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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
一把将门打开。
床上虚弱的女子偏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她，笑着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苏灵走到床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风霓裳率先道：“将我扶起来。”
她立马应声照做，将风霓裳带着半靠在床头。
“你怎么了？不过是落水，怎么会？！”
风霓裳虚弱地摇摇头：“无事，大概是命该如此，我寿数将近。”
“你还这么年轻！”苏灵眼眶微红，“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风霓裳点点头，叹息一声：“早在那棵小槐树前便记起来了，可我不想记起来，灵儿，我想我爹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些哭腔和委屈。
苏灵心中酸涩，将她抱住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等你的病好了，我便带着你去见风老爷，可好？你要好好养病，不要害怕。”
风霓裳没有开口，半晌后才道：“元大哥呢？他没事吧？”
苏灵道：“青衣宗弟子说他刚醒过来，应该也快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脚步声，元摧白匆匆赶来。
他面容狼狈，颤声道：“霓裳，我对你不起。”
苏灵蓦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元摧白毫不隐瞒：“霓裳当时为了救我，被逝水河的怨灵将怨气攻入心肺，我……”
苏灵气的浑身颤抖：“你竟然让她身陷险境！元摧白，她是为了救你才跳下去！”
风霓裳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讨好地笑着道：“灵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天大的脾气听到这温和话语都消了，苏灵也明白这二人此生算是无缘了，他们一直在错过，如今便要永远错过了。
苏灵叹息一声，走出了门，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
元摧白心中痛苦和愧疚不堪，不敢上前靠近她。
“你走近一些，我看不清你。”
听到风霓裳这样虚弱的一句，他忙不迭地应好，坐到了床边。
“我的眼睛现在不好了。”
“无妨，我已经在寻医师给你医治，等你养好病我们便去治眼睛。”
风霓裳摇摇头：“算了，大概是治不好了。”她再坐起身一些，然后仔细看着元摧白，“元大哥，你是不是老了一些？”
元摧白惨淡一笑：“有吗？霓裳还跟从前一样好看。”
“我也老了。”
她不过二八年华，却说自己老了。
“我第一次见到元大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子，我喜欢你，喜欢你静静看书的专注模样，喜欢你晒书时低头轻笑的模样，喜欢你背着书篓子在山路中缓步走着背书的模样。”
元摧白还是第一次听她如此明白的说喜欢自己，心中微痛，然后一笑：“书呆子一个，有什么好喜欢的。”
“喜欢啊，还是喜欢啊，我都去求我爹解除与陈家的婚约了，可是，你要走。”
元摧白心脏带着指尖都在抽痛，他喉间哽咽道：“你说，你说那年我要走的时候，你，你去求你爹……”
“嗯，我求了我爹，在院子里跪了好久，脸都丢尽了。”说到这，她笑了笑。
“你为何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你要走了，我不拦你，因为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青山泽再不是这样，你想要百姓安乐、河清海晏，我才不拦你呢。”她如今说话的语气又跟当初几人初次见面时那样开朗活泼。
久违。
元摧白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没关系，等你病好了我们便成婚，从前没有给你的余生我都一定会给你！”
风霓裳近乎是悲悯地看着他：“好啊。”
可惜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元摧白一笑：“你说呢小傻瓜？我喜欢你，心上只有你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不是因为喜欢赵鸳娶的她，我看得出来，元大哥，信儿虽然有半身妖族血脉，但他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将他养大。”
元摧白郑重点头：“定然如此，你会与我一起见到他长大的那日！”
风霓裳没有应答这句话，而是开始猛烈地咳起血来，元摧白吓得不轻，立马就要让医师进来，却被她拦住。
她歪斜着身子抓住他的手臂，靠在他怀里，叹息一声闭上眼。
“好可惜，我们错过了整整八年。”
元摧白将脸靠在她柔顺的青丝上，沉重地闭上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痛，睁开眼，眼眶里全是红血丝。
“罢了，来世吧，来世，我们定要好好在一起一生一世！”
她说着来世，就好像两人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相爱。
但其实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见到过来世？又有谁真的能确定还会有来世这种东西？说到底，人不够就活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世，她是她，他是他，就算有来世，那又真的是他们吗？
不确定，没有答案，谁都给不出答案。
风霓裳说着来世只是想要让元摧白心里更加安稳一些，想要他别伤心，别惶惶。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
只是遗憾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之前没有做完自己想要完成的事，还有那么多愿望没有实现，还有想要厮守一生的人没有好好在一起过。
窗外传来树叶沙沙声，风霓裳模糊的眼前突然就好像看见了从土房子里醒来之后，那个坐在桌边沉静地看着书的男子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书脊，微微低着头轻声应答着话语，声音温柔淡然，仿佛这天地没人能够留住他。
在一片细碎光影中，男子低声轻柔地道：“‘冠子缀珠初泣露，霓裳舞袖更萦风’，霓裳是个好名字。”
风霓裳握住元摧白的手突然紧了紧，一滴眼泪落到他的衣衫上。
“元大哥，我累了，先睡一睡，明日，你记得叫醒我。”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没有。
元摧白这才轻柔靠在她的头顶低声道：“好。”
此时风静人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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