊肘捅了捅叶赤。
叶赤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借口理由。
“你们除了跟着我来，要不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啊？啊！那首诗你知道了？”叶江凌一下子想起了那首诗，目光看向了他的妹妹。
“那首诗啊？”叶千凰装傻道。
“哈，小小年纪鬼心思倒不少，想来我们之间那些悄悄话都被你看过了吧。”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小心才看到的。”叶千凰连连摆手。
“算了，算了，你们跟着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一时之间，叶赤和叶千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来想去，叶千凰正要开口，叶赤便先开了口：“就是关于神秘人的事情，我想知道到哪里才能找的到他？”
“你要找他干什么？你想要惊天功法？想要绝世神兵？还是想要强大的力量？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做。”
“有关代价吗？”
叶江凌点了点头，那段不愉快的往事让他的眉毛拧成一结：“代价，就是代价，那该死的代价。”
“那你告诉我吧，我需要知道你们当时的情况，这对于我很重要。”
“怎么？你们为那恐怖力量失了理智，那代价多么可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并不是，我并不是为了那力量。”叶赤摇头。
“那你是为了什么？你不告诉我理由，我是不会告诉你那个该死怪物的牢笼的。”叶江凌疑惑道，还有什么看过知道那种可怕代价依然要去的理由吗？
叶赤顿了一下，就将叶千凰背上的字讲了一遍。
“什么！”叶江凌大为震惊：“你这个该死的蠢货，你都干了什么！你都干了什么！”
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一拳头砸向了叶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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